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賣糖葫蘆的男人的魔幻之旅

我明明沒有找到他，但我怎麼也想不出為什麼我手機相冊裡會有一張這樣的照片:

一個站在破舊不堪的自行車旁邊的男人，自行車把手上結實地撐著一根短竹竿，竹竿頂端綁著用白色麻袋包著的麥秸，上面扎滿了又圓又紅的糖葫蘆。男人抽著剩餘一半的煙，粗糙的右手夾著菸蒂，左手揣在皮夾克衣兜裡，滿臉的胡茬，摻了白髮的頭髮在呼嘯的大風裡凌亂，臉上溝壑縱橫，還有一道老舊的傷疤掛在右臉頰上。照片上的背景是虛化的，前景尤顯得突出。

我看了看這張照片的相關信息，讓我吃驚的是除了有照片的文件大小外，其他的信息例如時間、地點等竟然都沒有顯示，相冊裡唯有這張照片這樣，這多多少少讓我有點怯意。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下午五點鐘，我在放學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一個賣糖葫蘆的男人，男人的形象如上所述，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如此鮮明，我想著如果將這個場景拍下來，一定是一副很具藝術性的照片。我準備拿出手機拍下來，可惜我的幾個同學卻催著我趕緊走，並且那天的風大得簡直不尋常，我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就被一陣風給催著往前走，於是，我被迫無奈只好收手。但我並沒有放棄，我想著趕緊和同學跑到最近的食堂，然後吃過飯趕緊回到這裡拍下一張照片。

我做到了計劃中的前一部分，可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去回到原地找到他卻並沒有實現，原因很簡單，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我並沒有輕易言棄，而是嘗試著去尋找他，儘管天已經快黑了，我知道在黑暗中用手機拍照片並不出效果，並且六點鐘的時候我還有一節晚課，但這一切並沒有打消我要去尋找他的決心。我踏上了尋找那個賣糖葫蘆的男人之路。

從原來的位置有三條路可走，我選擇了走的人最多的那條路。這條路通向學校的腹地，當我走了大概十分鐘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他不會選擇這條路，因為學校不會允許外來人員在校內賣東西。所以我又原路返回到出發的位置，跑著。風在耳邊呼嘯，灌進我的脖子和衣襟裡，並且風越吹越大。其實我沒必要非得原路返回，我明明可以在返回路的中途走上另外一條我已經選定的道路，但我覺得如果我不原路返回的話，就好像不是在正式地尋找他，心不誠則註定不會成功。

我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我覺得一定可以找到他，彼時已經快六點了，深秋的北方夜色初上。我想著最遲找到七點如果找不到就放棄。風依然很大。我一邊點著一支菸，一邊冷靜地尋找著，路上的學生漸漸減少。途經學校的一片湖時，我從湖中看到兩個月亮的倒影，我以為是湖水波浪所致，可我細看，湖水一片平靜，靜得出奇，像一面暗色的鏡子，我好奇地抬頭望向夜空，空中竟有兩個月亮，一模一樣的兩個月亮，我掏出手機想拍下這一幕，就在我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兩個月亮合二為一。我想起了村上春樹筆下的《1Q84》中的異世界。

我繼續往前走，有那麼幾個瞬間，我竟然忘了我在做什麼，好在終於能想起來。走過一座橋時，我看到幾個學生正熱鬧地湊成一堆在做著什麼，離近看，原來是在捉一頭豬，我納悶學校裡怎麼會有豬呢？有個學生從後面催著我趕緊幫忙，我也忙不迭地投入這場捉豬大戰之中。那是一頭小花豬，哼哼著在人群中亂撞，趁著橋邊的路燈發出微弱的黃光，有的人胡亂地毫無章法可言地撲上去，有的人弓著身子伸長脖子雙手支稜在半空等著合適的機會撲上去，我是後一種人。就在大家忙作一團的時候，那隻豬突然不動了，愣在人群中間，好像在等著人抓，又好像在趁著機會突出重圍。大家都做著相同的動作準備撲上去，就在這時，那隻豬竟然飛了起來，騰在空中，大家都為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皎潔的月光和路燈的黃光一齊照在這隻花豬身上，周圍似乎還被一圈光暈籠罩，美麗非凡。大家一直望著這隻豬飛向夜空，直至消失不見。

我突然想起我的任務，於是我繼續尋找那個男人，我還不自覺地將這幾件神奇的事與我的尋找連在一塊思考，我覺得這是吉兆，我心中充滿能找到那個男人的信心。我邊走邊哼起一首熟悉的旋律。看了看時間，六點三十五分。風越來越大，吹得甚至我連路也走不動了。周圍沒有一個人，我有點害怕。不知為何，我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花香，像是茉莉的清香。我的耳朵嗡嗡鳴叫個不停。我感覺我的視力也變得模糊，我的感覺器官都好像癱了瘓。我越走越吃力。天開始下雪，我沒辦法不覺得今天的一連串的事是那麼的奇怪，我後悔我去尋找那個賣糖葫蘆的男人的初衷，但我明明可以返回去，可我內心卻被一種感覺阻礙著，讓我不要放棄。

我穿過一棟樓，從樓裡出來的時候，雪停了。彼時，我眼前出現一座樓梯，那是學校的裝置藝術，只有一側樓梯，走到頂端，就是“懸崖”，沒人會上那上面去，並且有圍欄圍著。但我就是相信那個男人就在上面，他和他的自行車上的糖葫蘆都在上面，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我就是堅持。於是，我說攀就攀，我跨過圍欄，踏上第一個階梯，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這是一座有九十九個階梯的樓梯，我越攀卻發現自己離頂端越遠，像是在爬泰山一樣，我從來沒有如此累過，儘管我爬過泰山。我感覺我快要死了，可頂端還遙遙無期，我無奈只能選擇在階梯上歇息。沒想到，我這一歇竟然睡著了。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宿舍的床上。

再然後就是我打開手機看到了那張照片。我不知道我經歷的那些是不是做夢，可無比真實。並且照片上的男人就是那個賣糖葫蘆的男人，分毫不差。再後來，我將這副照片拿給我攝影課的老師看，老師說這副照片很具有藝術性，說讓我投稿拿去攝影比賽，我照做了。沒想到，我真的獲獎了，除了三千元獎金外，還有三張照片。分別是:

第一張，有著兩顆月亮的夜空；第二張，騰在空中的飛豬；第三張，一個人躺在學校的樓梯裝置藝術上的照片。

我相信那一切經歷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我寫這些只不過是如實記錄，每個字都不曾有假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