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這世間有很多聲音,令人恐怖、不安,絕望……如槍殺聲,爆炸聲,屠宰聲……都有著荊棘鳥的血淚放歌,淒涼,悲愴,可奪人命。還有一些聲音不會這麼懾人,卻讓人想要逃遁,如機械轟鳴聲,人之惡語聲……這些外在之聲,充滿了直接傷害。

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只有音樂之聲,引發的是人的內在共鳴,悲喜都在心裡縈繞。它們或由歌手唱出來,或由樂器家門演奏出來,沉浸其中,洋洋盈耳,欲罷不能。而在音樂中,我不大在意流行音樂,它們如雨後春物,良莠不齊,不易遇到好聽的,也難以有風后留存的。不像經典音樂,每聽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尤其是樂器演奏的純音樂。它們在蕭逸人的唇齒間,手指間,婉轉流淌出來,端靜而清涼,與耳朵相撫,與心相貼,是心靈上的觸摸。

聽純音樂,不受歌詞的左右與蠱惑,不受嗓音的牽引與羈勒,就像步入一條幽深的巷子,或走進一片無垠的原野,五官都關閉,只剩下感受,自由追溯,任意馳騁。那心境是不可言,不能語的,那陌生地帶是你夢寐以求,終而如願抵達的。

一曲純音樂裡,沒有說教,沒有誘導,只有心性的釋放,靈魂的追逐。只要敞開心扉,用靈魂去傾聽,就會得到支撐與撫慰。這種感覺,讓你不會對音樂進行任何技術性分析,也不會庖丁解牛般地去解讀,你只會靜靜地感受到樂曲營造的不幸與悲涼、純淨與脫俗、憂傷與寧靜……讓你蕩氣迴腸,熱淚盈眶,滿懷悲憫。那樣的時候,你是與音樂融為一體的。

純音樂中,我喜歡東方的多一些。尤其是《紅樓夢》一組,曲曲聽來,皆含眷念,惆悵,世事明達,卻參悟不透。這紛亂的人世間,除了情,一切繁華都是柴薪,一把火之後,灰燼裡連青苔都長不出,是無限悽婉的。

《葬花吟》哪裡是低頭葬花,分明就是昂首問天;《枉凝眉》卻是道盡了純美的愛也只能是水中月,鏡中花的悵然。“枉”字難說,“夢”字難解,無奈的掙扎如蚍蜉撼樹。一個還盡淚水,紅消香斷;一個削髮為僧,歸彼大荒。

王立平甚知林黛玉不僅聰明,而且清醒,故而知她最痛苦,所以,他用曲子給了黛玉最好的解讀,給了一唱三嘆的紅樓夢組曲,增加了更多的唏噓與感慨。《紅樓夢》的音樂只屬於《紅樓夢》自己,獨特又充滿特別的意蘊。

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除《紅樓夢》組曲外,喜愛的純音樂作曲家還有李志輝、鄧偉標、平遠、李漢穎、盧小旭、陳悅、林海、史志有、張毅等,日本的姬神、宗次郎也不錯。有些佛教音樂也充滿魔力,空谷傳聲,山鳴谷應,是紅塵道場外的心靈召喚。

李志輝音樂唯美,清新,像落入荷葉的一滴清露,婉轉,優雅,又不失活潑與靈動。他將儒釋道融會貫通,提煉精髓。他的音樂靈感全部來自於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與人文情懷,地域性很強,被稱為地理音樂治癒系。他的曲子,曲曲堪稱經典,《水墨蘭庭》、《平遙古韻》等,每一首都能聽到深厚的文化底蘊。

