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住在我們頭腦裡的善良、單純而執拗的大象,我們該如何保護它

假設您正心情愉悅地走在路上,突然,一個滿臉和善、笑容可掬、衣著得體的年輕人遞給您一朵花,向您祝福,……,而後,請您捐款……

您的心情會經歷怎樣的起伏?您最終會捐款嗎?怎麼看待這個募捐套路?……

這個募捐套路,曾讓美國的克里須那派(一個宗教組織)發展壯大。他們送出的花朵品質很低,往往會遭到受者的嫌棄而被丟入垃圾桶;而募捐者甚至會從垃圾桶把這些花撿回,再塞給下一批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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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有人喜歡這種花,但是,也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送花人的捐款請求。

據暢銷書《影響力》的作者西奧迪尼的觀察,捐款人並非都很心甘情願。有不少人先是嘗試將花退還,被拒絕後,才很“掙扎”地掏出錢包。

這種募捐技巧瞄準的就是人們“知恩圖報”的心理,這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善,似乎也是被“壞人”們盯緊了的軟肋。

01 “知恩圖報”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善

就個體的生存及戰鬥能力而言,人類遠遠不如自然界裡的很多動物。但是,人類卻爬到了食物鏈的頂端。

原因極為繁雜,不過,進化出了“知恩圖報”的心理模式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知恩圖報,也被一些心理學家稱為“互惠”,簡單而言,就是“你對我好,我也要對你好”的心理。

不僅僅是人類,在其它群居性動物身上,我們也能看到“互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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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群居性動物的“互惠”往往僅限於自然“家族”之內,而且“互惠”行為也相對簡單。而人類的“互惠”對象更加廣泛,“互惠”的模式也更復雜多樣。

進化出了更為強大而複雜的“互惠”心理,原始人類才有可能結成超越“家族”的“家族聯盟”“部落聯盟”之類的社會組織,才能把“集體”的力量發揮向極致,才能彌補人類個體生存與戰鬥能力的不足。

沒有人能夠準確知道人類是如何進化出這種“互惠”心理的。不過,進化從來都不會自然而然、風平浪靜,一定伴隨著殘酷甚至血腥的競爭與淘汰。

從自然家族內部看,有“互惠”心的成員們會相互合作,從而提高彼此的生存概率都會;無感恩之心的“自私”傢伙,可能會佔到一時便宜,卻極有可能會被識破並清理出戶。

而若把家族當成整體來看,內部成員“互惠”心強的家族具有更高的生存概率,他們的基因往下傳遞的成功概率也就越大。

再把視野擴展一些,如果幾個家族間能夠因某種原因,願意“互惠”,從而結成 “聯盟”,他們的生存概率又會進一步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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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是,愛耍“小聰明”的家庭可能在“聯盟”的“互惠”中佔到一時便宜,卻有可能會被識破並遭到“聯盟”的懲罰。當然,它也有可能把整個“聯盟”拖入覆滅。

物競天擇,優勝劣汰。最終,那些有著更強“互惠”心理的人類基因多被保留,而“自私”基因多被淘汰(但不可能被完全清除)。

02 “知恩圖報”心理一直被“壞人”緊盯不放

從某種意義上說,人類的“知恩圖報”或“互惠”心理,不但不是人類的弱點,而且還是幫助人類爬上食物鏈頂端的最強大武器之一。

然而,這個心理或思維模式似乎從古至今都一直被一些“壞人”盯緊並利用。

這裡的“壞人”被加了引號,是因為,這些人有些確實十惡不赦,而有些卻幾乎沒有惡意。

1978年11月18日,美國邪教組織“人民聖殿教”九百多信徒在教主吉姆·瓊斯的煽動與脅迫下集體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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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瓊斯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超能力,他是怎樣操控這九百多人的呢?答案就是,他瞅準和利用了人們的“知恩圖報”心理。

他並不是一出場就宣揚邪教教義,而是先施恩於人,為貧民們提供免費飯堂、日間託兒所、老年人診所及其它社會服務等。

接受過他幫助的人,一方面會產生“知恩圖報”之心,另一方面也會受到其他信徒的壓力甚至脅迫,漸漸被他“套牢”。

吉姆·瓊斯無恥地利用了人們“知恩圖報”的“善心”,但是,他不是唯一這樣做的“壞人”,也算不上是做得最“成功”的。

這個伎倆,中外歷史上幾乎所有的叛亂或起義的領袖們都用過。

漢末黃巾起義、元末紅巾軍起義、清末的太平天國運動以及持續千年的白蓮教起義,中國歷史上的這些起義形式多樣,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它們的發動者們都進行過大規模的施恩活動,如為貧民提供醫療、食物甚至某種公義。

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在將德國人民綁上戰車之前,也曾積極致力於解決民眾的就業、生計問題,“讓德國每一戶人家的餐桌上有牛奶與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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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野心家和領袖們,聰明的商家甚至普通個人都會利用人們的“知恩圖報”或“互惠”心理為自己“牟利”。

商家們熱情招呼我們,向我們贈送小禮品,在談價格時的“讓步”,甚至一些慈善行為(只是一些,有些慈善行為沒有任何商業目的),瞄準的都是我們的“知恩圖報”或“互惠”心理。

戀愛中的人常常也會通過饋贈禮物、噓寒問暖這種方式追求自己的“愛人”,而一些情場老鳥們更是習慣於用廉價的小恩小惠“獵豔”,這些針對的也是人們的“知恩圖報”或“互惠”心理。

