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隨著天主教與新教之間的矛盾越加激銳,1567年前後,法國宗教內戰在新教的胡格諾派和天主教派之間終於爆發,像那個時代許多的進步學者一樣,

勒·特斯圖也站在了新教的陣營,支持胡格諾派,這段時間他在製圖方面少有新作,而是專心於作為一名私掠船船長的本職工作,也就是“官方海盜船”的船長,我們在“超越大地與海洋的輪廓”一章中曾經介紹過“私掠船”:“從16世紀至19世紀,大航海和地理大發現時代,伴隨著歐洲列強爭奪海上霸權及海外殖民地勢力的激烈鬥爭,“海盜”(私掠船)成為一種所在國允許的“合法行為”,甚至在相當長時間裡,一國的私掠船是國家海軍力量的重要補充。只要不違背本國的利益,他們可以隨意攻擊和搶劫敵對國(十六世紀主要針對西班牙)的貨船,本國政府還會根據私掠船的戰果給予獎勵,” 勒·特斯圖陸續做了兩年的特許“海盜”買賣,他並沒有在劫掠行動中被敵國捕獲,但卻成了法國天主教派的俘虜,按照當時的某些宗教審判制度,勒·特斯圖將被監禁四年以上,不過他應該感謝自己所從事的“海盜事業”,因為這被認定為是一項“對於法蘭西王國的公共事業有益的補充”,根據當時法國國王查爾斯九世的命令,勒·特斯圖很快就獲釋了。

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西班牙帝國十七世紀初期在美洲的殖民地勢力範圍及礦產地

讀者此時或許已經注意到,法國國王已經由上文的亨利二世變成了此次的查理九世,是的,在勒·特斯圖64年(1509-1573)的一生之中,他先後經歷了法國瓦盧瓦王朝的3代人和最後5位君王,他們分別是:

  1. -弗朗索瓦一世。1515年-1547年在位,這個大鼻子騎士國王是法國瓦盧瓦王朝的第九位國王,比較知名的行為包括將達芬奇迎入法國居住、與奧斯曼土耳其一度結成“瀆聖同盟”等。
  2. -亨利二世。1547年—1559年在位,弗朗索瓦一世的次子、法蘭西瓦盧瓦王朝第十位國王;他的妻子就是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的凱瑟琳·德·美第奇(Caterina de' Medici),她也是下述三位國王的母親。
  3. -弗朗索瓦二世。亨利二世的長子,1544年出生,1559年—1560年在位,1560年16歲去世,法蘭西瓦盧瓦王朝第十一位國王。
  4. -查理九世。亨利二世的次子,1550年出生,1560年—1574年在位,法蘭西瓦盧瓦王朝第十二位國王,他完全受自己野心勃勃的母親凱瑟琳·德·梅第奇控制。
  5. -亨利三世。亨利二世的第三子,1551年出生,1574年—1589年在位,是法蘭西瓦盧瓦王朝的最後一位國王,法國的宗教戰爭在他統治時期達到白熱化。

獲釋後的勒·特斯圖繼續幹著海盜的營生。1573年3月23日,在巴拿馬的加勒比海沿岸一側的卡蒂瓦(Cativa)城附近,勒·特斯圖意外地遇到了後來聞名史冊、不過在當時和他一樣只是一名幹著私掠船船長勾當的英國皇家“國營海盜”:弗朗西斯·德雷克。當時的德雷克還沒有被稱為德雷克爵士,但是因為之前的切身經歷,德雷克對西班牙和天主教有著太多的新仇舊恨,在獲得英國伊麗莎白一世女王的私掠許可後,從1571年開始,他以對加勒比海和西印度群島的西班牙殖民地頻繁的襲擊與掠奪而聞名。至於勒·特斯圖,雖然後人不清楚他出現在那裡的使命是什麼,但鑑於他同法國天主教早已不在一個陣營之中,執行法國皇家任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研究者考據他當時可能是在某位意大利商人的資助下在加勒比海進行活動。

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位於塔維斯托克(Tavistock)的德雷克雕像底座上的銅板雕刻

