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泉柿子何时红

礼泉柿子何时红——散文

礼泉柿子何时红


记得小时候上学,老师说:橘生南方为橘,生北方为枳。

意思是橘子树长在南方结出是好吃的橘子,长在北方结出的不能吃枳,也就是水土气候不同,长出的东西也不同,寓意是东西的性质是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

这是真的,上小学时,我们一伙小同伴,经常在东店头村,矗有高大石碑的蒋家坟地,栽植带刺的橘子树上,摘下那生涩硬硬的橘子耍玩,那时我们把那青疙瘩叫铁藜寨。

可同物种,生长在几乎同的地方气候条件,结果却天壤之别,大

径庭,成为南方的橘和北方的枳了。这不是奇特的杜撰,而是鲜活的事实。

礼泉柿子何时红


水果中的柿子,如今在富平县红得发紫,紧俏得要命,每斤四五元,天价一样;在离富平不远的家乡礼泉,却冰得瑟瑟,冷落得孤苦,每斤四五角,还卖不掉。这两年,许多山区平原的柿子,最后霉坏腐烂到树梢,红灯笼变成了黑疙瘩。前来光顾它们的,只有偶尔可见的几只老鸹了。见此情景,不由想起当年李密陈情表中的:形影相吊,茕茕孑立,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朝不保夕,人命危

小时候嘴馋,总想吃那红了的软柿子,秋季星期六放学,憋屈了一周的馋瘾犯得实在按捺不住,便沿顺路的柿树园回家,瞪大一双馋眼盯着每一棵高大蔽日的柿子树,觅求那难得的一个半个软红柿子。有时在地面看得清清楚楚,上得树去又急忙找不到,拨弄枝叶忙碌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待摘下来,这颗柿子的大半部已被老鸹拧吃了,好不扫兴。

那时我们把这种柿子叫老鸹拧。老鸹那时也和我一样,馋得垂涎三,何况那时的老鸹很多很多,成群结队地飞跃跳动,一大帮子,大扫荡一样,这棵树寻觅完,又飞跃跳动到另一棵树上继续寻觅,啄拧饱食。

大概缘于老鸹太多吧,关中人爱说:犁地的人歇下了,嘎老鸹也歇下了。还有这样的歌谣:嘎老鸹,白脖项,顿顿吃饭打婆娘。不知这嘎老鸹几点吃饭,更分辨不出那群中,谁是谁的婆娘,至于打更见不到了,见到的是它正在啄拧,你却把它撵飞,抢了它正挖拧的一颗软柿子,它愤怒地嘎嘎在你头顶盘旋吼骂,真正是一只愤怒的小鸟。

情有可原,你抢了它到口的食物,无异于从活人身上剥皮脱衣,暴徒强盗一样,它不啄死你,算你女子娃尿血——交红运了。

礼泉柿子何时红


家乡礼泉县北部山区的柿子树确实忒多忒多,站在高处远望,有一片树的地方肯定是村庄,而那村庄的树木一老大半是遮天蔽日的柿子树。这些柿子树几乎都是老树,树龄在几十年以上,有太老的,村上老人说,比我的曾祖父还老。

这些硕大的柿子树,每年每棵都要摘柿子千个,那棵比我曾祖父还老的,要摘一万多个,村上的人叫它老一万。

那时是人民公社和生产队,对于推销柿子,虽说没有象现代人这样爱做广告,处处时时全是广告,但还是有宛如现代宣传企业的一些叫软文的变相广告。

县文化馆冯仁老师编了一部小戏,叫“柿子红了”,开头两句的戏词是:金色八月起秋风,漫山架岭柿子红。

礼泉那时是陕西省著名的小戏之乡,和“柿子红了”齐驱并驾的似乎还有侯振北老师编写的“车轮飞转”,蔺志顺编写的“渠水东流”……

比较出名的是四部小戏,全都进省城西安上演,可后来慢慢被“政治”和时间的流逝淡化,有人调侃:四台小戏,一团和气。车轮飞转,平平淡淡。还有人戏谑冯仁老师,说你那柿子到底是个屁红。

