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

劉志軒著

第五卷 聖人的期盼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第三十二章 聖人的期盼


秦軍高舉戰旗,威武挺進,所向披靡。燕國、代國、越國的旗幟接連倒地,秦軍雄壯地腳踏而過。

(畫外音)公元前222年,秦軍進攻燕國,俘虜了燕王喜。回兵又攻打代國,俘虜代王嘉。另一支平定楚國的秦軍,向南越進軍,降伏了越地的君長,設立會稽郡。


季伯高興地來到荀樓院中,喊:“荀卿子!”

荀子與幽蘭出門來。幽蘭:“啊!季大哥!”

季伯:“荀卿子!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荀子:“什麼好消息?”

季伯:“秦王傳下令來了,讓大家一同歡樂喝酒呀!”

荀子:“啊?……”

幽蘭:“為什麼呀?”

季伯:“秦王過去下有禁酒令,不許百姓們聚眾喝酒。秦國想統一天下。如今已經平滅了韓國、趙國、魏國、楚國、燕國五國,只剩下一個齊國,眼看就大功告成了。秦王高興,所以就下令,今年的五月呀,要全國的百姓都痛痛快快地歡飲一場。”

荀子:“啊……”

季伯:“荀卿子,請你到我家去,咱們一塊兒暢飲一回,怎麼樣呀?”

荀子不滿地:“秦王高興了,才讓百姓也高興。不易呀!”轉而興致地:“好,你我就歡飲一回!”

幽蘭:“爹!你多日不飲酒了,行嗎?”

荀子:“行,我硬朗得很!”向季伯:“走。”

季伯:“好!”

幽蘭:“季大哥,你照顧點我爹!”

季伯:“你和陳先生一起來吧,好不容易遇上一回讓大家團聚飲酒的日子,你兩個人悶在家裡幹什麼?”

幽蘭:“陳囂在抄寫我爹的文章呢!”

荀子:“讓他改日再抄。”

幽蘭:“好!你們先走吧。我去叫他,我也換件衣服。”急忙進樓去。

季伯:“荀卿子!多好的女兒女婿呀!”

荀子:“是呀!人老了,兒女孝順乃是莫大之福呀!”


季伯、季仲兩家兒女與荀子一家歡聚一堂,嬉笑著相互勸酒。

季伯鄭重地:“喂!大家不要吵鬧,聽我說。”

眾人靜下來,聽季伯說話。

季伯端起杯子:“自從我們做了秦國的子民,難得歡聚一回。今天,秦王叫我們歡聚,荀卿子,來,我先敬你一杯。”

荀子:“哎,大家難得團聚,應當大家一同飲酒,為何獨要敬我?”

季伯:“自你第二次來我們蘭陵,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十年(59歲復來蘭陵)了。你當縣公的時候,給我們蘭陵人辦的好事,我們永遠記在心裡。不當縣公了,又教我們的孩子讀書識字。就為這個,我要先敬你一杯!”

季仲:“對,我也敬荀卿子一杯!”

他們的兒女也一同舉杯:“我們也敬荀爺爺一杯!”

幽蘭:“爹!這杯酒應當喝!”

陳囂:“老師!應當喝!”

荀子:“好,我喝。”一飲而盡。

眾人:“好!”

荀子:“你們敬我的酒,我喝完了。現在我得問你們一句話。”

季伯:“您老說吧!”

荀子:“天下眼看就要統一了。在華夏這片土地上,如果從東周開始算起,混亂了大概有五百多年。不容易呀!真是不容易呀!多少代人望眼欲穿,讓我們盼到了。天下統一之後,沒有了列國諸侯,相互之間不再打仗了,天下太平了,百姓的日子也就好過了。我問你們,到那個時候,你們都想做些什麼呢?”

季伯:“啊,這個我還沒有想。”

荀子:“季仲,你想了嗎?”

季仲:“我……,我想過,我要把我的酒賣到咸陽去。”

荀子:“啊,把蘭陵的美酒賣到咸陽?”

季仲的女兒問:“爹!賣那麼遠做什麼?”

季仲:“荀卿子做縣公的時候就說過,蘭陵的美酒好喝,不應該只自己喝,應當賣出去賺錢。過去我們和秦國人盡打仗,蘭陵美酒到不了咸陽,以後不打仗了,都是一家人了,那我就可以把蘭陵美酒送到咸陽去,讓咸陽的朋友嚐嚐我們蘭陵的美酒呀?”

荀子:“嗯,好!這個主意好。”他指著對面坐的季伯的大兒子問:“你呢?”

季伯的大兒子:“我……,我跟我叔叔不一樣……”

荀子:“你想的是什麼?”

季伯的大兒子:“我想到東海邊兒去。”

荀子:“到那裡去做什麼?”

季伯的大兒子:“去販鹽。我去了好幾趟啦,都是半路上就讓齊國人給擋回來啦!”

荀子問:“為什麼呢?”

季伯的大兒子:“他們說,你是楚國人,在你們楚國好了,跑到我們齊國做什麼?我說想販鹽。他們說,鹽是我們齊國大王官營的,不許你們楚國人販鹽。我只好空著手回來了。天下統一了,齊國沒有了,該沒有誰再擋我了吧!”

季伯的小兒子插話過來:“哥,如今齊國還沒有被秦國打下來呢!”

季伯大兒子:“那是早晚的事兒!”

荀子問季伯小兒子:“你有什麼想法?”

季伯小兒子:“我呀!……我想到邯鄲去。”

幽蘭:“喲!邯鄲可是我們的家鄉,你去那裡做什麼?”

季伯小兒子:“我聽說邯鄲人鍊鐵煉得好,他們鍊鐵都發了財。我也想學學。”

季仲女兒:“你也想發財呀?”

季伯小兒子:“誰不想發財,你不想找個有錢財的婆家?”

季仲女兒羞澀地:“不給你說話!”

眾人哈哈大笑。

荀子:“好,好!天下一統,百姓安寧,安居樂業,富足太平!這一天就要到來了!來,大家一同幹此一杯!”

眾人:“幹!”


荒野。

已經六十多歲的屈潤與李園身穿平民的衣衫,手持弓箭打獵。李園射中了一隻山雞:“啊!射中了!”

屈潤忙跑過去揀回。

屈潤與李園在山洞裡把打來的山雞、野兔放在篝火上燒烤。

屈潤飢不擇食地抓起山雞就吃。李園:“烤熟了嗎?”

