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这么大,渺小如尘埃的我们到底为何而存在?

柏斯卡(Blaise Pascal)如是说曾经,我们以为宇宙很小,也以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但原来,地球只是绕着太阳走的其中一颗行星,单是太阳系身处的银河系,已有一千亿到四千亿颗恒星。

宇宙这么大,渺小如尘埃的我们到底为何而存在?

我们每天在地球上如喽蚁般营营役役,总会忘记包围自己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漆黑。然而,我们抬头看着无垠的星空时,这个宇宙的重量便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地球上的一切──苏格拉底、耶稣、孔子──尽管看起来有多重要,只要和无边宇宙比较起来,都像是浮游其中的尘埃而已。

这种因念及宇宙的无穷无尽而来的恐惧与虚无感(下文简称之为「宇宙虚无感」),究竟应该如何理解?无边宇宙里的我们,就真的只像尘埃般无关痛痒吗?

事物的「内在价值」与宇宙大小无关「无穷无尽的宇宙会让我们感到恐惧,是因为在如此庞大的宇宙面前,我们的生命显得十分渺小,甚至毫无价值。Pascal 与我们害怕的是生命毫无意义。」这是对宇宙虚无感最直接的解释。这种解释合理吗?似乎是失败的。为什么「宇宙无穷无尽」能推论出「我们生命毫无价值」?这个想法虽然看似合理,但其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Thomas Nagel 便曾问说:「为什么单单因为宇宙是如此大,我们的生命便变得无关痛痒呢?」

宇宙这么大,渺小如尘埃的我们到底为何而存在?

一件事物的存在有没有其内在价值,应该跟它身处的环境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某件事物因为一些内在特质而拥有内在价值的话,似乎它身处的宇宙有多大,或者一切关于这个宇宙的事实,都不会影响到它的内在价值。

例如:如果《蒙娜丽莎》因为它自己的一些特性── 构图、色调、对神情的捕捉── 而拥有一定程度的内在价值的话,无论我把它放在宇宙的中心抑或边缘、宇宙大得拥有几万亿恒星抑或小得只有地球一颗行星,它拥有的内在价值也是不会改变的。

难道宇宙变小会使得它突然变美,而有更高的内在价值吗?若我们接受这个解释,我们便会得出「如果一天人类的体积变得像一颗星球般庞大,能占据宇宙里1% 的空间,我们的生命便会变得有价值」这个荒谬的结论。

所以,我们的存在有没有内在价值,理应独立于人在宇宙的位置、占了宇宙多少空间的这些事实。宇宙变大变小也不会对我们的内在价值有所损益。

内在价值不受环境改变,重要性会要解释这种宇宙虚无感,我们必须作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区分:价值(value)与重要性(significance)。

须知道,有价值的东西不一定是重要的东西。说某样东西不重要时,我们不是在否定那样东西有价值。例如我对你说:「其实那几十万手术费不是太重要吧!最重要是确保你爸爸身体健康。」我并不是否定那几十万金钱的价值。可是,我指的是:即使那几十万有价值也好,它的价值不足以值得关注,或者不足以使你有理由在意。

如果重要是指值得我们关注,或者有理由去在意的话,那重要性便会受环境因素影响。为什么我会说那几十万不重要?并不是那几十万本身拥有的价值在这个情况下,突然变低了,而是因为在这个情况下,有另一样有更高价值的东西──你爸爸的健康──完全盖过了那几十万的价值。所以值得你在意的,亦即是重要的,应该是你爸爸的健康,而不是那几十万。

因此,一样东西的重要性并不只是取决于该东西本身的价值,还在于其他东西。一样东西的内在价值不会受它所处的环境影响,但它的重要性则不同。即使某事物的内在价值维持不变也好,它的重要性也会因环境改变而改变。

「我们」,在宇宙中重要吗?因此,当我们发现宇宙的无穷无尽时,真正使我们感到忧虑的,不是我们的存在是否有价值,而是我们的重要性。即使虚无主义不成立,我们的存在有价值也好,也不能排解我们的宇宙虚无感,因为我们无法确保自己的存在并非无关痛痒。这便是我们这种宇宙虚无感的真正的理性基础。

当我们发现宇宙之无穷无尽,站在宇宙的观点回看我们自己时,我们并不是在代入一个叫「宇宙」的东西的观点,而是一个把宇宙里发生的一切都纳入考虑之中。用英文来说的话,这个观点不是「view from nowhere」,而是「view of everywhere」。我们的眼里不再只有香港,还有亚洲、地球、太阳系、银河系,甚至本超星系团。眼里宇宙万物纷呈迭出时,我们便失去理由只着眼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宇宙这么大,值得我们关心的,不再只有我们自己,以及地球上一切生命。

这个情况就好比:若然我要写一本周记,「白水在运动会破纪录拿上三十面金牌」一事当然十分重要,值得写进去。若然我们把眼界扩阔,想写一本校史,这件事虽然依旧值得我们记载,但它值得占据的版面已小了很多。但若然我们写的是九龙区的历史,这件事就已经显得有点无关痛痒了。如果我们把眼光再扩阔下去,想写一本香港的历史,再然后是地球的历史,最后是整个宇宙的历史,这件事便显得一点都不重要,并不值得被记载在这本《宇宙之大历史》里了。

在这些情况里,「白水在运动会破纪录拿了三十面奖牌」这件事的价值并没有改变,只是与之竞争关注度的事件却改变了。本来与之比较的可能只是「李四一个学期上了三十次课外辅导」这件事,但在地球的历史里的却是「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结果,「白水在运动会破纪录拿了三十面奖牌」这件事的价值,相较之下,便不再足以支持它的重要性了。

这种宇宙虚无感背后真正的想法是:

我们的眼光愈阔,看到的东西便愈多,我们的生命值得的关注便愈少,少得像是无关痛痒。宇宙再大,值得注意的却很少不过,我们再想深一层:看到的东西愈多,我们存在所值得的关注便必然愈少吗?也不尽然。因为这个无穷无尽的画面,可以只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如果我们存在,或者地球上一切生命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的话,任这遍黑暗有多大,我们与地球上的一切生命也仍然是这片无限大的黑暗里的唯一的光。我们依然重要,因为我们依然是唯一值得在意的。

正如,若病重的我淹没在一堆病人之中,无论我如何嚎叫,我值得的关注也不会多到哪里去,但如果我置身于空无一人的礼堂,任这个礼堂有多无穷无尽的大,我的呻吟依旧会被听见,我仍旧值得最大关注。除我以外,偌大的礼堂尽是一片空虚。

因此,我们或许忽略了重点:虽然宇宙的确很大,但在那里只有无数黑洞出现又消失,无数恒星生成又爆炸。这些事有价值可言吗?似乎很难有人相信有。[3] 亦即是说,在地球以外的那片宇宙,只是一片价值真空的黑暗。虽然这片黑暗无限辽阔,但再多的黑暗,也不会使人有理由不在意地球发出的一点光。因为那已经是整片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唯一值得关注的事了。

所以,上帝不存在也许是一件好事──若果上帝存在,他便会把一切焦点抢走,让我们的存在变得无关痛痒。而高智慧外星生物存在则是对人类莫大的哀号,因为他们各种超越人类的成就,会是那颗比人类文明更耀眼的光,值得更多关注。

究竟,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宇宙里,我们的存在是否毫不重要呢?似乎我们也不用太过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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