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有一部紀錄片叫做《人生七年》,片中訪問了十二個來自不同階段的七歲的小孩,每七年再回去重新訪問這些小孩,到了影片的最後就發現富人的孩子還是富人,窮人的孩子還是窮人,但是裡面有一個叫尼克的貧窮的小孩,他到最後通過自己的奮鬥變成了一名大學教授,可見命運的手掌裡雖有漏網之魚的,但畢竟是有限的。
由此,我不由想起了延續千年之久的封建科舉制度。
錢穆先生曾這樣評價科舉制度:科舉取士使得“此1 000年來,中國社會上再無固定之特殊階級出現”。
科舉制度淘汰沿襲已久的世襲制和舉薦制的陳規陋習,拓寬了發現人才的渠道,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人才質量,對維護封建政治統治十分有利。
所以,當看到新科舉子悉數跪在腳下,唐太宗得意地笑了:“天下英雄都進了我的圈套啦!”(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一:"私幸端門,見新進士綴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而科舉制度執行過程中的一些做法,對於我們今天的高考制度改革,也許仍有一定的借鑑意義。
話說公元968年的一天,宋太祖趙匡胤正欣悅地審閱新科進士名單,突然皺起了眉頭:“名單上名列第六的陶邴,是翰林學士(相當於辦公廳主任)陶谷的兒子吧?”
趙普:“是的。這孩子學習很刻苦,是個大才子。”
趙匡胤:“這次考試主考官是誰?”
趙普:“是……陶谷。”
趙匡胤:“兒子參加考試,老子為什麼不迴避?”
趙普:“老陶自己提出迴避了,但是實在沒有合適的人替他。這父子倆都是規矩人,小陶又有實力,所以我們就沒深究。”
趙匡胤勃然大怒:“不長腦子!你們要動搖國本嗎?”即刻下旨:今後,對上了預備錄取名單的官二代,由禮部牽頭,額外增加一道複試,不通過不錄取。
這是一道載入史冊的聖旨。自此,在科舉取士過程中,對官宦子弟嚴格設限,貫穿了整個宋代,有時甚至顯得不近人情。
1038年的殿試,六個高幹子弟榜上有名。宋仁宗認為這很丟人,連夜通知這幾家家長:趕緊做孩子們的工作,給窮人讓讓道!朝廷每回圈定殿試名次時,都儘量把幹部子弟往後排,以至於形成了禮讓平民子弟的良好風尚。
“惟有糊名公道在,孤寒宜向此中求”。宋代這種抑制官宦子弟、傾斜平民子弟的做法獲得了廣泛認可。選拔人才不論出身,標準唯一,打開了社會底層的上升通道,杜絕了階層和階級固化的可能,使社會達致動態穩定。
趙宋王朝國運319年,時間之長,在中國歷史上僅次於兩漢,並且,始終沒遇到像樣的農民起義,最後亡國也不是因為內亂,這與其嚴格的科舉政策直接相關。
無獨有偶,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會試結束後,康熙皇帝憂心忡忡地對內閣說:“我認真研究了錄取名單,發現幹部子弟居多,老百姓會不會有意見?”
於是康熙一朝完善了相關制度,例如為抑制“縉紳之家多佔中額,有妨寒峻進身之路”,分設“官生卷”、“民生卷”,官二代只能考“官生卷”,試題比“民生卷”深得多,實際上增加了平民子弟的上榜機會。
費孝通先生專門做過統計,發現清朝科舉錄取的平民子弟,向上五代均無功名的,佔13.33%;父輩無功名的,佔33.44%,兩項相加達46.77%,與官二代的錄取率大致持平。這樣的社會階層流動速率,同20世紀的美國相當!
宋太祖趙匡胤和康熙皇帝的做法,無疑是古代版的教育公平範例。
正是從這個角度出發,李約瑟先生稱科舉制度是中國的“第五大發明”;科舉取士甚至也成了西方公務員制度的模板。
人們對“公平”問題歷來敏感,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科舉制度的本質正是機會均等。“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正是這種制度成功的體現,也是這種制度之下社會文化心理的寫照。
假設,沒有科舉制度,或者科舉取士沒有公平,大蛋糕完全由官二代、富二代獨吞,窮人的孩子不管多努力、多出色,永遠如螞蟻一般自生自滅,那麼,千千萬萬勞苦大眾內心的屈辱和絕望,將會匯聚成多麼巨大的破壞力!
在與封建科舉制度的橫向比較和與國外考試製度的縱向比較中,毋庸置疑,我國現行的高考制度,無疑是目前最公平的制度,它為無數基層民眾提供了一條公開透明的晉升渠道,為國家選拔了無數優秀人才,也使社會公平得以最大程度的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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