屈潤:“熟啦!哎,好吃得很。”

李園也抓起燒熟的山雞大口大口地邊吃邊說:“你這位楚國的大貴族、大巫師,想不到有今天吧?”

屈潤:“你這位楚國的國舅,丞相,也想不到會流落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吧?”

李園:“哎,屈大夫!……”

屈潤急忙制止地:“禁聲!”

李園:“怕什麼?在這荒山野嶺中難道還會有秦兵?”

屈潤:“不好說。如今哪裡都是秦國的天下了。”

李園憤恨地:“秦國的天下!秦國的天下!難道我等就此完結了嗎?”

屈潤:“咳,不完結又如何?前年,項燕將軍曾經在蘭陵率師起兵。可不久,就被秦國打敗,項燕將軍也被殺啦。”

李園:“那你這位楚國有權有勢的貴族,從此就甘心做秦國的順民了?”

屈潤:“順民!哼!楚國是太陽神的後代,太陽不息,楚國不滅。你是趙國人,不懂得楚國人的心呀!不過,你這位權傾一時的楚國國舅,也不會甘心就此做秦國的奴僕吧!”

李園:“哼!我李園生來就不會做哪個的奴僕,如今也絕不能就此罷休。”

屈潤:“你還想步項燕的後塵?”

李園:“非是步其後塵,而是勝其未勝!”

屈潤:“好,有志氣。不過,我等既沒有項燕將軍的本領,更無項燕將軍的名望,如何召喚百姓?誰肯聽我們的?”

李園想了一想,猛然想起地:“有一個人!”

屈潤:“誰?”

李園:“此人在蘭陵非常有名望。”

屈潤:“哪個?”

李園:“荀況!”

屈潤:“他?……不行。”

李園:“他是蘭陵百姓的神明呀!只要有他一句話,叫蘭陵的百姓做什麼都可以。”

屈潤:“他呀,召喚百姓的名望是有,但不會和我們一心。”

李園:“他先後兩次到楚國來,被楚王尊奉為上卿,楚國對他有恩呀!”

屈潤:“可我們卻和他有怨。”

李園:“不就是免了他的蘭陵縣公嗎?如今時過境遷,他也是亡國之奴,與我們同樣的命運。屈潤,你和他是老相識,能不能去請他和我們一同起事?……”

屈潤:“啊,不行不行!……”

李園:“還計較過往的恩怨麼?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此性命悠關的時候,還顧及什麼臉面?只要有一線的希望也不能放過。”

屈潤:“怕是一點希望也沒有。”

李園:“試一試嘛!萬一有希望呢?你去告訴他,只要他答應和我們一同起事,他僅僅出個名譽, 不用他做什麼事情。等到大功告成,他年紀大了,不願意做官,可以讓他的兒子做官,可以給他大片的封地。”

屈潤:“不行,絕對不行。”

李園:“要不,許他將來得天下,做大王!”

屈潤:“不行,絕對不行!”

李園:“你不想去是吧?那就等著餓死在這深山老林裡吧!”

屈潤在篝火上找燒熟的野雞。

李園:“你找什麼?”

屈潤:“野雞。”

李園:“吃完啦!”

屈潤:“還有吧!”

李園把嘴裡吃剩下的雞骨頭拿給屈潤:“給,雞骨頭,吃吧!”

屈潤生氣:“你!……”

李園:“嫌少?”

屈潤不高興地:“三隻野雞你吃了兩隻還多!”

李園:“我吃得快,打野雞的動作也快。不像你,慢慢騰騰,連個死雞也抓不住。”

屈潤:“你嫌棄我老了?沒有用了?”

李園沒好氣地:“有用的事情你不辦!”

屈潤沉默不語,低頭看著將要熄滅的篝火。

李園:“別看了,我們和這點篝火一樣,說滅就滅了。想吃雞骨頭怕也吃不成。”

李園煩躁地起身轉了一圈,而後又回到屈潤身邊坐下:“我的屈大夫,你不願意去,就不去吧。再想別的辦法。如今你我二人相依為命,總不能在這深山中等死吧?”

屈潤:“不是我不去,是沒有臉面去,去了也不會有好結果。”

李園:“人到難處不言志,該低頭時就低頭。我和你不一樣,只要有希望,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去爭取。”

屈潤猶豫地:“……”

李園煽動地:“如今,荀況是我們唯一可以用來召喚百姓的大旗。我們不要他做什麼,只不過用他荀況一個名字。只要他肯出這個名兒,就會眾望所歸,我們就大有重見天日的希望!”

屈潤:“……”

李園:“我知道,叫你去,是太為難你了。咳,誰讓我們到了這部田地呢?……要不然你占卜一次,問問天意如何?”

屈潤點頭,他從草地上挑選蓍草,閉目靜氣,默默地測卦。李園站在一旁專注觀看。屈潤突然高興地跳起來:“啊呀!……”

李園不解地:“怎麼啦?怎麼啦?”

屈潤:“大吉,大吉!天助我也!”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屈潤坐著一輛牛車,在曠野緩緩前行。


夜晚。屈潤小心謹慎、鬼鬼祟祟地來到荀樓的大門外,輕輕敲門。

陳囂開門,認不出面前的來人:“您是……”

屈潤:“陳先生,您不認識我了?”

陳囂認出了屈潤:“啊!屈潤大夫!”

屈潤急忙止住:“小聲點!”立即閃進門來。

陳囂:“您……”

屈潤:“荀老夫子還好吧?”

陳囂:“還好。”

屈潤:“我想見一見他。”

陳囂遲疑地:“這……”

屈潤:“哎,咱們是老朋友嘛!”說著就進到院中。

屈潤緊跟陳囂來到荀樓的下面。陳囂說:“屈潤先生,請您稍候,我到樓上去請老師下來。”

屈潤急忙說:“唉,老夫子年紀大了,不要勞動他老人家,我自己上樓好了。”說著就上樓去。陳囂也急忙跟上去。

荀子伏身几案書寫簡冊。

屈潤望見荀子埋頭書寫的背影,恭敬地跪地叩頭,施了一個大禮:“荀老夫子!屈潤拜見了。”

荀子轉過身來,吃驚地:“啊?……”

屈潤:“屈潤特意來看望荀老夫子!”

荀子冷淡地:“老朽了,我有什麼可看的?”

