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祥現在可以說是大難未死，驚惶不定，望著眼前的老人，分辨不清什麼是虛什麼是幻，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反正就是在閻王殿上走了一遭，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老人既然不讓叫就不叫，默默地跟在老人後面。
別看老人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腳下走的真的不慢，張祥年富力強，也只能勉強氣喘噓噓跟在後面。老人越走越快，張祥離他越來越遠，轉眼間己是兩箭之地。老人停了下來，催促道：“你在朝鮮戰場上不是偵察兵嗎？難道就這水平？”
年輕人心高氣傲，好勝性強，怎麼會願意在一個陌生老人面前丟了面子，張祥提起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勉勉強強跟在老人身後。老人亦走亦停，好像在試張祥的腳力，始終保持兩箭之地，既不讓他追上也不會讓追丟，在山林中不知穿行多長時間，老人終於停了下來。張祥累的幾乎全身虛脫，連腰都直不起來。
好一會，張祥才回過氣，往四處看了看，這是一個山高林密的小山澗，一座低矮的茅屋坐落在溪水旁，四周古木參天，在月光下，朦朦朧朧的充滿了神秘。別看這小屋簡陋不堪，但裡面卻收拾得乾乾淨淨，老人讓張祥在屋內稍息片刻，自己在一旁忙活起來。
很快，小屋外香氣瀰漫，沁人心肺。都說蛇肉是天下美味，張祥卻很少吃。現在聞著，覺得真是所言非虛。老人從茅屋中翻出一塊青石板，再把蛇肉盛進缽內放在石板上，招呼張祥圍著石板席地而坐。張祥聽人說過，蛇肉一般不上灶，但沒聽說過蛇肉還有不上桌的規矩，不禁問道：“老人家，這蛇……”
“不，這是魚，”老人急忙打斷說，“魚肉香味濃烈，茅屋中沒遮沒擋的，怕屋頂招來蜈蚣，毒液流進砵內。”
張祥一看也是，老人選擇的這塊小空地乾乾淨淨，非常空曠，當然上面也沒有什麼樹木竹尾之類。不過，這三更半夜，兩人席地而坐，一壺青酒一缽“魚”，說起來還是有幾份詭異。老人用竹筷在缽中一陣翻轉，挑出幾根黃茅根，說：“來，你試一下這“魚”，和你以前吃的有什麼不同？”
張祥夾了一小塊，放在口中，與以前吃過的大有不同，味道特別的鮮美，問道：“老人家，是加了這黃茅根嗎？”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你見過黃茅草上有“魚”敢爬嗎？”張祥一想也是。酒過三巡，老人說：“現在我說個故事，我們是否有師徒緣分等你聽完後再做決定。”
老人出生在一個捕魚世家，是當地有名的團魚客。對於一個真正的團魚客，不僅僅是會捉團魚，還要精通團魚術。做為一個水上人家，一年到頭，在陸地的時間還沒有三分之一，終日在水上風吹雨淋，感染風溼是很正常的，搞的手腳或多或少都會有點崎形。
說到這裡，老人特意伸開雙手，在昏暗的月光下，就似一雙雞爪，乾瘦得有點駭人。老人繼續說，平時，我們和陸上人家交際不多，看到我們這副模樣，一般都會大吃一驚，你剛才不也倒抽一口涼氣嗎？這不奇怪，是人的正常反應。可是有些人就不一樣，對我們如見鬼魅，背後對我們指指點點，讓人自慚形穢。所以我們這些團魚客都會有點自卑，心態嘛，或多成少都有點不正常。我們身上都有一些邪法術，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張祥想，這也是，你不尊重我，我幹嘛給你好臉色。老人接著說。也怪我年輕氣盛，當時太過要強，睚眥必報，仗著自己會幾份法術，哪怕別人對自己有一丁點不敬，或者就只是人家不願和我交往，都會和人過不去，輕則夫妻不和，重則讓人家破人亡。現在想來，真是罪過。
有道是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故事，有一次兒子高燒不退，急需去河對岸找郎中。恰巧連日暴雨，山洪暴發，小河滿了大河溢，洪水滔滔，波濤滾滾，黃泥江似一條放蕩不羈的巨龍。我駕著小船來到對岸請郎中。郎中先生望著波濤翻滾的黃泥江，無論我許多少診費都不願上船。
藝高人膽大，我自詡水性不錯，駕船能力一流，但我忘了祖輩傳下的一句老話，欺山莫欺水。帶著老婆孩子上了船，沒過三杆，我就知道完了。平時溫順的小船根本不聽使喚，似一匹脫韁的駿馬，如飛撞入江中。悔，悔，悔。
等我再醒過來時，自己己經進了平溪江，躺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沙灘上。人雖然還活著，但也沒剩下半條命，困在沙灘上根本無法脫身。老婆孩子也沒了蹤跡。說到這裡，老人的臉上充滿了悔恨。
“您叫張光佑，”張祥突然問。
“你怎麼知道？”老人大惑不解，吃驚地問。這個名字有很多年沒有被人提過了，有時，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住在這深山之中，記得上一次和人說話還是一夥自稱為解放軍的人。
“您還記得張光佐嗎？”
“張光佐？”老人在努力地回憶著，月光下，老人低著頭，拼命回想著往事，老婆，孩子彷彿又回到了他身邊，偎依在老婆懷中的兒子，臉蛋紅樸樸的，似一個熟透了的蘋果，誰見了都有一種想撲上去咬一口的衝動，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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