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

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

4月8日晚間,在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的E講堂,邱慈觀教授就“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發表深度見解,引起廣泛討論。這次直播有三部分,分別是當前的疫情局勢、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以及Q&A互動。

当前局势下的ESG与影响力投资

邱慈觀教授

當前的疫情局勢

邱慈觀:今天我們首先談當前局勢,國內已經度過了新冠病毒疫情最嚴重的時刻,但世界上很多地方疫情仍很嚴重,特別是歐美幾個國家。其次,我們要談在目前情況下,ESG和影響力投資應該發揮哪些作用。

人類歷史上,上次發生大規模的疫情,是一百年前的西班牙流感。通過這次新冠病毒疫情危機,我們看到了公共衛生系統的“破洞”,在欠缺準備下,醫療物資嚴重缺乏,特別是呼吸器、口罩及防護衣。國內已經度過了難關,但英、美等地依舊缺乏醫療物資。另外,公共衛生醫療系統裡最大的“破洞”是系統反應遲緩、整體統籌不足,而美國首當其衝,當疫情在中國爆發後,還一直認為與它無關,低估了嚴重性,未能及時做出相應準備。

疫情的影響不止於此,還有嚴重的餘波和間接的影響。關於間接的影響,我們大多有所體會。為防止疫情傳播,必須封城、隔離、停工停學、關閉邊境,嚴重波及很多行業,譬如餐飲業、旅遊業、製造業等。這個情況對小微企業及臨時短工影響最大,而它們恰是抵禦力較弱的一群。美國有大量人口因疫情造成的經濟停頓而失業,每天大排長龍等著領失業救濟金,這兩天人數已經高達一千七百萬。知名經濟學家、諾獎得主克魯格曼教授甚至預測,美國失業率會繼續攀升,達到20%。另外,全球供應鏈也因疫情而嚴重間斷,根據美國«財富»雜誌的問卷調查,高達九成的全球大企業都或多或少面臨供應鏈受阻的問題。

這次新冠病毒疫情還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原本最脆弱的群體卻受到最嚴重影響,其中包括老人、慢性病患、臨時短工、低收入人口、偏遠地區人口等,而這情況國內外皆然。譬如,全球近十億小學生現在必須上網課學習,網費大增,若沒錢買網卡,學習就會受阻。國內幾家公益基金會因此買了網卡,分贈給無力負擔網費的學生,讓學習不至間斷。美國也有類似情形,約兩成學生住在沒有寬帶的鄉下,網路斷斷續續,效果不好,而另一些貧困學生的家庭則無法負擔網費。因此,疫情加劇了原本存在的“數位落差”(digital divide),更凸顯其中的城鄉差距與貧富區隔。

每次發生這類危機,最先形成的應急方案總是針對最脆弱群體,要讓大家活下去,須給飯吃、給地方住。國內這種情況比較少,如果把場景拉到美國紐約、荷蘭阿姆斯特丹等大都市,當地就有很多街頭遊民,平日露宿、乞討食物,但現在斷炊了,也不能集體露宿,怕會傳播病毒。因此,最近美國一些慈善組織就忙著解決遊民問題,租臨時小套間供住,再供餐,還要忙著募款,否則怎麼租房供餐呢?當然,因為疫情而沒飯吃的還不止遊民。美國很多弱勢家庭的小朋友,以前每天能在學校吃一頓免費熱食,現在停學了,連這一頓午餐都沒了。

事實上,有幾家金融機構對疫情危機做出了立即回應,知名的資產管理業者貝萊德為其一。三月下旬它宣佈將拿出五千萬美元的捐贈款應急,其中一千五百萬和食物銀行及社會服務組織合作,讓窮人有飯吃,讓街頭遊民有暫時棲身之地。

除各界捐贈外,受到疫情影響的各國,其政府更是祭出各種手段,做出多種承諾,一方面穩定民心,二方面紓解困難,三方面刺激經濟。除實施寬鬆貨幣政策外,各種消費券、失業救濟金、政府融通貸款等,都陸續上路,而這次歐美政府紓困規格之大堪稱史無前例,甚至超過2007年至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

