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左右，母亲收拾着餐桌，一桌子的饭菜却没动多少。今年的元宵节显得格外的冷清，听着母亲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偶尔掺杂着碗筷碰撞的声音，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我试着起身朝洗碗池走去，母亲急忙接过我手中的碗筷，扶我坐下，“不用你，你坐这就好，等收拾完了扶你上楼”母亲说着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大抵是她觉得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没有做声，静静的等着，我听见水流冲击碗的声音，还有勺子碰到洗碗池的声音，一根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三四个不同强弱的声音，接着母亲弯腰捡起筷子，从她的声音我感觉到母亲弯腰很是吃力。
母亲没有立即洗碗，习惯性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便扶了我的胳膊“走，我先送你上楼，困了便休息”。我试探着前进，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一只手抓着母亲很紧，另一只则摸索着楼梯处的墙，平日里恨不得干脆从二楼直接跳下来的我，此刻脚下的每一个台阶都是那么的漫长。母亲很有耐心的指引着我前进，清楚的告诉我前面是台阶还是楼梯拐弯处，本来还想趁机好好数一数究竟有几个台阶，不曾想，每一步都集中注意，根本容不得有一分走神，更别说数台阶了。想来平日里风风火火，哪肯花心思在楼梯上，等过了这段时间，定要好好数数。
母亲扶我到床边坐下，替我关了窗户，随之而来便是拉上窗帘的声音，“妈，窗帘先别拉上了，今天不是元宵节嘛”，母亲没有做声，我又听到拉动窗帘的声音，很明显这是母亲拉开了刚才拉上的那一半。“谢谢啦”，我冲着窗户那边笑了笑，母亲问我需不需要开着灯，我才意识到母亲那时根本不在窗前，而我还调皮的说着谢谢冲她笑。
“都行”，对我来说，反正都是漆黑，开不开灯已经不重要了，母亲没有关上我房间的门，我很清楚的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拖鞋底子敲打着大理石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母亲终究没有关上我房间的灯，要知道，平日里我是最怕黑的。
窗外时不时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光听声音也能分辨出几种，我起身摸索着向记忆中阳台的方向走去，殊不知早已偏离了方向，直到磕到桌角才反应过来。换个方向继续前进。忽然脚尖磕到了什么东西，微凉，却无法辨别它是什么，挪了几步还是无法前行，直到手触碰到叶子、树枝，才知道方才阻碍我的竟是花盆。实在记不清这些植物是如何放置的，平日里都是母亲打理，我只是偶尔浇浇水，无聊时揪几片叶子做个标本打发时间。
正打算放弃，转身向床走去，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在我屋内，“瞎窜悠什么，摔了不疼啊？”，母亲的手又一次扶住了我的胳膊，“妈，外面的烟花大不大，听着响了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是谁家放的”，母亲扶我到床边慢慢坐下，“是啊，放了好一阵儿了，你爸早些时候买的那些还在那儿放着，要是你们姐弟几个都在，恐怕早就放了”，母亲说着笑了笑。今年元宵节确实清冷了些，姐姐们在外地，也没时间回来，弟弟倒是放了假，早早的便出去玩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疯呢。“您去院子里放，买都买了，留着干啥”，我打趣道，母亲又笑笑“都是你们年轻人热闹，我啊，闹不起来喽”。母亲的话让我鼻子一酸，这么些年，大好的青春都花在我们身上，母亲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日复一日的操劳终究在她身上看不到当年的半点影子。
这时，又有烟花绽放，火药在空中炸裂的声音“嘶-啦”，不断的响起。“妈，扶我去阳台看看”，我的双手已经开始在空中挥动，母亲扶着我慢慢走向阳台，还将几盆花搬来位置，给我腾出路。
烟花还在不停的响着，我能想象到，那火光映在我脸上，金色、绿色、红色……，一点还有漂亮的图案。我摇了摇妈妈的衣袖问“漂亮吗”，母亲回答“漂亮”，我试探着打开窗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很浓，很呛，母亲嘟囔着“这一晚，得多污染环境啊！”。母亲关了窗户，问我要不要休息，要扶我去休息，可是我想多待一会儿，便告诉她我可以自己回到床上，请她放心。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小心脚下的花盆，别摔了。说完便要离开了，我忽然想到还有什么没有问“对了，今晚的月亮呢，亮吗?”，“亮，特别亮，又大又圆”。听见母亲下楼的声音，我把身子转向窗户，仰着头，望向天空。一个很美的场景浮现在我脑海里，“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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