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史事:群鴉的盛宴

和士開因“握槊”崛起

談史事:群鴉的盛宴

武成帝高湛登基後,對政事一點都不上心,平生所好無非酒色而已,這就便宜了一個人,就是北齊第一大奸賊和士開。

和士開,字彥通,河北人,祖上是西域胡人,原本姓素和,後來改為和氏。他父親叫和安,是個商人,唯利是圖的個性滲入到骨髓裡。

和安本是商人,但在東魏末年因為替宮裡採辦貨物,也弄了個虛職,做了小官,叫中書舍人。他善於察言觀色,又特別會阿諛諂媚。東魏孝靜帝元善見還在位的時候,擔心高歡篡位,有一天夜裡和心腹大臣們秘密商議應對之策,和安也在場。孝靜帝讓和安出去看看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哪。這一問是有點占卜的意味,因為北斗星指向代表著皇位王氣所在,和安跑出去仰望星空,然後跑回來說:“臣不認識哪個是北斗星。”其實他知道高歡想篡位,但這個問題怎麼回答都難以兩全,乾脆說自己無能不認識北斗星得了。和安因此事而受高歡看重,後來做了儀州刺史。

和安的兒子和士開長得英俊帥氣,瀟灑倜儻,他在性格上完全秉承了和安的狡詐。和士開少年時跟隨高湛,成為近臣,後來乾脆做了男寵。他和高湛感情極好,有一次他隨高湛巡邊,途中很多人誇讚高湛英武帥氣,高湛很得意,和士開趁機說:“殿下,您不是天人,而是天帝啊!”高湛哈哈大笑,回應說:“卿也不是世人,而是世神啊!”

文宣帝高洋很討厭和士開,曾把他流放,但他走之後,高湛苦求高洋放過這位情郎,幾經折騰,終於又把和士開給弄回來了。

和士開是個典型的玩主,彈得一手好琵琶,又會握槊。握槊是一種擲骰子的遊戲,和雙陸棋差不多,但玩法現在已經失傳了。有些書裡寫“和士開擅使一根鐵槊,有萬夫不當之勇”,這是瞎扯淡,就他那小身板還鐵槊,槊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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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稱帝后,立胡氏為皇后,此時和士開為黃門侍郎。高湛登基後就去逼迫李祖娥,導致胡皇后受了冷落。胡皇后對高湛說:“我喜歡玩握槊,聽說和士開擅長這個,讓他來教我!”高湛同意,宣和士開進宮。

握槊這遊戲不光是要擲骰子,有些環節還要手控一下,需要點技巧,胡皇后弄不好,就讓和士開握著她的手,手把手的教。兩人以傳授握槊為名,在宮中通姦,被人舉發,但高湛不以為意,此事很快就公開化了。

高湛稱帝的第四年,也就是河清四年三月,天上有彗星出現。有術士解釋說,這是除舊佈新之相,即將有新君出現。高湛疑心侄子高百年要奪回皇位,就把高百年給殺了,但是高百年雖死,這個神諭卻沒有破解,按照天象的說法,恐怕高湛會死掉。和士開對高湛說:“人生苦短,應及時行樂,不如傳位給太子,您做太上皇吧!”他給高湛進獻了很多美女,高湛覺得再也不能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政務中去了,那簡直是糟蹋生命啊!於是欣然採納了和士開的建議,自願讓位做了太上皇。

高湛讓位給太子高緯,此時高緯才九歲。高緯年幼不能執政,高湛做了太上皇之後什麼政事都不管,於是朝政落到了和士開手中。

和士開對於政事並不關心,他只關心兩件事,第一是權,第二是錢。他把當初舉發他和胡皇后通姦的大臣們一個一個迫害死,又以一個商人的心來經營朝政,所有的資源都明碼標價,直接開賣,但是賣來的錢都歸他個人所有。和士開很快成了北齊實質上的皇帝,無數小人都來投奔他。

太上皇高湛覺得和士開是世上最愛他的人,不但天天給他出各種奇妙的點子來找樂子,而且還給他送來許多美女,同時還幫他照顧妻兒,處理政務,對他滿意得不得了,一想到他就忍不住給他發個微信大紅包:“親,辛苦了,注意身體喔!麼麼噠!”但和士開身體很好,太上皇卻天天感覺身體被掏空。五年後,高湛酒色淘空了身體,終於死掉了。

當初婁昭君晚年曾希望武成帝高湛傳位給她最小的兒子博陵王高濟,但高湛不答應,婁昭君抱憾而終。不過高濟是個十足的蠢貨,高緯登基都五年了,他還以為高湛會傳位給他,這智商真特麼的智障!

太上皇病危時,高濟還對身邊的人說:“哈哈,這回要輪到我做皇帝了吧!”結果還沒得瑟完,就被刺客之王劉桃枝給殺了,可憐皇帝夢還沒做醒就死在高湛前頭。

太上皇死時,高緯已經快十五歲了,他雖然做了五年皇帝,卻一直沒真正執政過,不過好在他是一個根本不想執政的人,因此跟和士開處得關係還算不錯。在他看來,和士開天天帶他玩,教了他一大堆吃喝嫖賭抽的竅門,實在是個大好人,但大好人也有個缺點,就是老去宮裡找胡太后,弄得影響很不好。

高緯對和士開說:“您是個大好人我知道,但您能不能別老去宮裡睡太后啊,影響太惡劣了!”和士開很無辜地說:“這事兒不賴我啊!我要不去,太后不但饒不了我,也饒不了你啊!”果然兩人正聊著,胡太后就派人來催了:“有什麼軍國大事需要說這麼久的?快來陪本宮握槊!”

