王維的輞川山河

十三、“南垞“和”北垞“

《南垞》是欹湖最南端的一座小丘,作為地理性的標識,它是今官上新村大萬山向東延伸彎曲的山頭,高不過百米。現因高速公路通過被截斷。新中國成立前,這裡名杜家村。住有七八戶人家。大多姓杜、多有姓魏的兩三戶。相傳杜家是王維從山西引過來的親戚。王維隱居輞川后,有杜姓親戚到輞川來找他,走到山底村時,因路分兩叉,向當地一老人問:“唉,白家坪(鹿苑寺)在哪裡?”老人被這不懂規矩的陌生人懵住了。便順手往東邊指:“噢,不遠,往東走幾里就到了。”這姓杜的急忙朝東面的西杆廟走去。到了西杆廟又見到一位婦人:“唉,白家坪到了沒有?”這婦人對這不禮貌的問路人格外氣忿,隨口問道:“你看前邊有三道溝,不要走東西方,也不要走中間,你說你該走哪面?”這姓杜的也不是傻瓜,就不假思索地說:“噢,知道了!”低頭就向右手的西面溝道走去。走了約三四里,卻不見一人。這下他茫然了。但又不好走回頭路,還是一鼓作氣往前走。他心想:“這麼大的溝道,總會有人住吧!”這時他肚子也餓了,腿也睏乏了於是在一大石旁歇下來,雙手掬起一把水咕嚕嚕地灌進了肚子裡。這一灌,倒也好。他倒在石皮上,雙腿一伸,眼看著天空,突然一片浮雲飄過來,幾隻鳥兒撲啦啦地從他頭頂飛過,他忽然一陣靈醒,心想:“不對呀:這荒野山溝,七拐八叉,不問個究竟,能走到什麼時候呀!”正在苦思冥想時,突然聽到一聲皮鞭暴響,他從石上爬起來,定睛一看,是一位少年男孩吆喝著兩頭牛從南面的山坳裡走過來。他跳下大石,有氣無力地向那少年:“唉,這位小老弟呀,請問白家坪在哪裡?”這少年注目細看:“請問,你到白家坪找誰呀?“噢,不瞞你說,我是找一位鄉黨,他叫王維,在朝廷做大官的。已在輞川隱居多年了。”“那你找他有什麼事嗎?”“噢,是這樣的,他是個大畫家,我想跟他學畫。”這放牛娃一聽,馬上來勁了,提了提嗓門說:“你等等,我也愛畫,也想拜師學一學。我先把牛吆回去,再引你一塊去!這姓杜的就跟著這放牛娃的屁股後面,向前走了不到半里,就到了放牛娃的家。放牛娃的爸爸問清來歷,很熱情地說:“你一個外地人,肯定是不會說話。問路要對人客氣,不要嘴硬。你是走了不少冤枉路咯。我的孩子姓韓,叫韓幹。 你今日先歇在我家,明日一早叫韓幹帶你去見右丞。那可是個大家。在鹿苑寺隱居,我家(釀酒),也常跟右丞打交道,你聽我的沒錯。”說罷,老人叫老婆給這姓杜的做了頓飯。晚上老人又給他說了許多王維在輞川為民打井,支助貧困百姓的故事。又給他說:“我這地方叫大梁,離鹿苑寺足有十里路,翻過屋後這大梁山就到了,最多也就是一個時辰。”這姓杜的也大約三十不到,見老人一家熱情好客,也把自己的姓名家世給老人說了個清楚。他說:“老大爺,我姓杜,叫杜新,家住山西,是王維的同鄉好友。因家貧窮,社會動盪不安,想來找他,看能否把家遷到個比較安寧的地方,也想拜他為師,學作詩,學畫畫。”韓幹在旁仔細聽著,不覺激動地說:“王叔那個人可好啦,我每次給他家送酒,他都教我畫,還有彈琴吹簫。他吹簫是雙音,聽的人可多了,連天上的鳥地區兒都吸引來了。他還在石頭上作畫,寫詩。我這十里八鄉的都曉得。”一路上韓幹津津樂道,聽得杜新眉飛色舞。約一小時光景,九他倆就到了右丞家。韓幹扯著大嗓門喊道:“王叔叔,你看誰來啦!”這時一位童子正在掃地,見有人來,便丟下掃帚一陣風似公路的飛奔到王維面前。王維急忙起身,迎接客人到文杏館內坐下。後來,王維便安頓杜新在靠近水邊的一塊陸地上住下來。給他蓋了房子,提供了生活用具。並把這地方起名為“南垞”。杜新住了段時間,又回山西把父母也搬到了這裡。日子久了,當地里人習慣的把這個小村子叫“杜家村”。爾後,王維與這位山西老鄉幾乎日不離影。還幫他在此植樹栽花,修築梵宇,積漸地把這兒經營成他的一個遊覽景點。並與裴迪各賦詩一首。王雲:“輕舟南垞去,北垞淼難即。隔浦望人家,遙遙不相識。”裴迪同詠曰:“孤舟信風泊,南垞湖水岸。落日下崦嵫,清波殊淼漫。”兩位詩人同乘一舟,於傍晚時分離開了南垞,向遙遠的北垞駛去。雖處同一時空,但各人的感知卻不盡相同。王維專注的是浩淼的湖水,玄妙的景色。隔湖遠望北垞之人家,不過是一種幻影,迷離晃漾,分辨不清。其空闊幽靜的氛圍,使人完全陷入空寂淡遠的境界。“道無不在,物何足忘。”詩人在此捕捉到夕陽西下於傍晚時水氣迷濛變幻及飄緲閃爍的自然景觀的感受。眼前似乎只有淼漫迷離的色彩而非物象的倏忽變幻,其他再無一物。此幻覺,即心念的旋起,心量廣大,猶如虛空。旋落,充分展現出二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的“虛空及“了無一物可見,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景名真知,”的禪宗思想。而裴迪只注目的是清波浩緲的湖水。兩廂對比,王詩內含深刻,心胸闊大,於虛空中了無一物。裴詩內含淺陋,只是措繪一時之景而已。