應該說,多數商家與情場中人並非“壞人”,他們的大部分“套路”並不違反法律和道德,有些甚至還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而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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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這種“套路”下,我們很多人還是做過一些嚴重違背自己本意的事。比如,買下了自己並不需要的商品或服務,接受了自己並不喜歡的人。

03 既要“知恩圖報”又要避免“上當受騙”

很多人都有過因“知恩圖報”而“上當受騙”的經歷,有人因此懊惱,感慨自己太善良、“壞人”太狡猾。

有人甚至會發誓說:以後再也不發善心了。只不過,這樣的誓言,也只有極少數人能夠信守。

因為,“知恩圖報”是刻入人類基因的“善”,是幾萬年進化的結果,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很難靠一句承諾或理性思考把這種“善”剔除。

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曾把“知恩圖報”這類近乎本能的思維模式比喻為大象,而把理性的思維模式比喻為騎象人。顯然,騎象人不可能通過與大象直接角力而駕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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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觀察,那些被克里須那派成功“逼捐”的人當中,有很多經歷過“掙扎”,他們轉頭又回頭,回頭又轉頭……

這個“掙扎”過程,事實上,就是頭腦裡的大象與騎象人的角力。當然,最後勝出的往往是更有力量的大象——“知恩圖報”的“善心”。

而且,當這個歷經“掙扎”的人再次被其它組織“溫柔逼捐”時,他極有可能還會經歷同樣的過程並再次屈服。

從整個人類生存的角度,這值得慶幸。否則,當這種“善”被大多數人拋棄後,人類也將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

當然,也有極少數人能夠徹底剔除這一“善心”,甚至天生沒有。不過,我們實在無需羨慕這些人。

這些人大都共情水平極低,沒有愛的能力,極度自私而殘暴。暫且不論他們對別人和社會可能造成的傷害,就他們自己的生活而言,往往也很難幸福,除非他們的智商和情商能夠碾壓與他們有交集的絕大多數人。

所以,無論從人類群體生存還是個人幸福的角度看,我們都不應該試圖剔除我們基因裡的“知恩圖報”之“善”,我們應該做的只是避免“上當受騙”,避免被“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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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當然是不要輕易接受他人的幫助,尤其是當我們懷疑施與者有不良動機時。

當有人向我們試圖“施恩”時,我們只要不接受,就無需對那個人有任何回報。而若那個人還敢提出不情之請,我們大都能斷然拒絕,而無需在內心與“大象”角力。

1978年,當吉姆·瓊斯號召人們自殺時,一位女士拒絕了他並逃出瓊斯鎮。她之所以能夠拒絕,根本原因就在於她未曾接受過瓊斯的幫助,“我知道他只要給了我這些食物就可以支配我,我不想欠他任何東西”。

當然,很多時候,別有用心的“壞人們”常常會想辦法讓他們的“幫助”或“好意”顯得水到渠成而難以拒絕。例如,克里須那派的募捐者就會編織出種種理由拒絕路人的“退花”請求。

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有時對人的智商和情商都是極大的考驗。不過,若我們已經在懷疑試圖“施恩者”居心不良時,無論多麼不得體的拒絕也好過順手推舟的接受。

當實在無力拒絕或錯過了拒絕良機時,退而求其次的做法是,儘快以等值或略高價值地回報。

道理很簡單,問題是,“幫助”或“好意”的價值如何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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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的重點應該是施與者的時間成本、金錢成本等,而不應該是對受與者的作用和意義。因為,後者難以衡量,而且往往容易淪為偽善者要挾他人的說辭。

“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用以自律是美德,用以律人肯定心懷不軌!在得到數倍的回報後仍糾纏不清,這樣施與者多是偽善的傢伙,還是儘量遠離吧。

還有關鍵的一點,我們要有意識地辨識那些虛假的“幫助”或“好意”。

理智地思考一下,募捐者的“送花”,銷售人員的“價格讓步”,其實都算不得對我們的“幫助”或“好意”。與其和心中的大象角力,不如告訴它那些根本不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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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寫在最後

現在,回到文章開頭的那個假設,您到底會怎麼應對那個請您捐款的年輕人呢?

我無法推測您的回答(若您願意留言告知,我非常感謝),先說說我自己的。

這樣的募捐,我在現實中也遇到過多次,我捐過錢(多數時候心裡覺得被騙了),也心懷愧疚地逃離過。反正,似乎沒有一次讓我非常愉快的。

認真思考後,我想我下次應該這麼做:首先,儘量避免接受募捐者的任何饋贈,即使無意中接受且無法退回,我也會告訴自己“無需因此回報”;然後,自己判斷是否應該捐款(必要是可向募捐者瞭解一下情況)。

這樣,無論我最後捐款與否,我的心情可能都會更好一些。捐了,我會認為我在幫助他人;沒捐,我也不會有任何愧疚。

最後,我想再說一下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那個“象與騎象人”的比喻。喬納森·海特把我們的理性思維比喻為騎象人,而把一些近乎本能的、自動化的思維模式比喻為大象。

除了“知恩圖報”或“互惠”這頭“大象”之外,我們頭腦中還住著另外幾頭或善或惡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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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而言,這頭名為“知恩圖報”或“互惠”的“大象”溫柔而善良,儘管可能給我們帶來過煩惱,但也給予了我們更多的快樂與幸福。所以,我們應該呵護、善待它。


下篇文章,我可能會與大家聊聊我們頭腦裡的另外一頭大象。那頭大象野性十足,充滿戾氣,可沒有這麼溫柔善良,有興趣的關注一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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