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無 聲 是情到深處
卜彎
人說思念最傷心，然而我卻常常思念，因為想念而思念，思念我親愛的媽媽。
1
七歲時，我發高燒，媽媽抱著我去鄉衛生院，就是因為沒有兩毛錢的掛號費，便沒有醫生理睬我們，媽媽只好一次次到廁所裡用冷水打溼毛巾敷在我的額頭上。後來媽媽說，如果那時我抽起來，在什麼辦法都沒有的情況下，只能給人家醫生下跪了，求醫生救我。
2
十五歲那年，我到離家十二公里的鄰鎮的中學讀書，媽媽黙黙地、一聲不響地為我整理好了換洗衣服、被褥等物品。當我背起行囊起身出發時，媽媽的淚水從眼角自然地流淌到滿臉皺紋的雙頰。這時，媽媽從腰裡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布包，這小布包是用手帕包的，她一層一層地展開，從裡面掏出兩張五元錢和一市斤糧票，對我說，長身體的年齡，餓了買點吃的。後來爸到學校看我時告訴我說，每次只要家裡燒好吃的，媽都說，兒不知吃什麼了，兒在家就好了。
3
我在外地工作，有了家庭，回家過年。妻子忙著準備帶給爸媽的新衣和一些食品，為了給爸媽一點欣喜，我心著打電話告訴媽媽，下午三點出發，四點準到家。
我駕著車，妻和兒子在後坐上嬉鬧，可是剛上路不久，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夾雪，在回家的一段鄉村公路上，前一輛大貨車陷入了泥沆，擋住了去路，這是通家的唯一公路，怎麼辦？沒有任何辦法，只有等。可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我幾次用手機告訴媽媽這裡的情況，媽媽幾次打手機問情況，我幾乎是現場直播了，從媽媽的聲音裡感到既著急又揪心的心情。
路通了，很快到家門口了，從車窗裡望見家門口撐著雨傘向路口張望的媽媽，媽媽孤單的站著。就在這一刻，我一生中叫喊得最多、最親、最了不起的稱謂，竟哽咽在喉嚨裡，是淚水代替了語言。
媽媽見我們回來了，抱過孫子親熱起來。“好奶奶”、“好孫子”相互叫著。我看到一桌子的菜還沒動，媽媽又忙著去重新熱了一次。從此，我回家就再也沒有打過電話，總是給媽媽一個驚喜。
4
那天，國慶長假回家，雖是長假，可是突然接到了單位的一個任務，第二天便要走。晚上，媽媽心了一桌子我喜歡吃的菜，把妹妹、妹夫都請來了，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歡歡喜喜。但只有媽媽一個人一言不發，黙黙無語，媽媽坐在我旁邊，一直往我碗裡拈菜，還到菜碗裡揀好的、大塊的給我。我說，我又不是客人，我自己會拈。媽媽慢慢地放下筷子，很深情地望著我，從媽的眼神裡，我感到有一絲絲的憂傷感。我說，媽媽，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媽一邊說一邊拈著菜給我說，媽是看一眼少一眼，你現在是公家的人了，不知道你下次什麼時候能回來。我感覺不對勁不對勁，妹說，媽恨不得把這一桌菜打包給你帶走，媽更希望你不走。我常想起媽做的菜，這時，我哭了，哭得很傷心，不知是什麼原因，我竟嚎啕大哭起來。我一個男兒身，卻不能與媽媽多呆一天，當自己長大了，出息了卻要離開媽媽，離開親人。媽又象我小時候一樣，替我抹去了淚水，並勸我說，別哭，別哭了。
妻後來說，從來沒有見我這麼哭過。
5
1991年春夏之交，我的家鄉突發百年未遇的洪澇災害，我臨時抽到市抗洪指揮部。有次，隨相關領導視察災情，正好到了我老家，承蒙領導的關心，讓我回家看看。當我剛踏進家門時，媽媽看到我先是一驚，而後一愣，再就是淚水滾下來了，媽看著我，一把抓住我，從頭看到腳，從前面看到後面，而抹掉了淚水問：“兒子，你沒事吧？”我說：“媽，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我走進當初在家的房間，看到原先還沒有搬走的書籍，媽媽用塑料布包得好好的，全部架到了三門櫥的頂上了。
我再次控制不住眼中淚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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