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入殮師親歷故事: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

 白事會 


“我過去一瞧:嚥氣了,無常了,亡故了,不在了,沒了,沒有了,完了,完事了,完事大吉了,吹了,吹燈了,吹燈拔蠟了,嗝兒了,嗝兒屁了,嗝兒屁著涼了,撂了,撂挑子了,皮兒了,皮兒兩張了,土了,土典了,無常到了,萬事休了,倆六一個么--眼兒猴了……”

——馬三立


“在你看這些文字的時候,也就是此時此刻,正有人閉上眼睛,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中國入殮師親歷故事: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

大了( dà liǎo),是天津人過去對婚喪嫁娶組織者的一個稱呼,如今主要指喪事的組織者,更體面的說法是入殮師。《白事會》一書的作者自然,就是一名天津的大了,而且他們家一直都是做這個職業的。照自然的理解,大了“和樂隊的指揮差不多,不同的是樂隊指揮的是樂器演奏,大了指揮的是人,包括死人和活人”。


自然在書裡寫到了很多發生在葬禮上的事情,或光怪陸離,或催人淚下。比如,他曾為一位大姐操辦葬禮,準確的說是給大姐養的狗辦葬禮。大姐此番所為並非兒戲,孤苦伶仃、獨自生活的她,真心認為這隻狗就是個人,只不過它有著狗的身體。最後,葬禮共來了小區裡的五隻狗。這倒有點聊齋的影子了。與之對應的,是另一個老奶奶的死。她生前養了一條狗,因自己眼睛看不見,便給狗取了“陽光”這個名字。等到老人去世,葬禮上,“陽光”守在靈前,眼淚汪汪。


作為一名大了,自然的汽車後備箱總備有一把鐵鍁,這是因為如果有人不幸遭遇橫禍,往往會找大了去現場處理屍體。書裡提到兩件與此相關的事,一個是某人出了車禍,另一個是有孩子臥軌自殺。自殺的孩子,屍體被火車撞的到處都是,連樹上都掛著一隻胳膊。那個冬夜,自然與孩子的父親忙著替孩子收屍,“後來,大哥拿我當兒子,我們經常一起喝酒,誰都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很小的時候,自然的父親就以一名職業大了的經驗對兒子說過,不要懼怕死者,“死者就是棵植物,不管植物是整個的,還是零散的”。


中國入殮師親歷故事: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

(是枝裕和電影《下一站天國》,講人死後來到天國與人間的中轉站,有一週時間供他們回憶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然後由天國的工作人員拍成影片,放映留念。)


所以,大了不只是組織白事,更見證了當事人從生到死的過程,其中往往摻雜著人們對死的態度,與親人的感情,古老的禮儀。


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婚後第三天,丈夫出車禍而死。此時,丈夫的父母剛坐火車回到西北農村。因不忍告訴他們真相,妻子委託大了,也即是自然,幫忙找個理由通知父母回來。自然與這對父母通電話,他們聽到兒子的消息,絲毫不會往死這方面想,還連連向自然致歉“又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麻煩你了”,甚至最終還帶了農村特產給自然。


一位懷著孕的妻子,在過斑馬線時被車撞倒,從此再沒有醒來。丈夫始終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你知道嗎?有時我回到家,覺得他們娘倆還活著。我只有走在人群中,才發現她們是這真的不見了”。


一位老太太癱瘓在床已近二十年,儘管得到老伴兒和孩子的貼身照顧,終歸還是做了放棄生命的決定。有一回,老伴兒給她削水果把水果刀忘在了床上,於是,等下一回家人聚齊,老太太竟然一邊與老伴兒說話,一邊偷偷在被子下面割脈自殺。剛送走老伴兒,痛苦不堪的大爺也選擇了自殺。這下,兩人真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一位大爺帶著五歲的孫子到小區公園玩,沒曾想上了趟廁所回來,孩子就不見了。孩子的失蹤給家裡帶來了巨大的傷痛。孩子的父親找了六年,沒有任何音訊。有一次他在馬路貼尋找孩子的傳單,突然聽到路邊放著一首歌,“如果可以飛簷走壁找到你”這句歌詞唱到了他心裡,後來才知道這歌是許茹芸的《如果雲知道》。


中國入殮師親歷故事: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

(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講在親人去世後的傷痛生活。)


書裡提到很多逼視死亡的細節,讀來尤為動人。老太太死前穿好壽衣,拍照發朋友圈,向世界告別,這聽來不免荒謬,而作者卻感慨:“她是真的把朋友圈的所有人當朋友”。小孩在奶奶的葬禮上給她摘白頭髮,因為平常奶奶生氣、不理孩子時,只要孩子給她摘白頭髮,奶奶就原諒他。只是如今奶奶永遠都不會理孩子了,自然悲傷不已:“我沒有辦法和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什麼是死”。還有老太太到醫院太平間看因車禍離世的老伴兒,她不停和大爺說話,卻得不到回應,“她哆嗦著掏了半天口袋,什麼也沒有掏出來,哭著說,我把助聽器忘家裡了”。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男孩從二十一樓跳下身亡,那天下著大雪,樓頂上的雪卻只有一行腳印,“看腳印他一點也沒有猶豫。”


不少得知自己即將離世的人,或是其家人,會提前找到大了安排白事。而這樣做好打算的人,對葬禮通常會有別的囑託。有認為葬禮不需要磕頭、燒紙,可以沒有花圈;有在葬禮上播放鋼琴曲的,因為死去的姑娘生前是鋼琴老師;有年僅六歲的孩子離世,作為攝影師的父母將葬禮辦成了關於孩子的攝影展;還有一位患癌症的小學老師,與全班學生以及他們的父母達成一致意見,以自己的葬禮為契機,組織一場名為“死神,你好”的主題班會。


大了又將如何安排自己的葬禮呢?自然的父親,作為一名資深的大了,臨終前對自然囑託,自己葬禮的大了要找別的人來做,因為“你不要當我的大了,你要做我的兒子”。


其實,對死亡的態度,在自然才幾歲時,父子倆就有過一番談話。“死是什麼?”“死是個遊戲。”“和捉迷藏一樣嗎?”“差不多。躲起來,沒有人能找到了。”


中國入殮師親歷故事:一對新人剛結束婚禮,又辦起了葬禮


讀完《白事會》,又找來馬三立的同名相聲聽。


“我過去一瞧:嚥氣了,無常了,亡故了,不在了,沒了,沒有了,完了,完事了,完事大吉了,吹了,吹燈了,吹燈拔蠟了,嗝兒了,嗝兒屁了,嗝兒屁著涼了,撂了,撂挑子了,皮兒了,皮兒兩張了,土了,土典了,無常到了,萬事休了,倆六一個么--眼兒猴了……”


“死”有這麼多的說法,“生”就沒有。網上搜索得知,南北朝時曾有死氏,據說源於鮮卑族,有人口千餘人,不過早已消失。同“生”類似,“死”也有繁殖的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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