屁红人们戏谑碎怂娃用凤仙花捂指甲。那时,没有染指甲的化学原料,小女孩爱美,采用把捣烂的凤仙花(也叫指甲花)枝叶,加些许明矾,用向日葵叶,连同指甲一同包裹涂染的原始方法。

这涂因白天要用手,故都在夜晚睡进行包裹。翌日清晨取掉,指甲便成红的了。

记得包裹完用线绳扎紧时,家里的老人总要叮嘱:今晚上睡觉,千万不要放屁,臭气一薰,指甲就成屁红的了。

这屁红其实是明矾没有拿捏住准确的量,染成了不红也不白的一种颜色,人们以此笑话染涂人拙脚笨手。

众人其实是圣人,还真的让这些平凡的圣人言中了,礼泉的几台小戏聒噪一时后,象篝火燃烧后,慢慢熄灭冷却,最后风化,泥牛入海,消声匿迹了,留给人们的,只是一种凄美的回忆。

礼泉柿子何时红


家乡的柿子真象碎娃用凤仙花染指甲时放了屁,一直是屁红色。虽说年年结果年年销售,价格一直低靡,乡亲们辛辛苦苦把它采摘下,加工成软或硬的脱了涩的成品柿子,拉到附近的兴平、咸阳、茂陵、泾阳、西安等地变卖后,得到的只是辣子盐钱,没有肉蛋奶钱。那时,吃肉蛋奶是奢侈,是过大年,人们的肚子许多时候空空如也。

记得那次队上去兴平卖柿子,我那个外号叫“扑得猛”的爸,一顿吃了十七碗馄饨,还有那个当民工,在县挖游泳池的爸,一顿吃了一斤七两干拌面,还说不十分饱。这不是这两个人饭量大,是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偶尔碰上一顿免费的,还不弄个肚儿圆吗!

更为令人惊悚的是我队那棵最大的叫老一万的柿子树,在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的夏夜,被轰隆咚咚——嘎嘎嘎一声先沉闷后剧烈的炸雷击毁了半边树皮,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摘不了一万多个柿子了。几年后,这棵显赫百年的柿子树老一万,终于慢慢枯死,只留下那干涩高大粗壮的躯干,犹如树中的木乃伊。

改革开放后,家乡的果业发展很快,什么御杏、御桃、御石榴纷沓而至,一个个粉墨登市,一方没唱罢另一方便登场了,柿子这个老品种水果几乎被挤出了市场。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有什么办法呢,市场这个皇帝,象脏唐时的玄宗李隆基,宠爱的只是天生丽质一笑百媚生的杨玉环贵妃了,你柿子树,天不生丽质,没有黛,进不了六宫,永远生长在瘠薄的黄土地的塄坎上,甭说争风吃醋,招宠引诱皇帝,只怕这个风流倜傥的皇帝连看你一眼都认为大可不必!

人类有许多劳动是重复劳动,但重复劳动不等于无效劳动,譬如种地。人们年年如此,但年年收获,所以人们努力耕耘,往往种子入土,便憧憬未来,期盼收获。可柿子树在家乡这几年,虽年年结果,却很少有人收获,一些农人甚至不希望它结果,这一结果,不摘下来可惜了,摘下来拉到东乡卖不掉,拉到西乡还卖不掉,一周八匝,又转南乡北乡,最后好歹处理了,一算账,不够功夫钱,还不如当初不采摘它。

每到冬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逸傲娇撒落大地之时,家乡那落光了叶的柿子树枝头,还挂满一嘟嘟红灯笼般,没有采摘的柿子。它们在寒风中颤抖,在冰冷中挣扎,把那点屁红尽全力向世人彰显,可最终还是被遗弃在野外荒坡,象没妈没家的孩子那样自生自灭!

每每看到在冷风中颤栗,逐渐被寒霜虐杀失去红色的柿子,我的心里总那么惆怅,不由发出几声悲天悯人的叹息……

礼泉柿子何时红


柿子真的红不了吗?

