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武漢中心醫院消息，武漢市中心醫院眼科醫生李文亮，在抗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工作中不幸感染，經全力搶救無效，於2020年2月7日凌晨2點58分去世。
深夜的社交媒體，被這樣的一條消息刷屏了。人們從來沒有為一個醫生的離去這麼難過。
一
李文亮接觸過早期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2019年12月30日下午，李文亮醫生在大學同學微信群中發了“華南海鮮水果市場確診7例SARS”的文字，並提醒大家：“正在進行病毒分型，大家不要外傳，讓家人親人注意防範。”
2020年1月1日，武漢警方發佈通報稱，一些網民在不經核實的情況下，在網上發佈、轉發不實信息，造成不良社會影響。2020年1月3日，警方找到李文亮簽署了訓誡書。
之後，李文亮一直正常工作，在接診了新冠病毒肺炎患者後，1月10日開始出現咳嗽症狀，11號發熱，12號住院。而那時候，還沒有通報稱病毒存在人傳人和醫護感染現象。
李文亮在接受隔離治療期間，始終心態樂觀、積極配合，表示康復後想趕快回到一線工作，繼續為患者看病。
後來，新冠病毒全面爆發，大家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李文亮醫生的遭遇也引發了廣泛關注，他也得到“平反”，被媒體稱為此次疫情的“吹哨人”。
李文亮擁有醫者仁心。他的預警，是基於自己的專業判斷，也是出於一個醫生的良知，希望讓大家能意識到傳染風險。正如央視新聞發文所稱，李文亮的身上閃耀著醫德之光，是廣大醫務工作者的優秀代表，是我們身邊的平凡英雄 。
我們需要像李文亮這樣的醫生，除了專業素質和醫者仁心，更要有在關鍵時刻向公眾揭示真相的勇氣。
二
突然想起了《紅樓夢》裡的焦大。
焦大自然也是一位英雄，至少，寧國府今日的風光，焦大功不可沒：
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裡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
這樣敢與主子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人，本應在寧國府中受到優待。但事實恰好相反，太爺死後，焦大為寧府後輩所厭棄，其中的原因，恐怕和他愛說“真話”不無關係：
我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麼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
焦大的話是不是好話？是也不是。是不是假話？倒也未必。好不好是基於情感判斷，而假不假是基於事實判斷。至少從我們看到的文字中，寧國府確實存在“偷狗戲雞”的現象，“爬灰”和“養小叔子”恐怕也是寧國府不能說的秘密。因此，焦大說的，只不過是一些不大好聽不利於寧府名聲但卻實實在在的“真話”而已。
對此，魯迅曾在《偽自由書·言論自由的界限》說：
焦大的罵，並非要打倒賈府，倒是要賈府好，不過說主奴如此，賈府就要弄不下去罷了。
但這樣的話對於寧府來說卻非常逆耳。寧府的統治者們還陶醉在一片歌舞昇平、太平盛世的迷夢中，焦大卻偏要揭開沉痾。這對於統治階級來說何嘗不是大煞風景，何嘗不是蓄意抹黑？
不敢直面真實的痼疾，沉迷於虛假的繁榮，於是就有了一批歌功頌德、媚上欺下的人。於是便開始走下坡路，腐朽墮落。寧府便是如此。對於焦大來說，鳳姐的反應是：
以後還不早打發了這個沒王法的東西！留在這裡豈不是禍害？倘或親友知道了，豈不笑話咱們這樣的人家，連個王法規矩都沒有。
話鋒之中隱隱殺機，只不過是因為焦大說了一句不中聽的“真話”，就要被統治者封口。
面子比裡子重要，名聲比真相重要。
細思極恐。
焦大的結局在前八十回沒有寫到。在續本中，當“錦衣軍查抄寧國府”時，焦大痛呼：
我天天勸，這些不長進的爺們，倒拿我當作冤家！……今朝弄到這個田地！
在某影視改編之中，焦大在寧府被抄之後觸頭而死，倒也合情合理。可以說，焦大也是寧府危機的“吹哨人”。但直到寧府敗落，他也沒有得到過正視。畢竟，要承認自己的錯誤，承認一個敢說真話的人，對當時的統治階級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這位寧府裡的屈大夫，終於發出了“荃不查餘之中情兮”的哀號，而寧府，也終於走向了“樹倒猢猻散”的悲劇結局。
三
對於李文亮，人民日報上海分社弘冰社長淚文：
“現在，因為不信你的'哨聲'，你的國家停擺，你的心臟停跳……還要怎樣慘重的代價，才能讓你和你們的哨聲嘹亮，洞徹東方。”
而在今早央視新聞的發文中，也稱：
“李文亮生前曾經經歷的某些遭遇，正反映出我們在疫情防控和應對中的短板和不足。”
在這個時代，我們需要敢說真話的人，也需要讓人敢說真話。
但願這場抗疫戰早日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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