十四歲的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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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這個人,我昨天大略介紹過一下,她是漢人,母系家族算是士族名門出身。據說她出生時,貓頭鷹在家門口叫了一夜。古人稱貓頭鷹為“梟”,是很歹毒的鳥,不吉利。

胡太后與和士開感情好得不得了,經常互相說些肉麻的山盟海誓。文襄帝高澄的兒子河南王高孝瑜曾進諫高湛,說和士開不宜天天住在宮裡,高湛不聽。胡氏都懷恨在心,後來抓住高孝瑜在家裡開海天盛宴的事情,惡狠狠地告了個刁狀。高湛大怒,心想:“你小子自己私生活這麼奔放,卻還來管教別人,良心大大地壞!”於是把高孝瑜叫來,賜酒,灌到他醉醺醺不省人事。胡皇后派人以鴆酒為解酒茶,把高孝瑜毒死了扔到河裡去。

胡太后對和士開極好,誰說他的壞話她就弄死誰,誰敢阻撓和士開進宮她就殺了誰。高緯跟和士開聊天耽誤了時間,她還把高緯臭罵一頓說:“你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要他替你辦!有事找別人去,他是我的!”

胡太后與和士開通姦的事情太高調,弄得朝野皆知,高緯沒辦法,請法師花了一道靈符,貼自己的宮門上,以求讓自己看不見也聽不見這種風言風語。

高緯算是默許了,但是胡太后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兒子叫高儼,是琅琊王。高儼這傢伙可是一個極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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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儼,琅琊王

高儼非常早熟,他十歲左右的時候喉嚨經常患病。聯想到文宣帝高洋的食道癌,他生怕自己小小年紀就死掉,讓太醫採取了一種極端療法,用三寸長的鋼針數根,插到咽喉裡面去針灸。這一個療程就得插一個月,而且用不了麻藥,但他一點都不怕,整個治療過程中眼皮都不眨的,比刮骨療毒還要下棋轉移注意力的關二哥強多啦!

高緯為人懦弱,性格自卑,不理朝政,大臣回事的時候都不許抬頭,誰多看他兩眼他就要發飆,所以常年躲在宮裡不露面。高儼性格則不一樣,他自幼就有城府,殺人不眨眼。他十歲就殺人,眼神犀利得可怕,他入朝時隨便瞪哪個大臣一眼,對方都心裡咯噔一下,要是遇到個心臟不好的,當場就得躺下。

高儼十一二歲的時候就開始籌劃謀逆,在他看來,哥哥高緯不是什麼威脅,倒是和士開是個絆腳石。他聯絡了許多和士開的對頭,準備動手殺了他。

高儼在外面開府建衙,手握兵權,但殺和士開要借個旨意,當然去找胡太后或者找高緯商量這事肯定是不會成功,不過高儼卻想出了個好辦法。他寫了一個請旨斬和士開的奏章,夾雜在其他文書裡,送給高緯去審批。高緯向來批覆奏摺都不看內容的,一律照準。高儼拿到批覆的奏摺之後,立刻去部署刺客。

武平二年,京中童謠唱道:“和士開,七月三十日,將你向南臺。”一群兒童唱完,都拍手齊叫:“殺卻!”古人認為,童謠是天上熒惑星借小兒口預言未來,和士開聽到這童謠,心裡惶恐不已,但他不知道是誰來殺他。

他處置了一大批對頭,甚至把胡太后的哥哥胡長仁都趕出了京城,但他心裡還是不安,隱隱覺得就是哪裡不對勁,似乎到處都有危險,卻不知道危險從何而來。

武平二年七月三十日,和士開那天如坐針氈,覺得自己呆在哪裡都不安全。他在家裡輾轉反側,心想只要熬過這一天,應該就沒事了吧。他派人把自己的家嚴密保護起來,誰都不許進來,他要閉關。但是這邊剛一閉關,胡太后就派人來問:“今天怎麼都到這時辰了還不來啊?真是想死本宮了!”和士開稱病不去,胡太后一天裡派了許多人來催,後來惱羞成怒,寫手書說:“你再不來我可要生氣了!別逼我翻臉!”和士開沒辦法,只好去宮裡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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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胡太后來說,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對於高儼來說,這叫天賜良機。十四歲的高儼帶了五十個刺客,埋伏在宮裡,這事兒和士開不知道,皇帝和太后也不知道。等到和士開一進宮,這幫人一擁而上將其斬首分屍。

和士開一死,高緯大吃一驚,責問高儼為什麼殺他,高儼派人拿出批覆的奏摺說:“你讓我殺的呀!”胡太后聽說情郎死了,哭天喊地,如喪考妣,當初爹媽老公死的時候都沒見她這麼傷心。胡太后大怒,要把高儼抓起來殺掉,替和士開報仇,但高儼是個人精,他早跑到軍營裡去了。他在京中有五千軍隊,太后也拿他沒轍。

不過事情的發展很快失去了控制。

高儼殺了和士開,全城百姓沸騰,都上街放鞭炮慶祝。高儼手下的將領們覺得這是宮變的好時機,不如衝進宮去,把太后和皇帝都殺了,擁立高儼做皇帝得了。高儼經不起慫恿,率領軍隊駐紮在千秋門,意圖逼宮。

高緯派人召請他進宮,他不去,他對使者說:“和士開罪該萬死,皇帝哥哥如果要殺我,我不敢脫罪,如果你真心要赦免我,請讓陸令萱來迎接我,她肯來我就立即入宮!”高儼其實是想引誘陸令萱出來,然後把她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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