位於塔維斯托克(Tavistock)的德雷克雕像底座上的銅板雕刻:伊麗莎白一世女王登上“金鹿”號為弗朗西斯.德雷克授騎士爵位。作者Joseph Boehm 1883年

那一天,勒·特斯圖指揮的是80噸級的風帆戰艦“哈夫雷(Harve)”號,艦上有七十餘名船員,德雷克指揮的戰艦和人手比勒·特斯圖的更小更少一些,不過他在加勒比當地已經發展出了不少土著盟友——西馬侖“Cimarron”(這一專有名詞主要指在巴拿馬地區從西班牙奴隸主手中逃跑出來、並扎堆兒生活在西班牙人法外之地的反抗黑奴。)據資料記載,這次會面中,勒·特斯圖向德雷克贈送了一隻弗洛倫薩軍事將領斯圖茲家族(Pietro Strozzi)的寶劍,並表示這是來自法國海軍上將科利尼的禮物,這位科利尼正是前文提到的勒·特斯圖的導師兼贊助人、法國胡格諾派的領軍人物,並已經在去年夏天(1572年8月)發生在巴黎的“聖巴託洛繆日大屠殺”中慘遭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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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巴託羅謬日大屠殺胡格諾派新教徒,由Francois Dubois(1529-1584)繪製

聖巴託羅謬日大屠殺胡格諾派新教徒,由Francois Dubois(1529-1584)繪製,作者是一個胡格諾派新教徒,1529年出生於法國Amiens,後來在瑞士定居,儘管他並沒有目擊這場發生於1572年8月23日的“聖巴託羅謬(SAN BARTHOLOMEW)日“的大屠殺,但是他的代表性畫作讓他本人和這場大屠殺都廣為人知。聖巴託羅謬是基督教中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他因熱心宣揚福音而殉道。

畫面右側,被兩個人從窗口掛出來的白衣屍體,是法國胡格諾派的代表性人物、海軍上將Gaspard II de Coligny Coligny(1519-1572),他是當時法國國王查理九世的好友和顧問。

畫面左側最深處,凱瑟琳.美第奇正從盧浮宮的城堡中窺視著街道上成堆的屍體。凱瑟琳.美第奇是當時法國國王查理九世(Charles IX)的母親,她通常被視為是這場天主教暴徒對胡格諾派新教徒進行大屠殺的幕後煽動者。

英國彼時已經算是新教國家,同西班牙的海權爭霸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法國皇室雖然偏袒天主教派,但跟天主教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卻是天敵般的世仇,何況勒·特斯圖本人還是新教胡格諾派的支持者,所以,當德雷克透露出打算對一隊運送大量的金銀財寶前往巴拿馬Nombre de Dios地區(今日科隆城附近)的西班牙騾隊進行突襲打劫時,

懷揣著“新仇舊恨”的勒·特斯圖,也義無反顧地入了夥,由英、法兩條私掠海盜船組成的迷你“聯合艦隊”,開啟了一次舉世聞名的打劫之旅。

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十六世紀中葉,西班牙殖民者逐步在玻利維亞建立並完善了龐大的波託西銀礦

十六世紀中葉,西班牙殖民者逐步在玻利維亞建立並完善了龐大的波託西銀礦(Potosi_silver_mine,_Bolivia)鼎盛時期,該礦白銀產量佔到全球產量的一半

彼時,西班牙殖民者將開採並提煉於秘魯和智利等殖民地的黃金白銀,在南美洲西海岸的港口裝上西班牙人的艦船,一路北上,運送到太平洋一側的巴拿馬城,然後再由重兵護衛的騾隊橫穿巴拿馬地峽(那個年代還沒有巴拿馬運河),運送到大西洋一側的“Nombre de Dios”城,在西班牙語中,這是“上帝之名”的意思,這座小城是中南美洲最古老的西班牙人殖民定居點之一,那些從殖民地運來的金銀財寶,再從這裡通過艦船運送回西班牙本土。“上帝之名”城瀕臨一片大沼澤,不容易攻取,但也意味著同樣不容易建立用於防守的要塞城堡。海盜“聯合艦隊”派出的“陸戰隊”在“上帝之名”小城以東的某個地點偷偷登陸了,同艦隊約定好重新匯合的時間地點之後,“陸戰隊”連同德雷克在當地的黑人盟友,於4月29日悄悄地抵達了“上帝之名”城南約兩裡格(11公里)距離的叢林中,那裡,是西班牙人運寶騾隊的必經之地。在他們設伏之後不久,土著黑人盟友就偵察並通報了騾隊抵近的情報,那是一隊由近200頭騾子組成的龐大馱運隊,每一頭騾子馱運著300多磅的白銀、黃金及其他珠寶。德雷克和勒·特斯圖相信,西班牙人在穿越漫長的熱帶叢林、就要接近目的地“上帝之名”小城的時刻,可能會因為大意和疲憊而變得疏忽脆弱,這也是“打劫”這批寶藏的最好時機。

