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系列:洗把澡,過大年

過年系列:洗把澡,過大年

洗把澡,過大年

從小,我們就知道像屋要“掃塵”那樣,人要洗把澡,過大年。

不過,小時候的寒冬臘月,滴水成冰,靠近年的日子又分外釅冷,洗澡就成了煩難事。街市上有一個浴室,澡價奇高,卻日日人滿為患。母親不捨得花錢費時帶我們去洗澡,她從市場上買了一個塑料浴帳回來,在屋子裡拉了繩子,用繩子吊起了浴帳,在浴帳的底部放上一個大木桶,軟塌塌的浴帳吊在繩杆上,像沒有生命的稻草人兒。


過年系列:洗把澡,過大年

母親在灶下使木柴,添大火把水燒開,舀熱水盛進手提鐵桶裡,再兌少量冷水,把分明有些燙人的熱水用鐵桶拎著,掀開浴帳門,倒進木桶裡,軟塌塌的浴帳立刻像充了氣的氣球,鼓脹起來。母親在一旁催促我們脫衣服,寒冷中,我們抖抖索索脫得只剩下內衣褲,等進入熱氣蒸騰的浴帳,再脫靠身的內衣。誰料,在浴帳裡,簡直如困在蛛網中的蟲子般施展不開手腳,浴帳單薄的塑料膜,一不小心就往身上粘貼過來,冰涼涼的,像股鼻涕似的,甩都甩不開。直到坐到木桶裡,把熱水澆潑到身上來,舒服痛快感才爬上我們的身。可是,要不了一會兒,木桶裡的水又冷了,連忙喊母親添熱水,母親小心翼翼掀開浴帳門,一股冷流還是鑽了進來,又凍得我們呲牙咧嘴,等到水又涼,就是起身穿衣服的時候,浴帳又一次不由分說粘了過來,心裡就分外盼望著能去街上的浴室洗把澡。


過年系列:洗把澡,過大年


又是一年春節前夕,母親終於取出了一塊錢,讓我跟著鄰居家的嫂子去街市上的浴室洗澡。我們來到街市上唯一的浴室,浴室門口有一個小小的裝著透明玻璃櫃的櫃檯,櫃檯裡放著小孩子吃的各式吃食,跳跳糖、話梅糖、花生糖、陳皮幹、酸梅粉……櫃檯旁放著一個草綠色的煤炭爐,爐子上放在一個鋁鍋,鍋裡煮著茶葉蛋,是賣給來洗澡的人們的。

嫂子給坐櫃檯上的姑娘交了錢,那姑娘給了我們兩根木條,又名籌子。我們拿著籌子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第二道門前,把籌子交給看門的老婦人,我們進入澡室後發現一溜排的人在等著,於是也等著,終於輪到我們進入澡室,我進去一看,黑洞洞的一間水泥房,頂上吊著一隻昏黃的電燈,地上擺著一個超大號的木桶,木桶旁砌著一個石凳,凳子用皮褥子作面子,可以坐人放衣物。

不一會兒有人來送水,一中年女人提了一個大鐵桶推開門,把水倒進我面前的木桶,在我看來,這水泥房就是家裡浴帳的加強版,也沒有暖和多少,我暗自懊悔這一塊錢的澡錢白費了。

等到第二年,母親主動讓我去街市上的浴室洗澡時,我就連連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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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過又是幾年,村莊上的女人們突然就都不再用浴帳了,她們說起街市上的新式浴室,乾淨亮堂得像鋪了雪,暖和得又如七月天,人一進去就要滴下汗來,她們說唯有一點不好,不是單人單間,跟男人們的浴室一樣是一大間,高矮胖瘦的女人一個人抱了一個水龍頭,站在水龍頭下洗,我母親一聽,連連搖頭問:“那不羞慚死人嗎?”一位伯母放得開:“有什麼好羞慚的,人有的,我有。人人都一樣,怕什麼難為情!”伯母這麼一說,在場的女人們倒都坦然了,於是結伴去浴室裡洗澡,即便平時為著省錢在家用浴帳洗,到過年了,總要去浴室裡洗把澡。

她們去新開的浴室裡一打量,啊,有三大間,外面一間放著櫃檯、冰櫃、沙發,櫃檯裡各式時新吃食,冰櫃裡有汽水、可樂、棒冰……中間一間是有暖氣的換衣間,牆上有櫃子,櫃子上有鎖和鑰匙,從前洗個澡丟了錢和手錶的情況因這鎖和鑰匙應該是沒有可能了。地上擺著軟皮的沙發和躺椅,洗澡的人們可坐可躺,換衣服、短憩都方便。最裡面一間是澡室,牆上貼了白瓷磚,地下貼了綠色的防滑瓷磚,傍著白瓷磚吊著二十支水龍頭,水龍頭下有開關,想洗就洗,想關就關,打開龍頭,水嘩啦啦地衝下來,站在下面沖洗,真是舒服極了,像到了天堂般,浴室裡的女人們也真是不難為情,有些是母女檔,有些是閨蜜檔,互相之間洗著澡說著話,一派樂陶陶,洗了一會兒,還互相搓起背來,搓背中,感情簡直更深厚了。

再後來,浴室裡還有了搓澡工、修腳師,女人們生活富足的也互相請起搓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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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普通百姓的浴室也建造得越來越豪華,洗澡、吃飯、休閒在一家浴室裡都可以辦到,價格倒也是大多數人消費得起的。更讓人心滿意足的是,許多人家的家用洗浴間裝修得盡善盡美,冬可暖,夏可涼,可隨時隨地進去洗一把舒適的澡。春節前夕,忙碌需要省時的人們可以選擇在家洗,空閒圖個熱鬧的人們可以去街市上的浴室裡享受一番。

隨著歲月的變遷,春節前的洗澡事兒,變成了有多種選擇的自由,隨意又愜意的事兒,這也是普通人不算壞的日子的一個剪影。

作者簡介:顏巧霞,80後,江蘇建湖人,英語教師,江蘇省作協簽約作家,江蘇省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在《北京青年報》《揚子晚報》《青年文摘》《幸福家庭》《雨花》《莫愁》等全國各地報刊,發表百餘萬文字。已出版散文集《在縫隙裡明媚生長》《為愛而生,優雅而立》《有一種愛永不迷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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