《北垞》位於今閆家村東南面,村人叫“南坪”的一片平原地區。原面積近百畝。南北兩旁各有小溪流水,後東靠“華子岡”,西臨輞河水。距河面高度為五十多米。一九五五年經藍田文管所確認並立“王維輞川北垞遺址”石碑。一九六六至一九六八年藍田縣在此修建水泥廠時碑被埋入地下,位置尚無法確定。一九六九年“向陽公司”修公路時用大型挖掘機將“北垞”割裂成東、西兩部分。爾後“北垞”東部成了藍田縣水泥廠生產廠區。西面公路外成了廠方辦公及工人住宅區。就這樣,因藍田選廠及“向陽”修路,閆家村遠古流傳及老百姓千年保護下來的古樹耕地梵寺、石山石嘴、龍潭魚塘,稻田荷池,果園、溝壑清泉等被破壞得一覽一餘。可以肯定地說,自唐代至清末,緩慢的封建社會里,輞川本是相對封閉的“桃花源”。而上世紀六十年代後,輞川的原貌才真正的成為珍貴的回憶。

現在我們可以隨筆者的記憶或百歲老人的口傳轉述北垞”的原名貌。

王維在《北垞》一詩中雲:“北垞湖水北,雜樹映朱欄。逶迤南川水,明滅青林端。”裴迪同詠曰“南山北垞下,結宇臨欹湖。每欲採樵去,扁州出菰蒲。”從王詩中可知詩人只觀照於“北垞”以北的美麗景色。“雜樹映朱欄”。“雜樹”指松柏、青、欒樹、楊柳等交錯地貌。這裡有近景,也有遠景,遠近渾然一體,密簏稠林,鬱鬱蔥蔥。而“朱欄”則是指隱映在綠樹叢中的梵宇古剎,亭閣。筆者清醒的記得,那梵宇古剎,亭閣都是雕樑畫棟,飛簷翹角,寺內粉白牆上雕像活靈活鮮。輞川水從寺腳下流過、莊嚴、肅穆而神秘。這是古人智慧的結晶,是王維輞川園林的重要組成部分。接著詩人把目光放開去,由近及遠,遙望南面的湖水,影影綽綽。浮雲水氣瀰漫在忽明忽暗的青林端梢。這是一幅近景可即,遠景渺茫的畫圖。所以顧可久評此詩說:“逶迤”“明滅字、曲盡叢林長流景色。”蕭馳君在評論此詩時也說:“明滅二字沒有過去,它不出自任何更早的經驗。·····在瞬刻之間我們只為自己而攝取它。假若我們在突然之中攝住這些形象,我們就會覺察到我們完全只在這一表達的存在之中,除此而外別無他物。”這才是真正的“出神之睇”這一“出神之睇”不妨視作“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是大乘佛學所說的“不空不有,亦空亦有”。

又值得注意的是,裴迪詩裡描寫的“結宇臨欹湖”及“每欲釆樵去,扁州出菰蒲。”不應解釋為是詩人自己的行為,而應是附近農家的農事活動。正如陳鐵民先生所說:“輞川既然有一條不大可能屬於是王維私人所有的流貫整個山谷的天然河流,又有公有的通道,那麼王維在那裡的別業,自然就不會是一座有圍牆的與外界不通往來的莊園了。在輞川的那一段長約二十華里的“豁然開朗”的山谷的森林土田,不大可能都屬於王維一人所有王維的筆第與田產輞川居民的房屋與士地應該是相互交錯地分佈著的。”《輞川別業遺址與王維輞川詩》所以那種以詩人的詩文表象就武斷所寫的是詩人自己就未免太膚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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