屈潤:“您是天下最有學問的老師,越老越受人尊敬愛戴!”

荀子:“……”

屈潤:“荀老夫子!您的名子譽滿天下,您是當今的聖人呀!”

荀子:“屈大夫……”

屈潤:“啊,您不要這樣稱呼我了。我們的楚國已經被秦國滅亡了,我,還有您這位聖人,如今都和普通百姓一樣,是……黔首。”

荀子:“你這個人和別的人不一樣。”

屈潤:“是嗎?……”

荀子:“你是事必為己,行必有圖。直說吧,這個時候你來,想做什麼?”

屈潤:“荀老夫子!……您還記得,當年我與春申君到齊國去請您嗎?”

荀子:“那個時候你是楚國的上大夫,卜尹,想為楚國立功,也好藉機提升你在楚國貴族中的地位。”

屈潤:“老夫子!你到楚國之後,大王拜你為上卿,楚王和令尹春申君與您恩德不淺呀!”

荀子:“可以這樣說。”

屈潤:“老夫子!人到了您這樣的年紀,常常想念的是別人的好處。”

荀子:“是的。不過,我之一生,研究學問,養成了一個習慣,絕不會巧言奉承哪個,也絕不會故意貶低哪個。在我的文章當中,既讚許美好,也斥責醜陋;既透悉黑暗,也展望光明。”

“您是當今的聖人嘛!老夫子……”屈潤神秘地向荀子身邊靠了一靠。

荀子:“你就坐在那裡說吧!”

屈潤:“我怕您聽不見。”

荀子:“我的耳朵還不聾,聽得見!”

屈潤:“啊,那太好了!您是聖人,多福多壽呀!老夫子,是這樣。您的一生,周遊列國,到處倡導君王以禮法並用治理國家。最痛恨秦國橫行霸道,不講禮義,輕蔑儒士。可是如今,秦國竟然以霸道平滅了五國諸侯,眼看就要併吞天下。老夫子,您不認為這是上天的大不公平嗎?”

荀子:“荀況我周遊列國,最大的願望在於天下一統。如今,秦國要一統天下,正是老夫的心願,我不認為有何不公平!”

屈潤:“秦國每平滅一個國家,都把那個國家化成了它的郡縣,還廢除原有的制度,太霸道了!”

荀子:“這有什麼不好?舊的不廢,新的難立嘛!”

“……”屈潤看與荀子談不攏,失去了來時的興致,可是想到此行的目的,重又打起精神:“老夫子!百姓當中有一首歌謠,您聽見過嗎?”

荀子:“什麼歌謠?”

屈潤:“橫行無度,天道有數。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荀子:“屈潤,……這是你編的吧?”

屈潤:“這是天意。天意怎麼能隨意編造呢?”

荀子:“這首歌謠好像在秦國滅亡楚國不久就有了。”

屈潤以為找到了共同的話題,興奮地:“是的,是的。這首歌謠流傳已經有兩三年了。”

荀子:“前年,楚國的貴族項燕,想恢復滅亡的楚國,推出了一個叫昌平君的為楚王,在蘭陵聚集楚國的貴族、舊臣,起兵反秦。鬧騰的聲勢還不小,似乎真能把滅亡的楚國重新恢復起來,可他沒有想到很塊就被秦軍消滅了。那個昌平君被亂箭射死,項燕也自刎而亡。”

屈潤:“對,是這樣。老夫子,您雖然不是楚國人,可您在楚國生活已久,最知道楚人之心。楚國人熱愛自己的國家勝過自己的生命。昔日楚懷王失國,楚國人仍懷報國之志。所以,那個時候儘管秦國一心滅亡楚國,還是不能得逞。今日,楚國雖然被秦國滅了,可楚國百姓復國的志氣仍然不減呀!楚人是疾風勁草,風吹不倒,野火難燒。”

荀子:“是嗎?”

屈潤:“荀老夫子!您是受過楚國大王和令尹恩惠的人,難道您對楚國就沒有一點留戀嗎?”

荀子感嘆地:“楚國啊!……我曾經對他抱有大希望。……”

屈潤以為有機可乘:“老夫子!您的希望如今還有!”

荀子:“啊?……”

屈潤:“楚國的百姓對您十分崇敬,尤其是蘭陵百姓,對您崇拜地更是五體投地。假如您能夠出面當他們的首領,舉起復國大旗,率領不願做亡國之奴的楚國百姓,就一定能再打出一個您所希望的天下……”

荀子打斷屈潤的話:“屈潤先生!這話好像當年你曾經在春申君的面前講過,是嗎?”

屈潤急忙遮攔地:“啊,不不!……”

荀子:“當年荀況沒有恢復滅亡了的魯國。如今,你又親自來勸導我恢復滅亡了的楚國。是嗎?”

屈潤:“啊,這……”

荀子:“屈潤先生,你的來意老夫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來反對當今的秦王,……”

屈潤興致地:“是,是呀!”

荀子:“你想得好呀!……”

屈潤:“老夫子!您和我想到一起了?”

荀子:“你想得真是再妙不過了!”

屈潤:“那我們就趕快一起行動吧?”

荀子:“屈潤!你所想的,是恢復你已經失去的曾經輝煌過多少代的貴族地位。而我所想的,是天下一統,百姓安寧。咱們過去是歧路之人,如今依然是歧路之人。你請吧!”

屈潤慌忙跪地:“老夫子!屈潤知道,我過去曾經做過許多冒犯您老人家的事情。請您不要記恨我。那些事情,都是李園逼迫我做的,我是不得不為呀!如今,你我都是亡國之奴。為了楚國的復活,為了解救楚國百姓的亡國之痛,為了當年楚王與春申君對你我的恩情,屈潤真心地乞求您,請您把舊日的個人怨恨棄之一旁,帶領楚國百姓趕走那欺壓楚國的西秦惡魔吧!如今只有您是楚國百姓的救星了!事成之後,您就是新的楚國大王,屈潤願做您的牛馬,屈潤求您了,屈潤給您叩頭了!”屈潤不住地連連叩頭。

荀子厲聲地:“起來!你這個喪家之犬,想讓荀況去分裂歷經數代才實現的一統天下,這是不義,是罪孽,是妄想!送客!”

屈潤:“啊?……”

陳囂:“屈潤先生!請吧?”

屈潤再次叩頭:“荀老夫子!屈潤我再一次求求您了……”

陳囂:“請吧!”