当前局势下的ESG与影响力投资

當前疫情所曝露的問題,倘要放在一個宏觀的框架下,聯合國的十七個可持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 SDGs)最合適。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領域,可以用這十七個可持續發展目標裡的四個來表示,如上圖黑色箭頭所示,分別是SDG#2“去除飢餓”(no hunger)、SFG#3“健康與福祉”(good health and well-being)、SDG#4“優質教育”(quality education),以及SDG#8“體面工作和經濟增長”(decent work and economic growth)。這背後的理由很明顯,因為目前疫情危機凸顯了有人受餓、健康威脅、學校關閉,以及大規模失業和經濟中斷。另一方面,針對四個受疫情影響最深的領域,我們必須思考如何能以系統性的改變來解決其所暴露的問題。例如,疫情衝擊下最先失業的人,往往從事的是技術含金量比較低、容易替補的工作,那麼當事人是否可以藉此契機提升技能,成功的技術轉型,而在未來面臨類似情況時有更好的抵禦力?各種官民營的職能培訓中心,是否可以找出有效的干預方式、開發出成功的培訓方案呢?

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

邱慈觀:剛才談了當前的疫情危機,今天的第二個話題是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這是把“ESG與影響力投資”放在當前情勢的框架下看,而不是泛泛的、不切題的談。

ESG投資傳到國內雖然只有五、六年時間,但在歐美已發展近半世紀。世界上ESG投資領域裡的行業組織及資產管理業者,如歐洲的社會投資論壇(Eurosif)、聯合國的負責任投資原則(UN PRI)、美國的MSCI、法國的Hermes、荷蘭的Triodos Bank等,都早就把什麼是ESG投資以及相關策略明確界定,靈活應用。

依據普遍認定,這領域裡有七種投資策略,最早冒出的是“負面篩選”,最晚崛起的是“影響力投資”,其間陸續發展出同類最佳法、可持續主題投資法、依公約篩選法、積極股東法、ESG融入法等。但是,七個投資策略裡只有三個和本次疫情相關,如下圖紅色箭頭所指,分別是可持續主題式投資、積極股東法與影響力投資。

当前局势下的ESG与影响力投资

我們為什麼要在疫情危機下,特別關注ESG投資呢?這和ESG投資的特質有關。首先,ESG投資採取的是一個長期視角,這個領域的投資人以機構投資人為主,譬如各國的社保基金,他們的持股期長,持股比高,所以力量大,能監督持股公司的ESG政策,而這種政策績效往往需要在長期才能展視。

其次,顧名思義,ESG投資關切的主題是環境、社會和治理。這次疫情所凸顯的問題恰好屬於社會維度,包括上面所說的去除飢餓、醫療渠道、優質教育和就業問題等。

第三個原因涉及ESG投資與傳統投資的分際。傳統投資是單底線投資,投資人以最大化財務回報為目標,但ESG投資是雙底線投資,投資人不只追求財務回報,還追求社會回報。某些影響力投資人有強烈的動機以資金去推動社會前行,其動機甚至強烈到把資金視為達成目標的工具,以致願意犧牲一部分的財務回報,以換取社會回報。

当前局势下的ESG与影响力投资

在開始進入主題以前,可能有人想問:ESG投資基金在疫情危機下的績效表現如何?這話題與今天演講關係不大,只能順帶一提。ESG指數的特質是抗跌性比較強,從過去幾次危機可以看出。面對這次危機,MSCI ESG Leader Indices,FTSE 100 ESG Leader Index等ESG指數的下跌幅度也比大盤整體要小。但我們不能從這點來斷論ESG資產的績效較佳或者存在超額溢酬,那是個複雜的問題,和具體使用的ESG策略及基金經理的選股能力、多角化能力、交易成本等都有關。學者做了很多研究,至今沒有一致性結論,只能說“依情況而定”。

回到正題,在目前特殊情況下,我們應該思考的是:如何更好的利用這個危機所引發的契機,把短期的應急方案轉化為可持續的系統性改變,以產生長期影響力?特別是,不管是AO(asset owner,資產所有人)還是AM(asset manager,資產經理),都應該擴大視野,承擔責任,以資金的力量推動社會前行。

接著我分享兩個觀點。第一是肯定金融的力量,針對疫情危機下的社會問題,通過合適的金融工具來注資。有關這點,從新冠疫情爆發迄今,我們看到幾種金融工具已經陸續進場,包括過橋貸款、債務融資、結構型金融商品及催化型資本。第二,危機下的資金需求模式有階段性差異,而合適的金融工具也隨之不同。在疫情危機的復元階段,應該注資於能解決就業及醫療問題的實際方案,但在疫情危機後的振興階段,應該注資於能解決根源問題的創新方案。

