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匠鎮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小鎮，平時，就算趕集天也不見幾人，然而今日卻有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指著一名少年搖頭嘆氣——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羅常哲的兒子竟是一個賊！
人群起鬨：“打，往死裡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偷東西！”
有人問道：“他偷啥了？”
“看見沒，就地上那把殺豬刀。眼看年底了，殺豬匠的的生意好起來了，卻出了這種事，以後啊，這羅常哲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此時，在人群正中，一名少年被一名胖胖的中年女人高高提起，像耍猴似的丟來丟去，胖女人滿臉橫肉，悄聲道：“羅小瘸，只要你承認是你爸指使你偷的，我便既往不咎……”
話未完，羅小瘸大聲道：“我呸！明明是我爸的刀壞了讓我去買新的，路過你家門口時，你主動把刀借我，我拿著剛一出門，你就說我偷東西。盧燦梅，你還要點臉嗎？”
盧燦梅凶神惡煞，“你家那麼窮，買得起嗎？你這個小畜生，不僅腿腳殘疾，還滿口謊話，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羅小瘸本就瘦弱，又因天生長短腿，怎是盧燦梅的對手，幾秒之後，已傷痕累累。卻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擠進人群，焦急的喊道：“別打了，是我讓他偷的，多少錢，我賠給你。”
頓時，人群譁然，這羅常哲竟承認指使兒子偷東西，真是不要臉啊！
盧燦梅嘴角上揚，指著羅常哲道：“向我保證，以後不當殺豬匠，別再跟我搶生意，我便饒了他。”
羅常哲別無他法，抱著兒子失聲痛哭，立下了自絕財路的誓言。 直到圍觀人群離開後，羅小瘸才艱難的從地上爬起，望著盧燦梅的背影說道：“如此拙劣的手段竟讓我父子二人顏面盡失，今日之辱，受教了！”
這一年，羅小瘸15歲，也因此事，他決定不再放牛，而是要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
父親幾經勸說也依舊改變不了他的想法，當夜，他向父親要了點錢，離開了這個生活了15年的窮山溝。在之後的很多年，他覺得累了、想放棄了，他都會想起父親在村口向他揮手的畫面，這便是他前進的動力。
可現實，終究不如想象般美好，他沒文化、沒背景、沒人脈、沒技能、並且身體還有缺陷，又憑什麼在這個世界生存，想有一番作為無疑是痴人說夢。
毫無懸念，他流落街頭了，就在絕望之際，一個做服務員的女孩端了碗菜湯給他，並說道：“我們都是這世界上最卑微的人，最不值錢的就是尊嚴，只要無所顧忌，去街上撿撿垃圾，填飽肚子應該是沒問題的。”
此後，羅小瘸還真聽了她的話，整天與那些老頭老太太在垃圾桶裡翻刨，毫不顧忌形象。久而久之，他漸漸悟出了門道。
幾年過後，他從撿垃圾變成了收破爛，收入也比之前多了許多。這一年，他22歲，不再形單影隻，他有了女友，名祝麗瑩，即是當年贈他一碗菜湯的女孩，他覺得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現實也確實沒讓他失望，之後幾年，他一帆風順，從收破爛到成立幾家廢品回收公司，規模越來越大，這一年，他已經30歲了。
15年過去，他再不是當年那個受盡屈辱也無一絲反抗之力的放牛少年，而是小有成就的公司老闆。只是這些年，他還是或多或少有那麼些遺憾，遺憾的是父親不在身邊。
電話裡，他又一次苦口婆心的勸父親來城裡生活，再一次被拒了。他每個月都給父親寄錢，然而父親都分文沒花的幫他存著，恍惚間，他似從電話裡聽到有人叫他父親去扛水泥，頓時，他對著電話大聲吼道：“爸，我現在是老闆啊，咱們不缺錢了，難道你還瞞著我在幫別人當搬運工？”
父親支吾道：“那個……就是鍛鍊鍛鍊身體，兒吶，你這些年雖然寄了不少錢回家，可也別騙我說是什麼老闆，咱們家沒那個命。好了，先這樣，我先忙了。”
掛斷電話後，他呆愣了許久，直到妻子出現，他才回過神來小聲說道：“這麼多年了，麗瑩，我欠你一場婚禮，也欠爸一樣東西，明天回老家——補辦婚禮。”