屈潤絕望地:“荀老夫子!人生在世,誰不想大福大貴?您辛辛苦苦一輩子,如今落得個窮愁潦倒的境地,這可是您飛黃騰達的最後機會呀!……”

荀子憤怒地:“滾!”

陳囂:“滾!”

屈潤喪氣地爬起來:“好,我走,我走!”悲鬱地走下樓梯,在黑暗中摔了一跤,又爬起身,消失在黑夜中。

陳囂望著屈潤的身影,鄙棄地向荀子說:“哼!像他這樣的人還有臉來見您!”

荀子感嘆地:“天下一統,眾望所歸。猶如日月之經天,大海之波濤,蓬勃於天地之間。螳臂欲阻擋車輪之前行,秋蟬欲挽留落葉而鳴叫,豈不悲乎?”


屈潤與李園同乘坐一輛牛車,在荒野上行走。

屈潤:“那個荀老頭子太不識時務。”

李園:“他不跟我們一起幹,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後面秦軍的兵車追來。

屈潤回頭看見秦軍的兵車,大吃一驚:“啊?秦兵追來了!”

李園:“快!”

屈潤與李園急忙用力驅趕黃牛逃跑。

秦軍在兵車上高喊:“反賊!哪裡走?”

屈潤:“我們逃不了啦!”

李園繼續用力打著黃牛:“快,快!”

屈潤:“李園,李國舅!荀況罵我是喪家之犬,的確如此。看來,今天是神明讓我屈潤歸天的日子。你一個人走吧,屈潤我不拖累你了!”從身上掏出短劍。

李園吃驚:“你……,你要做什麼?”

屈潤猶豫地:“我……”

屈潤回頭再次看追趕的秦兵,不再猶豫,舉劍刎頸自殺。

李園驚呼:“屈大夫!……”他翻動屈潤的軀體,見屈潤已死,把屍體推下牛車,狠命捶打黃牛逃跑。

秦軍的兵車追上來,把李園拉下牛車。

李園乞求地喊叫:“爺爺饒命!——”

秦軍士兵把李園繩索捆綁,掛在兵車的後面飛跑。

李園被兵車拖得皮開肉綻。


威武的秦軍衝進臨淄城。

(畫外音)公元前221年,秦軍在滅亡了其他五國之後,最後殺進了齊國的國都臨淄城。

齊國丞相後勝,年已七十有餘,驚慌地跑進王宮勸齊王建說:“陛下!秦兵已經進了臨淄城,沒有別的辦法了,投降吧!”

六十四(?60)歲的齊王建搖頭嘆息:“唉!我齊國與秦國多年友好,朕與秦王結拜為異姓兄弟,情同手足,難道他,他怎麼能這樣背信棄義呢?……”

秦兵執戈提劍突然闖入齊王宮,大聲喝道:“齊王投降!”

後勝滿臉堆笑說:“降,降!我們投降!”

秦兵:“走!”

齊王建大聲呼喊:“齊國與秦國數十年友好,朕與你們的秦王是結拜弟兄,朕要面見秦王!”


齊王建與後勝走進祈年宮向秦王政叩頭:“拜見秦王陛下!”

秦王政:“好呀!你們的齊國呢?”

後勝:“已經全部交予陛下,我們投降了!”

秦王政:“後勝!”

後勝:“陛下!”

秦王政:“朕要感謝你呀!你身為齊國的丞相,多年力主與我秦國友好,不去幫助那些該當滅亡的國家,使我秦國順利平滅了其他五國,你有功勞呀!”

後勝:“這是微臣應當做的。”

秦王政突然正色道:“你多年來收取我秦國多少金錢珠寶,你還記得嗎?”

後勝:“這……”

秦王政:“如今你該領罪啦!”

後勝懼怕地:“陛下!……”

秦王政命令:“把這個賣國求榮的東西拉下去,梟首示眾!”

武士:“啊!”

武士拉起後勝,後勝拼命地喊叫:“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秦王政向齊王建:“田建兄!你與你的母后不是一向喜愛獨善其身、自保平安嗎?”

齊王建懼怕地:“陛下!你我是盟了誓願拜了神明的弟兄……”

秦王政:“好吧!念起你我多年的兄弟情義,朕給你一快僻靜的地方,去享受安寧吧!”

齊王建:“謝陛下!”

荒涼的原野。

烏雲籠罩著天空,暴雨和狂風吹打著黑色的松林。

(畫外音)這裡是齊王建被放逐的地方——共。有人說“共”在今天的河南輝縣山區,有人說在甘肅涇川,反正是塊荒涼的地方。

齊王建站在松林中,獨自淚眼望著長天呼喚:“天啊!報應,報應啊!我數十年聽信佞臣的言語,只顧自身安逸,一味討好虎狼似的秦國,不整飭自己國家的軍備,把齊國生存之希望盡都寄託在他人之身上,只落得身陷囹圄,獻土投降。田建我有何臉面再見齊國的父老?我有何臉面去見齊國先王的在天之靈?”

齊王建將白綾掛在樹枝上,上吊自盡。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祈年宮舉行盛大的歌舞慶典。

39歲的秦王政頭戴始皇帝的桂冠登上寶座。

秦始皇信奉“五德終始”說,認為周王朝是火德,春秋戰國天下大亂,正是火德衰敗的表現。秦國代周而興,周為火德,代周者應為水德,所以,秦崇尚水德。五百年前秦文公出獵時曾經獵獲了一條黑龍,秦始皇就把黑龍作為秦帝國的祥瑞。水為黑色,所以秦王朝以黑色為貴。衣服、旌旗、節旗都是黑色。水在五行學說中與‘六’相對應,所以,秦國又以六為紀,所有的計數都以六為基礎。旌旗、隊列、車馬、縣郡、行文的字數等等,都是六或六的倍數。

(畫外音)秦國滅亡了關東六國,結束了中華大地上長期分裂、諸侯割據的局面,建立起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封建專制帝國。秦王政自命為始皇帝,登上前無古人的寶座。


東方初露曙光。

荀子走下樓來,迎著晨光練劍。劍法純熟,步履輕捷。

幽蘭與陳囂興致地走過來。幽蘭:“爹!今天是你的九十(始皇39歲,應為前221年,應為93歲)大壽,季伯說他們要為你祝壽!”

荀子:“不用!”