近些年我們經歷過多次金融危機,如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2007年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等。根據這些經驗,我們觀察危機下的資金需求模式,發現其中涉及三個階段。三個階段可以用三個R表示,分別是第一個應急階段(response phase)、第二個復元階段(recovery phase),以及第三個振興階段(resilience phase)。前兩個階段在時間上會有重疊,第三個階段發生的時間會比較晚。

應急階段涉及的是緊急需求,從食物的供給、醫療設備的到位,以至企業週轉金的融通,皆屬燃眉之急,必須立即回應。這裡需要的資金金額極為龐大,一般是以政府緊急援助金及民間公益慈善捐贈等方式提供。美國聯邦政府以特別手段釋出的醫療設備援助金,屬於這類應急資金。世界銀行旗下之IFC(國際金融公司)在三月中旬釋出80億美元的疫情相關融資準備金,幫助小微企業及外貿公司渡過付款危機,也屬於應急資金。

復元階段在時間上和應急階段會有所重疊,它涉及對受損的基建進行修補、對未受損的基建維持運營。譬如,當醫藥供應鏈因疫情而受阻時,醫療物資就無法進入重災區,其修補就刻不容緩。在復元階段裡,政府仍會介入,通過財政政策來防止失業或給予就業支持,另外加發消費券來刺激經濟,而最近美國政府對民眾發的“救急金”就屬於此。除政府外,民間投資人也會在這階段介入,以過橋貸款融通資金,幫助受困企業渡過難關,或是投資方放鬆被投資方的信貸條款等。

振興階段出現的時間會更晚一些,因為這階段擬針對疫情凸顯的源頭問題,譬如供應鏈集中化、公共衛生破洞、技能落差等,以可持續系統性方案來解決。解決長期問題需要中長期資金,而相關的資產類別有中長期債權資產、催化型股權等。

接著我們分享和疫情危機處理相關的三種ESG投資策略,它們或在一級市場募資,或企圖改變持股公司的ESG政策,而其所募集之資金、所投資之標的或所改變之企業行為,都和本次疫情有關。在此,第一種策略是可持續主題式投資,針對這次疫情所凸顯的可持續發展相關主題進行投資。第二種策略是積極股東策略,股東透過其提案權和投票權,督導持股公司在疫情下把ESG做好,尤其是與疫情特別相關的社會政策。第三種策略是影響力投資,透過資金力量去推動社會項目,特別是以讓步型資本來催化市場。

在可持續主題式投資方面,疫情危機下出現了不少社會債券(social bonds)。聽過社會債券的人比較少,但可以拿綠色債券來類比。發行這類債券需要一個發行框架,針對資金用途、項目評估、資金管理和披露等四項事宜做出明確要求,由國際資本市場協會擬訂的“綠色債券原則”(Green Bond Principles)就是一個國際公認的框架。當然,各國可以擬訂其國內的發行框架,譬如人行的綠色債券標準,各金融機構也可依國內外規格擬訂其獨有的發行框架。社會債券方面,目前國際發行依循“社會債券原則”(Social Bond Principles),由國際資本市場協會於2018年擬訂,其中包括資金用途、項目評估、資金管理和披露等四個原則。

社會債券雖可與綠色債券類比,但前者的發展遠遠落後於後者。第一隻綠色債券於2007年由歐洲投資銀行發行,第二隻在次年由世界銀行發行,但社會債券比它大概晚了十年,IFC於2017年才擬訂社會債券框架。這裡的落差也凸顯了社會問題的複雜性,不僅樣貌繁多,項目評估標準也難以量化,才造成其推展比較落後。不過,這次疫情形成一個機遇,反映了以社會債券來為社會項目募資的可能性。

例如,IFC針對這次疫情發了十億美元的社會債券,非洲開發銀行發了三十億美元的社會債券,而這是有史以來面額最大的社會債券。歐洲投資銀行以SDG#3為影響力目標,針對可負擔醫療渠道,用瑞典克朗發行“可持續性意識債券”(Sustainability Awareness Bond)。這隻社會債券受到歐洲機構投資人的高度青睞,在市場上供不應求。歐洲開發銀行協會也針對疫情發了另一種類型的社會債券 ―― “社會包容債券”(Social Inclusion Bond)。

