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孤独与自由


西西弗斯:孤独与自由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悲剧人物,由于他触犯了众神,甚至曾经扼住过死神的喉咙,而受到诸神的惩罚。诸神要求他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推上山顶,但每当快接近目标时,诸神又使用法术,让巨石滚落到山脚。于是,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艰难且无望的苦役中,慢慢的销耗殆尽。

莎士比亚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只有悲剧的东西才是永恒的。西西弗斯与命运抗争的悲惨结果和灾难性的结局,正暗喻了人类与命运、环境,社会之间冲突的宿命。

宿命论认为事物的变化发展、人的生死和贫富等都是由命运预先决定的,人是无能为力的。把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掉,正是中外古今众多的诗歌、小说、戏剧作品反映的一个共同的主题。即对命运的抗争与无奈。其中《俄狄浦斯王》尤其具有典型性。

同样是希腊神话中的悲剧人物,俄狄浦斯刚出生后,其生父忒拜王拉伊奥斯就从神谕中得知他长大后将会杀父娶母。于是便令仆人把他抛到荒郊野外。善良的仆人怜惜这个无辜的孩子,就私自碾转把他送给了科林斯的国王。成年后的俄狄浦斯从神那里得知自己命中注定要杀父娶母后,为了躲避神示的厄运降临,以为养父养母就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他便逃离了科林斯。可是俄狄浦斯万万没想到正是这种刻意的躲避加速了他人生悲剧的步伐。离开养父母的俄狄浦斯在逃离的路上受到了一伙路人的凌辱,一怒之下杀了四个人,其中就有他微服私访的亲生父亲——年迈的忒拜国国王拉伊奥斯。不久之后,俄狄浦斯以其非凡的聪明才智除掉了危害忒拜民众的人面狮身女妖斯芬克斯,被忒拜人民拥戴为王,并且娶了前国王的王后——他的生母为妻,还和她生育了两个孩子。就这样杀父娶母的命运还是降临到了俄狄浦斯的身上。

面对命运和生活的严寒,普通人与英雄的分别在于一个是听天由命;一个是仍然保持着对理想主义的憧憬,坚持与不可改变的命运进行着积极地抗争,尽管这种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但英雄用悲壮的行动向命运宣告了:你可以剥夺我的幸福和生命,甚至将我打倒,但却不能将我征服。

“没有对生活绝望,就不会真的热爱生活。”加缪的这句话应该是我读到过的对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最好诠释。

生活就像是西西弗斯头顶上的巨石和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谶言,充满了怪诞、诡异。它无处不在,无声无息地笼罩着我们的生活,让我们无处可逃。因此,无论是西西弗斯,还是俄狄浦斯,他们作为典型的悲剧性英雄,让我既看到了人生命运的有限性和悲剧性,但也看到了人对人生命运的抗争。而这种抗争正是人生而为人的意义所在,即人的命运其实就在自我抗争的过程中,而不是最后的结局。

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俄狄浦斯是英雄,中国古代传说中追日的夸父,怒触不周山的共工,甚至为追求美好爱情的梁山伯、祝音台也是英雄。他们身上最显著的特质在于:竭尽自己的所有力量义无反顾地反抗命运,虽然最后都无一例外的惨遭失败。但他们敢于凭借坚强意志,自我支配命运的行动;勇于超越束缚和限制的梦想,使人性一次次得以升华。

如果说英雄是命运大海中一朵浪花,那么更多的人则是面对命运连挣扎的勇气也没有,便被平庸生活中的欲望和虚妄的巨浪卷入了深渊,再不见它露出水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艰难且无望的苦役中,慢慢销耗殆尽生命的西西弗斯,以及俄狄浦斯等人,是大众眼中无法理解的异类。因此,英雄总是孤独的。他只能独自注视着过往、现在和将来,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他唯一的骄傲是发现自己曾真实的活过,曾努力地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的人。

就像此时,一个喜欢用文字抒写自由的人,躲藏在厚厚的窗帘后面读一本有趣的书,或写一篇无趣的文章,那是他的世界,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他以这样的方式爱自己、接受自己、解放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头顶上的西西弗斯的巨石会一次次滚落下来,他无力从这个世界中逃离,但他的精神从此不受命运的支配,而仅属于自己。

为此,他独自享受着自由的快乐,虽然这是一个孤独,脆弱,卑微的英雄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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