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朋友圈“打卡”车厘子,唐代文人吃樱桃也要作诗炫耀

文\\艾栗斯

食物生而平等,只不过有些食物比其他食物更平等一些——比如说,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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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可以说是水果乃至食物界的宠儿,老天爷天生眷顾的那类角色。大部分食物或多或少都有过被“黑”的历史:番茄在传入欧洲之初曾被人们嫌弃为“臭果子”;辣椒一度被视作撒旦的食物,明代传入中国时也只用于观赏;百果之王的榴莲即使营养丰富,却因为大剌剌的外壳和强烈的气息让许多人避之不及——唯独樱桃,数千年来从未有人说过它的一句不是,樱桃享受的,永远都是世人的赞美甚至追捧、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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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诗人李商隐在《樱桃答》里给这种水果定的基调是:“众果莫相诮,天生名品高。”直言樱桃的高贵那是天生的,凡夫俗果你们嫉妒不来。古代中国文人好把樱桃视为“仙果”:“火色樱桃摘得初,仙宫只有世间无”。直至今日,东西方都把女人的丹唇形容为“樱桃小口”,将这种外形和滋味都堪称完美的水果与女性之美乃至生命之妙相联系。伊朗新浪潮电影大师在其代表作《樱桃的滋味》(The taste of cherry)里,就讲述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因为尝到樱桃的味道,突悟生命的美好滋味,被激发心中火苗重拾人生之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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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如此美好,甚至能挽救求死之人,但与其同时,也有人为求樱桃不得而焦躁煎熬。古有著名吃货苏东坡的“独绕樱桃树,酒醒喉肺干。莫除枝上露,从向口中传。”今有2019年初一篇名为《26岁,月薪一万,吃不起车厘子》的文章,因为文中“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连车厘子都吃不起”的焦虑贩卖获得十万家的传播,由此“车厘子自由”成为年度热词。市场上的车厘子根据个头与产地被分为不同的级别,其中品质优良的车厘子价格一颗就要三、四元人民币起,确实是一种舌尖上的奢侈。而车厘子的名称来自樱桃英语cherry 的音译,毫无疑问,车厘子也是樱桃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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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为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千百年来热度不减?群众路线诗人,被严重低估的美食作者白居易在《与沈、杨二舍人阁老同食赦赐樱桃玩物感恩因成十四韵》(442卷)里表达得很到位:

“……

荧惑晶华赤,醍醐气味真。

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

杏俗难为对,桃顽讵可伦。

肉嫌卢橘厚,皮笑荔枝皴。

琼液酸甜足,金丸大小匀。

偷须防曼倩,惜莫掷安仁。

手擘才离核,匙抄半是津。

甘为舌上露,暖作腹中春。

已惧长尸禄,仍惊数食珍。

最惭恩未报,饱喂不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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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几句,把樱桃的方妙之处交代得明明白白,可以得到的信息量非常丰富。综合来说有以下几个重点:

一、“杏俗难为对,桃顽讵可伦”,虽然唐代时还没有完备的植物分类学说,但白居易已经敏锐地发觉出樱桃与杏以及桃同属一类。樱桃学名Cerasus pseudocerasus G. Don,属于蔷薇目李亚科,杏和桃都是樱桃的近亲。

二、“荧惑晶华赤,醍醐气味真。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描述的是樱桃鲜红、浑圆的精巧与纯真的气味,可谓色香味俱佳。和今天占领了各大精品超市水果摊位的车厘子不同,白居易所尝的樱桃是土生土长的中国樱桃,又名含桃、朱樱,《说文解字》里释义为:“……果名,樱桃也。莺桃,莺鸟所含食,故又名含桃。”

三、从“赦赐樱桃玩物感恩”的题名以及“最惭恩未报,饱喂不才身”的食用感悟,可见白居易吃的樱桃来头不小。古时的樱桃长期作为天子给群臣的赏赐之物——换句话说,不要说今天的你吃车厘子樱桃会“肉疼”了,唐朝时候樱桃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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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朝,能吃樱桃意味着什么?从湖北江陵战国古墓里出土的樱桃种子证明,早在战国以前,长江中游地区已经开始了樱桃的栽培史。到了唐代时,樱桃树的身姿在南北东西皆可见,有诗为证:

长安城里,“上林天禁里,芳树有红樱。”洛阳城中,“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杭州郡里,“满庭新种樱桃树。”乃至被贬到西南巴蜀地的杜甫,吃不到赏赐的樱桃,却意外收到“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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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种植区看似覆盖较广,但价格却从不亲民。要知道这种“仙果”的栽种成本是:“供御樱桃看守别,直无鸦雀到园中。”贵族专供的樱桃园,自然要有专人看守,不让鸟雀偷食。收获的樱桃怎么分呢?首要的当然是给老祖宗尝个鲜,又叫“荐新”——上古时期,《礼记.月令》里即有:“羞以含桃,先荐庙宇”,说明樱桃这种“仙果”早就在礼制文化中有了自己特殊的地位。到了汉朝时,以《汉书》正式书面立下了樱桃荐新的礼制规矩。东汉时期,樱桃的第二礼用——赏赐官员的礼制也开始实行。樱桃,已经远远不止一种美好的水果,而成为皇家的秩序礼仪符号。杜甫在大历元年的《解闷十二首》里就把荔枝与樱桃这两种水果作对比,前者是权贵的一时心血来潮,后者则代表着长久且正统的制度:“先帝贵妃今寂寞,荔枝还复入长安。炎方每续朱樱献,玉座应悲白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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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是唐代大家,而说起对樱桃热爱最多的朝代,也非唐朝莫属。唐朝沿袭了汉的礼节,樱桃果红耀之时邀请重臣体验摘樱桃之乐,大摆宴席欢庆,吃饱喝足再送点樱桃带回家。《太平御览》里有:“ 四年夏四月,上与侍臣于树下摘樱桃 ,态其食 ,未后于葡萄园大陈宴席,秦宫乐至晦 ,每人赐朱樱两笼。 ” 王建《宫词》里记录了翰林学士的樱桃福利:“白玉窗前起草臣,樱桃初赤赐尝新。殿头传语金阶远,只进词来谢圣人。”

除了用新产的樱桃祭先人、赐大臣,唐代时候还流行一种听起来就格外美好的宴席,樱桃宴。中进士、升官答谢宴,都有樱桃的重头戏。凡此种种,都是食物带给人们的仪式感和愉悦,于是和今天流行用车厘子(之前是牛油果)打卡朋友圈一样,有幸尝到樱桃滋味的文人们也纷纷吟诗“打卡”,炫一波荣耀和社会地位。文部郎中王维“打卡”《敕勒百官樱桃》:“芙蓉阙下会千官,紫金朱樱出上栏……”,同时,他还贡献了应对吃樱桃上火的食方:“饱食不需愁内热,大官还有蔗浆寒。”白居易、杜甫、韩愈、李商隐等等都留有诗篇,垂谢赐樱桃。

古人吃的樱桃相较今天的车厘子,体积更小,但是颜色更红艳、形态更圆润、味道也更浓郁,那么为什么今天各大的超市里,进口的车厘子(欧洲大樱桃)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中国樱桃却偏安一隅,默默无声了?关注本食物历史号,为你带来更多食物背后的精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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