有關社會債券的資金用途,我們可以通過IFC新發的Covid-19 Social Bond來說明。債券目的是維持就業的穩定性和降低疫情的經濟影響,IFC對此提供了案例解析,指出資金用途。更具體地,這隻債券以SDG#3(健康與福祉)及SDG#8(體面工作和經濟增長)為框架,將所募資金配置給藥物化學、金融中介機構與製造三個行業,以對抗冠狀病毒對人類的健康威脅、防護性醫療資源的短缺、維持企業資金平穩與減輕停工後果等問題。特別是,所募資金可挹注於藥物化學公司,針對冠狀病毒的檢測、診斷及治療等進行研發;可挹注於醫療設備的製造公司,生產目前最短缺的口罩、防護衣及呼吸器等設備;亦可挹注於新興國家的銀行,加強流動性,才能對小微企業放款。

在積極股東策略方面,它是聯合國負責任投資之六項原則中的第二項:持股人應該利用所擁有的投票權與提案權,敦促及推動持股公司的ESG政策,以落實ESG實踐。疫情下企業的社會政策受到特別關注,其中包括勞工政策、健康及安全政策、供應鏈關係等。譬如,企業的勞工政策是否包括給予員工支薪假、彈性工作機會?企業的供應鏈政策是否包括供應鏈關係維護?實踐上,聯合國負責任投資原則針對這次疫情發佈了一個公告,就負責任投資人應該如何回應疫情,給予了一些指南。

另外,無論是一級或二級市場,都有基金在疫情下仍力行積極股東策略。在二級市場裡,Domini Impact Investments基金就草擬了一份投資人聲明,納入多項監督條款,要求持股公司保護員工工作、提供支薪病假、維持供應商關係等,由股東自願簽署後統一提交給企業。在一級市場裡,投資方更能緊密的和被投資方站在一起,通過投後管理流程發揮其積極持股權,幫助對方渡過難關,尤其是當被投資方是資源少、規模小、運營資金吃緊的新創公司時。英國的Big Society Capital就在歐洲疫情爆發後的第一時間,表示它的疫情回應以三點為主:分享信息、調整既有合同的條款及探討新的融資可能性。另外,荷蘭的DOEN基金會、美國的RSF Social Finance、Vital Capital等多間影響力投資基金,也通過投後管理流程善盡積極股東的責任。

影響力投資是以VC方式在一級市場進行風險投資。當前市場動盪,風險高飆,投資標的難找,因此影響力基金大多尚無動靜,只有規模大、財力雄厚的少數幾隻影響力投資基金開始行動。3月初蓋茨基金會宣佈,它和頂好超市集團基金會及萬事達信用卡基金會,共同拿出1.25億美元的種子基金,投資於病毒療法加速方案(Therapeutics Accelerator),目的是使新冠病毒療法能快速化和普及化。目前全世界已發展出幾種對抗新冠病毒的療法,但仍處於藍圖階段,尚未進行嚴謹測試、重複化試點等步驟,以完成驗證階段。唯有經過驗證階段,充分證明了有效療法後,才能建立系統、商業化及規模化。這中間流程很長,涉及世界衛生組織、政府、民間投資人、藥物化學公司、醫藥監管部門等多種單位,相關的不確定也很高。蓋茨基金會拿出的這筆催化型資本(catalytic capital),目的就在於降低風險,加速流程,以吸引更多商業投資人進場投資。我要強調,這筆資金不是慈善捐贈,而是催化型的股權投資,當它進場吸收掉一部分市場風險後,商業投資人才願意進場。這種混搭式的資本結構,常見於影響力投資。

除了蓋茨基金會,從事影響力投資的索羅斯經濟發展基金,也在尋找合適的投資項目。它設定兩個優先領域,一是病毒疫苗的開發,另一是醫療基礎建設的推進,例如遠程醫療。這個機遇領域由本次疫情所凸顯,當醫護人員為病人插管時,病人會唾液四濺,把醫護人員暴露在極高的風險下。因此,倘使醫護人員能夠遠距為病人插呼吸器,則可降低臨場風險。這個基金會願提供的資產類型極具彈性,從運營資金、彈性債權融資到讓步型項目融資都有。讓步型資本(concessionary capital)類似於催化型資本,屬於影響力投資領域,適合推動醫療健康領域的基礎建設。

