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以后,我完全没办法看各种关于孩子出事的社会新闻,不管是幼儿园的孩子被刺伤,还是各种意外事故,我无法想象,我连听到这样的故事都心疼,若是自己的孩子真的遭遇那样的伤害,要如何承受的起。
有人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爱到深处所以才充满恐惧,孩子身上每承受一份的痛苦,就会在父母身上放大十分。
失子之痛是人间至痛,何况这样的痛还要让一个贫病交加的母亲来承担,要有多坚强,才能在失去儿子之后还有勇气和希望继续活在世上?
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人间还有牵挂。
今天,我们继续讲述福贵的故事。
再苦再难,
这条路也想陪你一起走完
有庆死的那天晚上,福贵抱着有庆一路往家走。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抱累了就把儿子放到背脊上,一放到背脊上心里就发慌,又把他重新抱到了前面,福贵没办法看着儿子。
眼看着走到了村口,越走越难,怎么去对家珍说呢?
有庆一死,家珍也活不长,家珍已经病成这样了。
福贵在村口的田埂上坐下来,把有庆放在腿上,一看儿子就忍不住哭,哭了一阵又想家珍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是先瞒着家珍好。他把有庆放在田埂上,回到家里偷偷拿了把锄头,再抱起有庆走到爹娘的坟前,挖了一个坑。
要埋有庆了,又舍不得。
福贵坐在爹娘的坟前,把儿子抱着不肯松手,他让有庆的脸紧紧贴在脖子上,那张小脸像是冻坏了,冷冰冰地压在脖子上。
夜里的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响,有庆的身体也被露水打湿了。
福贵一遍遍想着他中午上学时跑去的情形,书包在他背后一甩一甩的。
想到有庆再不会说话,再不会拿着鞋子跑去,心里是一阵阵酸疼,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图源:电影《活着》
福贵就那样坐着,一直眼看着天要亮了,不埋不行了,他就脱下衣服,把袖管撕下来蒙住孩子的眼睛,用衣服把他包上,放到了坑里。
福贵对着爹娘的坟说:“有庆要来了,你们待他好一点,他活着时我对他不好,你们就替我多疼疼他。”
有庆躺在坑里,越看越小,不像是活了十三年,倒像是才刚生出来。
福贵用手把土盖上去,把小石子都拣出来,怕石子硌得他身体疼。
埋掉了有庆,天蒙蒙亮了,他才慢慢往家里走,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走到家门口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儿子,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又怕家珍听到,就捂住嘴巴蹲下来,蹲了很久,都听到出工的吆喝声了,才站起来走进屋去。
凤霞和家珍还不知道有庆死了,福贵骗他们,有庆上课时突然晕倒了,所以被送到医院里,这种病治起来需要时间,说完又怕自己哭,赶紧拿起锄头就掉头下地干活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福贵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对家珍说去城里看看有庆。
他慢慢往城里走,等到天黑了才走回来,到有庆坟前坐下,夜里又黑又冷,福贵就和和死去的儿子说话,坐到半夜才回到家中。
起先的几天,家珍都是睁着眼睛等,一回来就问:“有庆好些了吗?”过了几天再回去时,家珍已经不问了,睡着了。
有天晚上福贵又要出门,家珍突然说:”福贵,我的日子不长了,你要照顾好凤霞,我最不放心就是她。”她连提都没有提有庆的名字。
第二天傍晚,她叫福贵背着她去村里走走,一出门就说:“我要去村西看看”,那地方埋着有庆,福贵说好,但是死都不肯往那边走。
家珍轻轻的说:“福贵,别骗我了,我知道有庆死了”。
她又低声的说:“我夜夜听着你从村西走过来,我就知道有庆死了。”
图源:电影《活着》
家珍在有庆坟前一直趴到天黑,又让福贵背着她再到村口去看看,到了村口,福贵的衣领都湿透了,家珍哭着说:“有庆不会在这条路上跑来了。”
那夜月光清透又明亮,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却再也听不到少年有庆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就像是撒满了盐。
那之后,家珍是真的不行了,眼睛整天半闭着,也不想吃东西,每次只能扶起来硬往她嘴里灌粥汤。
家珍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扶着她就跟扶着一捆柴火似的。
有庆死了还不到半个月,眼看着家珍也要去了。
这个家一下子没了两个人,往后的日子过起来可就难了,等于是一口锅砸掉了一半,锅不是锅,家不成家。
请了医生来看,医生也摇头,说:“脉搏都弱的摸不到了。”
那天晚上,家珍和凤霞睡着以后,福贵一个人在屋外坐到天快亮,先是呜呜地哭,哭了一阵就开始想从前的事,这日子过得真是快,家珍嫁来以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眼睛一眨就到了她要去的时候了。
有庆可怜,包了件衣服就埋了,福贵决定再穷也要给家珍借钱打一口棺材。
凤霞坚决不肯相信妈妈要死了。
图源:电影《活着》
她拼命摇头,做出右手往下劈的动作,意思是要把棺材劈掉,她一有空就守着妈妈,用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妈妈。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天,家珍居然又奇迹般的慢慢回转过来,福贵开始以为她是回光返照,却不想她先是能自己坐起来,然后竟然可以下地走路了,她没让医生说中,也许是她实在舍不得福贵和这个可怜的哑巴女儿,所以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陪着他们活下去。
家珍渐渐的好了以后,福贵却一下病倒了,也许是这阵子太多事压在身上,稍微松口气人就完全散了,撑不住了。
他的头发全白了,人一下老了好多。
全家上下几乎就剩下凤霞来回忙活了,又要下地,又要做家务,她性格温柔懂事,随了妈妈的相貌,渐渐长大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又因为常干农活的原因,长的健康挺拔,村里人都说她本来是拔尖的孩子,能嫁个好人家,只可惜,她是个聋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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