陳囂:“老師!人活七十就不易,你活到九十,身體還這樣健朗,應當慶賀。”

荀子:“咳!我一生碌碌,不慶也罷。”

幽蘭:“爹,不能這樣說。莫說你遊學列國,三次做過稷下學宮的祭酒,又做過齊國、趙國、楚國的上卿。就是在蘭陵所做的事情,大家也都永遠記著你的!”

荀子:“不自己意識到不足的人,才言過其實,誇誇其談。去吧,我要歇息一會。”

幽蘭:“爹!……”

荀子:“好啦!”徑自上樓去。

幽蘭無奈地望望陳囂。陳囂微笑著搖頭:“這就是你的父親,我的老師!”


荀子安然地獨自躺在臥榻上閉目養神。

稍傾,學生毛亨(已三十多歲)跑上樓來:“荀老師!”(前247年李斯入秦以前毛亨來求學時已是青年,過了26年了)

荀子:“啊,毛亨,什麼事?”

毛亨:“秦王統一了天下,今天始皇帝在咸陽城舉行加冕大典。舉國上下一同歡慶,蘭陵城裡也都一同歡慶!”(怎麼知道的?)

荀子突然坐起來:“是麼?……”

幽蘭與陳囂也從樓下跑上來:“爹!”

荀子:“蘭兒!”

幽蘭:“全村的人歡慶天下一統,大家都走出家門,到街頭唱呀,跳呀,熱鬧得很,爹快出去看看吧!”

陳囂:“老師去吧!”

荀子:“給我拿新衣來!”

幽蘭:“要新衣做什麼?”

荀子:“參加慶典就應該穿新衣。”

“好!”幽蘭急忙拿來一件新衣:“爹,快穿上。”

幽蘭把新衣給荀子穿在身上,欣賞地:“穿上新衣裳,爹顯得年輕多了!陳囂,快攙爹下樓!”


村子裡,季伯、季仲和他們的兒女等許多百姓,荀子的學生張蒼、浮丘伯等青少年,一同歡歌跳舞。

季仲帶了一組民間樂隊,吹竽笙,撫琴瑟。

荀子、幽蘭,陳囂,一同加入了歡樂的人群。陳囂吹起壎。


夜晚。荀樓內外,喜氣洋洋,像過節日一樣,街門屋門掛彩,處處點滿蠟燭。

季伯、季仲和他們的子女,學生毛亨、張蒼、浮丘伯等青少年,還有村子裡的百姓,每人手執一隻蠟燭或火把一齊擁進荀樓,把個荀樓的院子照得燈火通明(下文如同有白晝)。

季伯跑到樓上:“荀卿子!”

幽蘭:“季大哥,什麼事?”

季伯:“始皇帝今天行加冕大典,恰逢你爹九十大壽,大家都給他老人家拜壽來啦!”季伯轉身向荀子說:“荀卿子,快下樓吧!”

荀子:“哎呀!這……”

季伯:“快下樓吧,大家都等著給您拜壽呢!”

幽蘭:“爹!我來攙你!”

季伯:“我來攙!”

荀子:“不用!我自己能走。”

幽蘭與季伯一同攙扶荀子下樓。

季伯攙著荀子站在樓梯上喊:“老壽星來了!”

眾人擁擠著給荀子讓開一條路。季伯和幽蘭攙扶荀子走出樓來,在院中的几案邊坐下。

黑色的夜空,數百隻燭光、火把,將院中照耀得如同白晝。

季伯大聲說:“諸位鄉親!今天,始皇帝在咸陽舉行加冕大典,恰好是荀卿子九十歲大壽。我們大家一同給荀老師拜壽了!”

數百男女一同跪地叩頭:“祝荀老師壽比南山!”

荀子激動地:“謝謝諸位!謝謝諸位!荀況我生於趙國都城邯鄲,十五歲到齊國稷下學宮求學,大半生在亂世中奔波,期望能夠輔佐聖王,一統天下。可惜一生碌碌,未能如願。荀況在蘭陵做縣公,雖然兢兢業業,千方百計想讓百姓富足,但還有許多應當做的事情沒有做。被罷官之後,我以蘭陵為家,得到蘭陵鄉鄰的眾多厚愛,荀況我感恩不盡,無以報答,我心中有愧呀!”

眾人:“荀卿子!是你對我們有恩,我們應該感謝你!”

荀子:“數十年來,老夫日日期盼天下一統。年至九十,終於見到了天下一統的這一天。這是老夫的終生心願,也是我中華子孫的共同心願。大家心中高興, 共同歡慶,老夫的心裡也高興,這的確是一件大喜事,一件亙古未有的大好事!好得很呀!華夏五百年戰亂結束了,百姓能夠平安度日了。”

眾人:“對!”

荀子:“自從周王室衰落,數百年戰火連綿不斷,民不聊生。今天,始皇帝統一了天下,車同軌,書同文,一制度。中華百姓再不受戰火之苦,再不受文字不一,貨幣不一,計量不一之苦。數百年來百姓期盼的中華一統今日終於降臨,始皇帝功不可沒,!”

季伯:“荀卿子!中華一統,也有你的功勞!”

荀子:“哎!哪裡有我的功勞?”

季伯:“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始皇帝的新法都是丞相李斯制定的……”

荀子吃驚地:“怎麼,始皇帝用李斯做了丞相?……”

季伯:“是呀!李斯是你的學生,他的治國辦法,還不都是跟您這位老師學來的嗎?您豈不是有大功勞嗎?”

荀子:“哎!不能這樣講,不能這樣講。”

眾人七嘴八舌:“荀卿子有大功勞!”

荀子:“好好好!無論我有無功勞,多年分裂讓百姓受盡了苦難,如今天下一統,我在這裡要正告那些失去舊有權力和暗藏分裂野心的人,從此之後,哪一個膽敢分裂中華,割據一方,他就是中華的罪人!”

季伯說:“說得好!”

荀子:“我等共賀中華一統,天下太平!永久太平!”

眾人舉起蠟燭高喊:“中華一統,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永久太平!”

數百隻燭光在夜空中閃爍,揮舞,宏大的共賀天下一統的聲音震撼九霄。


幽蘭與陳囂攙扶荀子回到樓上。荀子思慮著,喃喃地:“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用李斯做丞相……”

幽蘭扶荀子到臥榻旁邊:“爹!睡吧。”

荀子:“好!你們去吧!”