鄧偉標的音樂能引發人對大自然的嚮往以及對生命的思索。那悅耳的音符極富穿透力和震撼力,能穿透平凡生活裡的種種,直撞靈魂,讓你落到一個磅礴的世界裡去,沉醉又眷戀。他的《山腳下的麗湖》,水聲潺潺,空靈婉轉,心底一片湖光水色,天、地、人完美合一,彷彿夕陽照醉了晚紅,彷彿歲月重讀了青蔥。悠揚的旋律帶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平遠的樂曲立意獨特,手法新穎,引人迴歸本源,沉澱記憶,在寧靜悠遠中,演繹天地壯闊,訴說生命的情意,讓人有音有盡,而意無窮之感。恰似雲破月來花弄影,又似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他的《往事》以其恬靜深遠的意境,攝人心魄。樂聲在大提琴和長笛中緩緩鋪開,在電聲樂隊的烘托下慢慢地行進著,呼喚著往事。人生如夢,也如寄,往事可憶,不可追。光陰裡潛藏著的往事,只在記憶的沃土上默默生根發芽,又在那裡結果,寂靜零落。往事不會隨風而逝,任何時候回眸,都會有嫣然一笑。

李漢穎的樂曲能將你帶入寧靜的心境,走進冥想的世界。她的樂曲有閱盡千帆後的成熟,但那情感卻是深摯的,超凡脫俗的,讓你永遠沉溺在水中,上不得岸,有著擺不脫的幽涼篤定。她的《無悔》,用古琴和壎演奏出來,道盡淒涼憂傷。想那夜涼如水,清秋乍寒時,獨自傾聽,前塵舊事一起湧來,冰未解,心已逝,該怎樣才能受得住。人生,許是有恨,卻無從恨起。在情緒低落的時候,聽她的曲子,心底的寒涼,會被這些帶著寒光的音符照到,反倒直白清朗了。那顆心呀,提起來是有重量的。

盧小旭的《峨眉金頂》,陳悅的《追風的女兒》,林海的《琵琶語》,史志有的《桃花盛開的時候》,張毅的《微風細雨》,姬神的《一人靜》,宗次郎的《故鄉的原風景》,佛教音樂之《一聲佛號一聲心》……這些曲子,無不讓人靜靜地感受到寧幽散出的芳芬。畫卷一幅幅閃過,思緒一縷縷眷譴,心緒滿懷,清耳悅心,婉轉悠揚,如鳴佩環,心裡充滿懷想,像故人隔著老遠的距離揚起手招呼著,你卻遲遲走不攏。心底有渴望,於愛,於溫暖,是不可抑制的,又是無望的。樂音喚起的情愫,經塵歷世之後,還是有著不動聲色的遺憾,像那水中月,看得見,撈不起來,卻擺動在你心間。但,你是需要這樣的擺動的。

班得瑞系列音樂則是清新平怡的。班得瑞的音樂人們常年深居在阿爾卑斯山林中,他們將瑞士的湖光山色,在音樂中予以了唯美的具象,將簡單流暢的旋律加入大自然意向與流行元素,使人悠然神往。他們擴展了音樂深度,構成現今最具高臨場感的大自然音樂!班得瑞的音樂,從頭到尾只強調一種輕柔的絕對性,是最純淨,最一塵不染的新世紀音樂典範!每一曲都是一道獨具魅力的風景。

神秘園系列及雅尼的音樂,也大多反應內心世界,讓人們藉助音樂瞭解自己,與人溝通,找到自己內心的神秘花園,喚醒靈魂之音。他們的音樂也不是用耳朵去聽的,而是用心靈去感悟的,有形你看不到,無形你想象得到。在獨孤,惶惑時,你會自覺地走進那方淨土,得到心靈的慰藉。聽到深處,你彷彿覺得整個世界只有自己,會不由自主去思考人生的走向,思考活著的意義。

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樂器中,所愛不多,也還是偏於東方的,壎算是最愛了,其次是簫、笛、琵琶、古琴及蘇格蘭(愛爾蘭)風笛。