翌日，浩浩蕩蕩的車隊出發了，這些年，羅小瘸在城裡結交了許多朋友，聽說他要補辦婚禮都隨他回老家了。他本想悄悄回家給父親一個驚喜，可當他看見快60歲的父親咬著牙，將一袋一袋的水泥從車上運往地上時，他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然而下一秒，他雙手緊握，憤怒的火焰似要從眼中噴湧而出——他看見那個惡毒的女人盧燦梅正雙手叉腰，一遍又一遍的羞辱著父親。
“老東西，趕緊搬啊，沒看見後面來了許多轎車嗎？你搬得慢就擋住他們的路，到時可沒好果子吃。真是個掃把星，我們家的生意就是因為你才會越來越慘淡。都說你兒子有出息，可你還不是要在我家下苦力，他每月給你寄幾大千，可那都是坑蒙拐騙得來的，你敢用嗎？所以最好將它們燒掉，以絕後患！”
羅小瘸抿著嘴下了車，將老爹肩上的水泥猛的掀翻在地，羅老爹怔了怔，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喜道：“兒吶，你怎麼回來了，也沒提前通知啊？”
羅小瘸拉著羅老爹的手，說：“爸，咱們回家。”
“兒吶，等會兒，我將這車水泥搬完先，不搬完可得不到工錢呢。”
羅小瘸急道：“爸，咱們現在不缺錢，我堂堂正正的做生意，給你的錢光明正大，你為何不敢花？難道15年前你也認定那把殺豬刀是我偷的嗎？”
卻在這時，盧燦梅大搖大擺的走過來，說：“一次做賊，終身是賊，羅小瘸，別以為你租了幾輛車開回來就覺得有面子了，前幾年你回來時還穿得破破爛爛，現在卻一身光鮮亮麗，裝給誰看呢？”
如同15年前一樣，盧燦梅的大嗓門將四面八方的人都吸引了過來，而羅小瘸的朋友也都下了車，聚觀的人越來越多。
羅小瘸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來妻子一起扶老爹回家，可羅燦梅不依不撓，拉住祝麗瑩說：“小妹，別急著走，我跟你說啊，這羅小瘸不是一個好人，你如果與他有什麼關係，趕緊斷絕，他以前可是個賊……”
話未完，祝麗瑩打斷道：“我丈夫是人是鬼，難道你一個外人比我還了解他？我看著他從一無所有到小有所成，請問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你血口噴人的嘴出了問題？”
羅燦梅一時瞠目結舌，本還想說什麼，可當看見羅小瘸帶回來的一群朋友全都戲謔的望著自己，頓時啞口無言。
羅小瘸長嘆一聲，看著滿頭白髮的老爹，這些年，他是如何在鄉親們嘲笑的眼神中苟活的啊。毫不遲疑，他從車子後備箱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而後當著眾人的面一點一點拆開，大聲說道：“15年前，我的鄰居笑我連一把殺豬刀都買不起，誣陷我是一個小偷，在此，深表謝意。因為若沒有那次羞辱，也就沒有我的今天。
到現在我才明白，嘴長在別人身上，她說你好、說你壞、就算說你是個小偷又有什麼關係呢？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然我改變不了別人對我的誤解，那便只能改變我自己。”
突然，羅小瘸跪在羅老爹身前，將一把金晃晃的殺豬刀遞上，“爸，15年前我沒買回來的刀，現在給你帶回來了。”
“嘶！”當眾人將視線移到那把刀上時，全都目眩神迷，那竟是一把用黃金鍛造的殺豬刀。
羅老爹顫抖的接過，頓時老淚縱橫，像個孩子似的抽泣不已。羅小瘸拭去老爹眼角的淚，柔聲道：“爸，我們回家吧。其實我早已結婚了，只是那時窮，沒錢給麗瑩一個體面婚禮，現在該補上了。”
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隊離開，圍觀群眾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人群中，有人興奮道：“這盧燦梅的為人，鎮上的人可都不是瞎子，誰不知道她做過的缺德事。幸好，事隔15年，羅家這瘸小子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完）
文/老唐 文中所有圖皆來自網絡，與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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