幽蘭扶荀子躺下,蓋好被褥,與陳囂離去。

荀子在臥榻上大睜著眼睛,不能入睡,不住嘆息:“咳!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用李斯做丞相……”

荀子睡不著,起身在屋子裡轉悠:“咳!用李斯作丞相!用李斯作丞相……”


次日,天已大亮,幽蘭走上樓去。

幽蘭看見荀子還躺在臥榻上:“爹,起來吃飯吧!”

荀子:“哎!”但並不起身。

幽蘭:“爹!你怎麼,病啦?”

荀子:“沒有。”

幽蘭:“你往日總是早早地就起身,迎著太陽練劍,今天太陽都升到樓頂了,你怎麼還不起來?”

荀子立即坐起身子:“我起,這就起。”

幽蘭:“那我們先吃飯了,吃過飯陳囂還要去給學生講課呢!”

荀子:“你們先吃吧!”

幽蘭下樓去。

荀子起身,心中不安,在房中往來踱步,喃喃自語:“上天為什麼賢愚不分呢?大一統的國家難道就沒有人了嗎?丞相者,善調一天下者也。李斯他能嗎?咳!始皇帝怎麼會用李斯做丞相,怎麼用李斯做丞相?……”

他坐在几案邊把散亂的竹簡整理好,開始提筆書寫,但寫不下去,繼續喃喃地:“李斯做了大一統天下的丞相……”


在李斯丞相府邸,庭堂中央懸掛著碩大的喜字,屋內堆滿了各種貴重的禮物。在歡樂喧鬧的音樂聲中賓客熙攘往來。

舍人呼喊:“姚大人到!——”

姚賈進門向李斯施禮:“李丞相!令郎成婚,大喜之日,姚賈沒有什麼奉獻,僅獻上黃金五千兩,請丞相笑納!”

李斯不好意思地:“這……”

姚賈吩咐自己的隨從:“抬進去,快抬進行!”

隨從將金燦燦的黃金抬進府內。

舍人呼喊:“趙公公到!——”

趙高引幾個太監進來,李斯忙拱手施禮:“啊,趙公公!怎敢勞動您大駕光臨呀?”

趙高:“李相國的貴公子成婚。始皇帝有旨,讓我將禮物親自送到相府,為李相國賀喜,我趙高有幾個腦袋敢不來呀?”

李斯:“哎呀!始皇帝的禮物,李斯怎敢收呢?……”

趙高向身後太監:“把始皇帝的禮物抬進去!”

太監抬了金樽等禮物進府內。

賓客觀看始皇帝親送的金樽等禮物,紛紛驚訝議論:“呀!李丞相!您可真是鴻福齊天呀!令郎成婚,朝廷百官都來送禮祝賀,連始皇帝也送來賀禮。看這些珍奇的寶物,件件都是天上難尋,世間少有呀!”

李斯得意地:“啊,……李斯乃託陛下洪福,託陛下洪福。哈哈……”


荀子在樓內專心致志地低頭書寫。

陳囂端飯碗上樓來:“老師!您吃飯吧!”

荀子:“放下吧。”伏在几案邊繼續專心低頭書寫竹簡。

陳囂關心地:“老師!您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總不吃飯怎麼能行呢?”

荀子:“無妨事,你放下吧!”

陳囂無奈,只好把飯碗放在一邊。

幽蘭上樓來:“爹吃了嗎?”

陳囂:“還是不吃。”

幽蘭暗中落淚。她擦乾眼淚,把陳囂送來的飯碗又端起來:“爹!你吃飯吧,啊?”

荀子:“放下吧!”依然低頭書寫。

幽蘭:“爹!你不要寫了,快吃飯吧!”

荀子依然無聲低頭寫作。

幽蘭著急地奪過荀子手中的筆,淚水從眼中流下:“爹!你吃口飯再寫不行嗎?女兒求你了!求求你了……”

荀子感情地:“蘭兒!……你讓我把這幾個字寫完行嗎?”

幽蘭無奈把筆還給荀子。荀子又寫了幾個字,把筆停下,向陳囂:“你去把浮丘伯、張蒼、伏生、繆和幾個學生找來。”

幽蘭:“你找他們做什麼?”

荀子不容置疑地:“去!”

陳囂順從地:“哎!”立即下樓去。

幽蘭:“爹!陳囂去了,他們等一會兒才會來到。你先吃飯吧!”

荀子搖頭:“不,我等他們。”

幽蘭:“你一邊吃飯,一邊等他們不行嗎?”

荀子:“不,我等他們。”又伏案繼續寫字。

雷聲陣陣傳來,天空中烏雲滾滾。

幽蘭無奈地在一旁暗自流淚。

陳囂帶浮丘伯、張蒼、伏生、繆和上樓來:“老師,你喚的人都來了。”

浮丘伯、張蒼、伏生、繆和向荀子跪拜:“老師!”

荀子以手示意讓學生們起來。浮丘伯、張蒼、伏生、繆和起身恭敬地站立在荀子面前。

荀子把剛剛寫好的竹簡捲起來,放在已經堆滿竹簡的几案一端。而後認真地一個一個看著這些年輕的一輩,因心中激動,腹中沒有飯食,顫巍巍地站起身,從書架上取出幾卷書籍:“浮丘伯、張蒼、伏生、繆和,你們都是我的學生,我的好學生!你們跟隨我的時間不短了,也該去自己做些事了。現在把我珍藏的幾部經典,分別送給你們。張蒼,這是一部《左傳》,你收下,帶回你的陽武老家。”

張蒼雙手接過:“是。”

荀子又拿了幾卷竹簡:“浮丘伯,這是一部《詩經》,你帶著。”(為什們不交給毛亨)

浮丘伯雙手接過:“是。”

荀子又拿了幾卷竹簡:“繆和,這是一部《易經》,你拿著。”

繆和雙手接過:“是。”

荀子又拿了幾卷《尚書》:“伏生,這一部《尚書》你拿著。”

伏生雙手接過:“是。”

荀子望著幾個弟子,語重心長地:“儒家經典,是孔子親手審定的。可是,因為數百年世道混亂,儒道敗落,經典幾近滅絕。這些詩、書、傳、經,都是我一字一句斟酌,辨別真偽,認真整理過,而且重新抄寫過的。它們是我們中華先人留下的珍貴寶物,是我們祖先認知天地、洞悉人世和聰明智慧的精粹。巍巍中華不能沒有它們,中華的後代子孫不能沒有它們!你們年輕,我老了,不久人世了,請你們妥為收藏。無論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就是舍下身家性命,也要把它們收藏好,讓它們傳留給你們的後代子孫!”