连续二年的事实让我觉得并非如此。

娃他大舅搞网售,每年在网上销售一定数量的御杏、御桃、御石榴等,还有柿饼。

柿饼家乡礼泉没有,他邀约我和他去邻县富平购买。

早早黑咕隆咚驱车前行,天刚明便到和家乡地形地貌差不多一样的富平曹村淡村一带,这里的柿子产业却如日中天,如火如荼。街道上到处是卖柿饼包装的门店,村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建有彩钢瓦大棚,个个大棚内搭着挂柿饼的钢架。那些大型的柿饼加工厂,大棚的阔大颇为壮观,看到它我想起了秦始皇兵马俑馆上搭造的那气势恢宏的大棚。

家家都有塑料袋加热粘包机,那加工企业的粘包机是全自动的,象礼泉县红星软香酥厂的粘包机。一群群男女农民,忙忙碌碌不停,削皮挂架……

这里的柿饼没有带御,却紧俏畅销,价格噌噌噌往上涨,根据质量,每斤从最低的十四五元到最高的二十八元不等。一般情况下,每八到十二个一斤的是一级柿饼,试想照这样计算,当年我队的老一万削成柿饼近千斤,可以销售近一万元。

怪不得富平这一带的农民那么忙,钱上有火呀!

这里的柿树园作务得很好,都施饱肥浇足水勤修剪留稀果,个头越大越香甜越受人青睐,当然越金贵越值钱了。

富平产的柿饼不够销售,这里的农民开始到外地收购柿子,回家削皮生产柿饼,收购价一般在每斤二到三元之

同是一片蓝天,同样的地形地貌,同等的气候条件,人家富平的柿子是金枝玉叶,我们礼泉的柿子是下里巴人;人家的柿饼享誉全球,驰名海内外,我们的柿子打不出本县,悄无声息地在枝头呻吟哀鸣,象小时我学的课文:寒号鸟。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可一个个年头过去了,也许那只寒号鸟真的冻死了,也许礼泉的柿子真成了永远的屁红了,直至今天,人家用柿饼卖的钱买着吃酒喝肉,我们的柿子年年烂腐在枝头田间……肉汤也喝不上!这是否该叫拿的金碗讨饭?

我问过那些外出收购柿子的富平人,他们收购的足迹曾踏到过礼泉昭陵一带。他们也承认这一带的柿子挂架以后阴干,绝对不会脓包掉架,和他们富平的柿子一样。待问到为啥不到我们礼泉收购柿子时,他们说个头太小。

原来,遗弃的柿子和遗弃的孩子一样,缺乏必要的养护,病餍餍的弱小,不能加工成一类柿饼。

遗弃的孩子因无人照管,大都成了问题少年,不少人犯罪,锒铛入狱,身陷囹圄;遗弃的柿子因越不值钱,越无人作务,恶性循环,最后脓包霉烂……

礼泉柿子何时红


柿生富平为金子,柿生礼泉为套子(方言:老旧棉花)。

试想:礼泉县昔日埋有唐代二个帝宗——太宗李世民,肃宗李亨,真正的御柿饼应该出自礼泉呀!因为那时,每年酷暑盛夏,那些唐太宗的后裔皇儿,都要带领文武要员及许多侍从,沿着至今还有名讳的御道,来礼泉昭陵祭祀先祖,躲避盛暑,围猎射箭,寻欢作乐,品尝各种美味水果美食。

礼泉的皇当年不是传说有太宗圣上招纳的本地一村姑的爱妃吗?今日的牧鹿不是皇家的养鹿场吗!还有那上营下营、北屯南屯不也是当年皇家的屯兵扎营的场吗!

礼泉的柿子今天犹如失宠的妃子,被打入了冷宫,受尽了非人般的虐待,眼看要灭亡绝世了。但你能说这是柿子树这个无语老人的错吗?显然不是。

我常想,政府出资扶助建养猪厂,建科技示范园等等,为什么不出资扶助建一个有规有模的柿子示范园外加一个柿饼加工厂呢!

也许我们会东施颦,会邯郸学步,会失败,但没有失败这个母亲,就不会孕育成功那个儿子。

礼泉柿子何时红,我期待着,我想会有那灿烂绚丽多彩的明天的。

礼泉柿子何时红


金色八月起秋风,漫山架岭柿子红!但愿,礼泉这个柿子真正能红起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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