最愛壎,許是它帶著泥土的氣息。泥土是世間可愛之物,一切樸素與繁華都來自於它。泥土以本色示人,本身就是一種恆美。壎的每個音孔裡都散發出泥土的清香,在空遠中細軟流長。古人將壎的聲音形容為立秋之音,如秋風掃落葉,平添幾多愁緒;又如秋風過窗欞,夜深空寂時,壎樂從幽涼的遠古走來,那千年的呼喚,萬年的等待,都在風中飄蕩,穿透靈魂,又縹緲而去。

壎音,凝結著生命的厚語,思緒的情長。它或輕掠耳畔,低婉的輕訴打動著心房,古老的沉澱,寧靜的憂傷,在悠悠婉婉地訴說著。又或清音入耳,枕音入夢,一幅畫卷展開,是那樹影兒搖拽,月兒清輝灑落於星空,在靜夜裡一朵一朵輕綻,心可見,如池邊清悠的荷,如深谷悠逸的蘭,如草原上盛放的格桑花……壎樂送你抵達遠方,觸摸到世界美麗的角落,清純而潔亮,唯美而憂鬱。憂鬱是音樂最美的氣質。

壎曲很多,最喜《追夢》,古典而憂傷,唯美亦痴醉,如泣如訴,絲音扣著心環,綿軟悠長。2014年,曾聽著它,寫了一段濡心的小字。想啊,殘敗中也須有一絲希冀,如黝黑的夜裡,需要見著一顆星辰。

世間之物,越簡單越永恆,這是萬物好存的定律,樂器也是。簫可以包容太虛萬物,一音成佛。竹本無心,但有節。由竹子製成的簫,最是纏綿,聲聲入耳,聲聲動人。它本有的滄桑味,易表達人的千帆過盡,超拔脫俗,帶著靈氣。這靈氣是人不及的,來自天外,清遠不爭,具有俠客的義膽與清雅。廬隱說,簫韻,其聲嚶嚶,似蜂鳴群芳從裡;其韻溶溶,似落花輕逐流水,漸提漸高,有如孤鴻哀唳碧空,但一折之後,又漸轉緩和,恰似水滲灘底,嗚咽不絕。由此可見,她是極愛簫音的了。

紅塵中,流泉、晚鐘、深山,斷崖……都被吹簫人賦予了七情音,聽曲的人,喜怒哀樂思傷悲又佔了哪一個?簫音中,《梅花三弄》,獨具一格,梅傲霜雪,士風流,君當如梅,清致三弄。

而子雷的《千年風雅》在笛曲中也自佔了一席之地。那說不盡亙古至今的無窮歲月,道不完源遠流長的燦爛文化,人世間的風情雅韻,社會的滄桑變遷都在渾厚、低沉、深邃、悠遠、寬廣、洪亮的陶笛聲中,遐想而去,去到一個深遠幽思的意境。

蘇格蘭風笛,音色淳樸甜美,穿透力強,那持續的低音,宛如站在夐遼的草原上或幽深的密林裡,呼吸飽含自然的醇香,耳邊燻葷著細語。微風拂過,那一霎那揚起的草絮,從手心飄然滑落,直陶醉到心深處……那首《spanish point》以無比深婉的音符,飄過秀美的山巒,抵達星星點點散落的牧人小屋,一切依然如往日寧靜。溫婉的風笛聲,點綴著翠綠的大地,些許感傷都在習習微風中遠逝。人們自由徜徉在充滿靈性與溫善的世界裡,情意,那麼深,那麼重,讓人嚮往著只有愛,只有和平,只有溫馨的世界。

這些有聲之樂,需要靜聽,方能懂其韻。還有一種無聲之樂,更需要靜聽,那就是沉默。沉默是世間最高級的音樂,它自有一種韻調,自在心深處洗淨風塵,積蓄著通透與曠達的力量。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天籟之音也是多餘的。彼此只需靜坐,靈魂深處深的懂得,就會如吸了水的雲朵,又會如風吹過,露出底色的泥土,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遇一個氣息相通的人,相互聽得到靈魂的沉靜與重量

墨上塵事微信公眾號(ID:moanxianyu)作者 :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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