浮丘伯等人:“老師!請放心,我們一定收藏好。”

荀子:“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去吧!我沒有別的事了,你們去吧!”

浮丘伯:“老師,聽說你近日身體不大好?”

荀子:“不,我的身體很好。”

伏生:“老師的年紀大了,您要多保重。”

荀子點頭:“好!”

張倉:“老師!您一定要多保重!”

荀子:“好!”

繆和:“老師您多保重1”

荀子:“好!”

浮丘伯等:“老師,我們去了!”

荀子:“去吧!”

浮丘伯、伏生、張蒼、繆和各自抱著竹簡走了幾步,又轉回身來,一齊鄭重地向荀子施禮跪拜:“老師,我們走了!”

荀子:“好!”

浮丘伯等起身輕步下樓。

荀子送學生到樓梯口,依依不捨地揮手:“走吧!走吧……”

學生們回頭和荀子再見,離去。

已經看不見了,荀子還在樓梯口站立。

幽蘭:“爹!他們都走了,你吃碗粥吧!”

荀子:“不!”

陳囂:“老師,你吃一口飯吧!”

荀子忽然想起地:“啊,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急忙又顫巍巍地去書架上尋找什麼。

幽蘭著急地上前去拉住父親:“爹!你若是有病,女兒女婿給你請醫診治;若是生我和陳囂的氣,就罵上我們幾句。你上了年紀,都九十歲的人了,怎麼能三天不吃飯呢?你再不吃飯,我和陳囂就給你跪下了!”

幽蘭端著飯碗,與陳囂一同跪在荀子面前。

雷聲驟然響起,天下起雨來。窗外連綿的雨絲像是幽蘭和陳囂眼中的淚水。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李斯在丞相府邸歡喜地和眾人舉杯換盞,歡笑有加。


荀樓內。

荀子望著跪在地上的女兒女婿,久久說不出話來:“陳囂,蘭兒,我沒有病,也不為你們生氣。我是為新的一統國家擔憂呀!華夏曆經數百年戰亂,今日方得天下一統,百姓安寧。這個一統來得不容易,安寧也來得不容易呀!可是,始皇帝用李斯做丞相,錯了,錯了!想起這件事,我心裡就不安,就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呀!”

幽蘭:“爹!這是始皇帝的事情,你管得了嗎?”

荀子:“是的,我管不了。可李斯是我的學生,他做了丞相,關乎著天下的安危,百姓的生死,一統的天下能不能重新四分五裂,戰亂重起。做老師的,我放心不下呀!”

幽蘭:“爹!如今六國平滅,始皇帝登基,天下太平,哪裡還會重起戰亂?你這不是多慮嗎?”

荀子:“不!不!丞相掌承天子,日理萬機,位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同君王的鞋子和柺杖,一時也不能缺少。一事有差,都是禍亂的開端,天下就會不太平!”

陳囂、幽蘭專注地聽著。

荀子:“做丞相的人,必須是公而無私,其品德聲望足以歎服百姓的人,其智謀足以應對萬變的人。而李斯,攻伐之謀尚可,也有治國之才,可他的心術不正,私心太重。他年輕的時候就厭棄廁所中的老鼠,一心要做官倉中的老鼠。如今他的願望實現了。可他只能是一個官倉鼠。他會在官倉之中為所欲為。只要他自己能夠享受富貴榮華,他就可以背棄大道正理,拋卻信義。像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夠做丞相呢?他將會給新的一統國家帶來不測之禍呀!”

沉重的雷聲催得人心碎。

陳囂、幽蘭吃驚地望著荀子。

荀子:“秦國一向只注重武功,輕視仁義。李斯雖然是我的學生,但他不會按照我的治世主張去做。他會仰視秦王的鼻息,把我極力反對的也拿去實行。他會不顧及仁義之本,濫施君王權威,橫行霸道,嚴刑峻法,不顧及百姓之生死,踐踏我的治世主張,給我帶來無可挽回的罪名!”

陳囂、幽蘭專注地望著荀子。

荀子:“他始終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講‘人之性惡’。他從來就不把自己放在惡的起點上去檢點自己。總以為自己最聰明,最機敏。人呀!不能只看他的表面,要看他的行為,看他的心。”

荀子悲愴地大聲疾呼:“始皇帝!你使用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掌握權柄,你使用一個不善於自律的人治理天下,天下不會有太平呀!

“始皇帝呀!玩弄權術的人在你的身邊,他會利用可乘之機,興風作浪,使得剛剛一統的天下再生禍端,重又天下大亂呀!”

狂暴的雷聲與閃電同時席捲而來,似乎要把整個天空撕碎。暴雨瘋狂,如傾如注。


李斯府中,熱鬧的大廳歡聲笑語,鼓樂雷動。

李斯滿面堆笑地一一送走賓客。

熱鬧的大廳空無一人了,一時寂靜無聲。

李斯一件一件的望著滿屋的禮品,頓生感嘆:“啊呀!這麼多的禮品,這麼多的寶物……”他拿起來始皇帝送的金樽,一種成就感使他無比欣慰。

(回憶)荀子滿懷深情地說:“你跟隨我多年,你的長處和短處,老師都看在眼裡。你日後去到秦國,倘有所成,要記住兩點:一者,不要忘記蘭陵有你的親人;二者,假如有一天你的抱負實現,且不要忘記我講過的魯國季文子的故事,要嚴以律已,克勤克儉,切記不可奢侈招搖。物禁(581頁還有該詞)太盛呀!盛極必衰。富貴如過眼雲煙,只有名聲和事業才是永存的。”(回憶完)

他感慨而又自得地:“荀老師!弟子記得你臨別的話。咳!李斯我不過是上蔡的一個普通百姓而已。始皇帝不知我才智平庸,竟然擢封至丞相高位。啊!如今,朝臣中無一人在我之上,可算得富貴至極了!哈哈……”


荀子在荀樓內傷心地低頭徘徊,口中念念不停:“咳,李斯,李斯……”

幽蘭焦急地安慰:“爹!不要再想這些了,吃口飯吧!你這麼大年紀了,那些事情,你又管不了,何必自己摧殘自己呢?”