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1497年貨幣改革後的西班牙帝國銀幣-比索Peso,重約25.56克。十六世紀,一銀比索等於8里亞爾

“海盜陸戰隊”也的確一擊得手,在損失了一些當地黑人盟友和少數幾個陸戰隊員後,他們很快擊潰了西班牙護衛隊,截獲了近30噸的金銀,按當時的估值在八萬到十萬西班牙金比索,絕對堪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事實上,由於財富過於“沉重”,聯合艦隊的海盜們很難帶著所有的財寶“跑路”,不得不把其中的一部分就地埋藏。勒·特斯圖帶領的法國人分得了大約價值兩萬金比索,但是他在剛剛的“劫道兒”活動中運氣不佳負了重傷,難以儘快回到艦隊的接應點,最終被從城裡聞訊趕來追蹤他們的西班牙人捕獲。德雷克返回艦隊的路途雖然也麻煩不斷,但總算有驚無險地帶著部分財寶逃回船上,英國海盜德雷克還不忘記派出一隊小分隊試圖去援救剛剛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法國人勒·特斯圖,算是盜亦有道,也難怪他後來能做到英國的海軍上將,然而救援隊帶回來的卻是壞消息:

勒·特斯圖和他的幾個手下被西班牙人捕獲,遭受酷刑被逼問財寶的下落,最後都被處死,勒·特斯圖的頭顱被帶回了“上帝之名”城的城裡,在市場上被“懸頭藁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大概西班牙人也想向海盜們展示一下自己“雖遠必誅”的決心吧。多年之後,已經成為大英帝國爵士的德雷克曾重返“上帝之名”小城,試圖尋找當年因無法帶走而埋掉的那些寶藏,成為另一個傳奇故事。

67期~骷髏風神環伺的世界(下)——記法國製圖師特斯圖及其作品

勒特斯圖 大風車佈局的世界地圖

勒·特斯圖在他一生最大的一樁“海盜”買賣中丟了性命,劫掠到的財富都成了過眼雲煙,但他曾經繪製過的那一幅幅絢爛迷人的古老地圖,卻被收藏並流傳了下來,沉澱為真正的“寶藏”、成為今日法國國家圖書館中珍貴的藏品,講述著人類文明進步的足跡。

再後來,有一種傳說,……,說在這兩位英、法私掠船“海盜船長”在數次把酒言歡的懇談與刀頭舔血的合作之中,勒·特斯圖向德雷克聊到了自己在地圖集中描繪的大爪哇島、南方大陸,並透露了自己的探險計劃。而正是勒·特斯圖的這些地理信息和探險計劃,激勵和啟迪了德雷克幾年之後繞行南美大陸最南端的麥哲倫海峽,然後一路北上“打劫”西班牙在南美洲西海岸的數個殖民點、並最終完成了穿行太平洋、登陸爪哇島、從好望角重回歐洲的環球航行壯闊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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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A TOTIUS EXPEDITIONIS NAUTICAE》

洪迪斯在倫敦期間同德雷克有過頻繁交往,他繪製的德雷克環駕金鹿號球航行的地圖《VERA TOTIUS EXPEDITIONIS NAUTICAE》,英文通常被叫做Hondius Broadside,充滿迷人的魅力。該圖最早於1590年倫敦出版,後於1595年前後在荷蘭再版。

榮耀艦隊 / 橙湖工作室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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