陳囂:“老師,李斯師兄年紀也大了,地位也高了,他會檢點自己的。”

荀子:“不,不!我和那些君王和當權的人交往數十年,他們讓我知道,人不會因為地位高了,年紀大了,就自動改變惡的本性。一個人赤條條地來到世上,究竟應該做什麼?有的人活到老才明白,有的人活到老也不明白。

“我這個人,數十年來到處宣講人的本性是惡的。我的話,有很多人不贊同。首先是那些當權的人不贊同。因為他們害怕。他們總是把自己打扮成道德的榜樣,做人的楷模。而我卻把他們的畫皮剝光了,露出赤裸裸的與常人一樣的原形。把人性中最骯髒、最黑暗的部分,全都擺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所以,我就到處碰壁,被那些當權的人反對,詆譭。可是,天下若想太平,無論什麼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漫長的人生路途上,改惡從善。只有改變了惡的本性,天下才會有太平。

“人真正要做到改惡從善,不容易,不容易呀!那需要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尊禮義,守道德,明法度。需要一輩子修養身心,一輩子謹言慎行。

“陳囂,蘭兒!你爹我老了,可我不糊塗。世間萬物,只有各得其所,和諧相處才可以生生不息,繁榮昌盛。人間要和諧,要繁榮,就首先需要人人自覺地改變惡的本性。

“我說過,無論任何人,哪怕是普通百姓,只要努力去完善品德,都可以成為聖人。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成為聖人!可嘆的是,人世間真正終生為之努力的人太少太少,太少太少呀!”

荀子激動地大聲疾呼:“世人呀!不要相信人有什麼天生的善良吧!天生的善良,沒有,絕對地沒有!人之所以有善良,那是法度約束和老師教誨的結果。你們為什麼龜縮在人性善的虛偽之中,不敢於承認人之性惡呢?普通人性惡,將使得他周圍的人遭受傷害。當權的人性惡,將使得他所管轄的地域和國家賢良悲傷,百姓遭殃。世人呀!勇敢地承認本性之惡吧!當國法可以約束君王和百姓,當天下所有的人都能夠尊敬師長、嚴格自律的時候,人世間就會出現許許多多聖人!人世間才會和諧,太平!”


李斯在府中把玩著那件始皇帝送的金樽興致地觀看。

趙高大步跑來:“李丞相!……”

李斯急問:“什麼事?”

趙高:“你的老師荀況三天不肯吃飯,他下世啦!”(時空問題)

李斯大驚:“啊?……”


曠野。

沉雷響徹天空。


蘭陵郊野,烏雲翻滾。

幽蘭、陳囂身穿重孝,一路哭泣。荀子的靈車隨後緩緩而行。

毛亨、張蒼、浮邱伯、伏生、繆和等學子身穿孝衣,雙手捧著荀子贈給的書籍跟在靈車的後面悲泣。

季伯、季仲、越江等蘭陵男女百姓,排成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送葬隊伍,不時地抹著眼淚。


在李斯府邸裡,樂師演奏著哀樂。荀子的靈牌供放在几案上,上寫“先師荀公況之靈位”。兩旁燭光明亮,靈位下襬滿了牛、羊、豬頭和酒具。(還是時空問題)

李斯身穿重孝叩頭。

始皇帝來到靈堂前,李斯急忙從靈堂前起身向始皇帝跪拜。始皇帝示意站起。始皇帝向荀子的靈位叩拜。

姚賈、趙高等秦國大臣跪地叩拜。

電視小說《荀子》連載第三十二章聖人的期盼-劉志軒著

在蘭陵郊外,荀子的靈柩下葬。幽蘭與陳囂伏地痛哭:“爹!——”

毛亨、張蒼、浮邱伯、伏生、繆和等學子雙膝跪地,把手中的書籍高高舉起,痛哭:“老師!——”

季伯、季仲、越江等蘭陵男女百姓跪地揮淚不止。


一位歷史的哲人與世長辭了!然而,荀子對人生對社會的獨到思考所閃躍的智慧光芒,卻像涓涓的流水,世世代代地滋潤著中華沃土,啟迪著後人。他那人定勝天的第一聲吶喊,他那人性本惡、應當終生學習以完善人格的呼喚,他那不懼強權的勇敢的求實精神,已經永遠地注入了中華民族的靈魂。

秦國的命運不幸被荀子的預見所言中。荀子去世十一年後,始皇帝嬴政死。中書令趙高與丞相李斯為了攫取權力,密謀篡改始皇帝遺詔,賜始皇帝長子扶蘇死,立少子胡亥為二世皇帝。殘酷地傷害百姓。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統一的大秦帝國短命而亡。


荀子的學生毛亨,秦始皇焚書坑儒時,秘密保存荀子傳給他的《詩經》,以後成為傳授詩經的大師,人稱大毛公。我們今天所見到的《詩經》,就是毛亨傳授的毛詩。

荀子的學生伏生,曾任秦國博士。秦始皇焚書時,他將《尚書》藏在夾壁牆中。漢王朝建立之後,教授《尚書》於齊魯之間。漢文帝派遣晁錯去學習,此時伏生已經90餘歲,只能由女兒通傳口授。這就是如今的《尚書》文本。

荀子的學生張倉,秦朝時為御史,漢代任丞相十餘年,曾經改定音律和曆法。

荀子的學生浮丘伯,人稱包丘子,漢代著名儒士,在長安教授學生,影響頗廣。


主要參考書目

《荀子集解》 王先謙撰

《荀子簡注》 上海人民出版社

《荀子選注》 吉林人民大學出版社

《荀子白話今譯》 王森譯釋

《韓非子選》 上海人民出版社

《詩經選譯》 餘冠英著

《戰國策》 上海古籍出版社

《史記全本新注》 三秦出版社張大可註釋

《戰國史》 楊寬著

《楚國史話》 黃德馨編著

《中國通史簡編》 范文瀾著

《中國經濟思想史》 胡寄窗著

《荀學論稿》 郭志坤著

《秦始皇帝傳》 馬非百編著

《秦始皇大傳》 郭志坤著

《中國歷史大事記年表》 上海辭書出版社

《稷下學史》 齊蔚華、黃潤山著

《蘭陵春秋》 孫天勝、李芳元著

《荀子評傳》 孔繁著

《韓非評傳》 施覺懷著


---全劇終---


(轉自中國荀子網,配圖荀卿庠讀書會)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