社會影響力債券(social impact bonds, SIB)是影響力投資領域裡的一種金融工具,又稱“成功才付款”(pay-for-success,PFS)債券。在設計上,它屬於結構型金融商品,有一個內嵌式的選擇權,所以風險比較高。第一隻SIB於2012年在英國誕生,極受政府歡迎,認為可以把項目風險由政府轉移到投資人身上,但迄今SIB並沒有規模化,背後理由與影響力度量困難、交易成本過高等有關。SIB聚焦於一些長期社會問題,譬如預防醫療、職能培訓等,社會上已針對解決方案發展出一些有效的干預方法,但其大規模試點需要很多資金。政府通常不願對試點投資,故先由民間投資人拿出前置資金,當項目成功時才由政府付款,而失敗時則由投資人承擔虧損。

這次疫情所凸顯的歐美社會問題,像街頭露宿、學習落差等,都已經發展出一些干預方法,也適合進一步以SIB方式擴大試點,故在影響力投資領域引起了相當的討論。但因SIB最終需要和政府簽訂合同,其中涉及提供干預方法的社會服務組織、評估成果的第三方組織等,故協商流程很長,目前還未見行動。

總結以上,今天和各位分享當前局勢下的ESG與影響力投資。當前局勢是新冠病毒帶來的危機,其中最嚴重的問題可以連上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中的四個,包括去除飢餓、健康與福祉、優質教育,及體面工作和經濟增長。面對當前局勢,ESG投資非常切題,因為它強調社會關切,同時追求財務與社會回報。疫情發展至今,七個ESG投資策略裡只有三個相關,分別是可持續主題式投資、積極股東策略與影響力投資,我也和各位分享了一些具體的金融實踐。

重要的是,疫情危機凸顯了一些存在已久的問題,必須通過可持續的系統性改變來解決。換句話說,對於疫情所暴露出來的病根,我們應該對症下藥,以根本的方法來解決。演講結束前,我借用中國的傳統智慧,以«孟子‧離婁篇»和大家共勉:“七年之病,當求三年之艾”。希望我們都能以疫情危機為借鏡,肯定資本市場的力量與ESG投資的特質,高瞻遠矚,針對源頭問題做好長遠準備。

Q&A互動

Q1:全球疫情下,ESG與影響力投資應重點關注哪些行業?或者說,國內外哪些領域目前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

邱慈觀:剛才演講已經清楚點出,目前情況之下,我們重點關注的應是這次疫情危機所凸顯的行業,它們與ESG三個維度的社會維度最相關,而我們應該針對相關問題尋求系統性的解決方案,比如遠程醫療、遠程教學等。

至於國內外有哪些領域已經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這個問題我剛才也回答了,但可以再強調一點。投資遠程醫療等新興領域,是以一級市場的PE與VC為主,投資研發新技術的新創公司。當投資階段是最早的藍圖期時,風險很高,通常只有催化型資本願意進去,譬如上面所講的蓋茨基金會、索羅斯影響力基金等。等到行業通過藍圖期走到下一階段的確認期,不確定性還是很高,傳統VC可能仍然不願意進去,而要靠影響力投資來推動。只有當新創公司繼續發展,步入起飛期或更後面的規模期時,風險變小了,傳統VC才願意進場。

這些新興領域的早期階段投資,所涉期限長,需要耐心資本,因此都是一級市場投資。目前這些領域還沒法形成二級市場的ESG投資產品。

Q2:在當前系統性風險增加,企業財務表現普遍下滑之際,當下的ESG投資需要特別關注企業的哪些能力?

邱慈觀:這問題剛才也大略和各位分享了。ESG有環境,社會和治理三個維度,而當前情勢和環境維度的關係比較小,主要是和社會維度有關,和治理維度也有關。

在社會維度裡,目前我們關心企業的勞工政策、供應鏈危機處理、股東關係管理等議題。更具體地,企業的勞工政策是否讓勞工有彈性的工作方式?是否可以選擇在家工作?是否有支薪的病假?企業的供應鏈危機處理包括關係維持、應急措施等。企業的股東關係管理涉及它對積極股東所提要求的回應,其中包括維持現有崗位的穩定性、加強財務審慎性等。當然,疫情下企業最重要的社會關切是員工健康與安全。

當前治理維度下的議題,主要涉及董事會對企業的監督,特別是高管對疫情的危機處理,包括供應鏈受阻的處理、勞工關係的處理等。另外,企業的薪酬制度是治理維度下的議題,當企業獲利因疫情而虧損時,董事會應該監督誰最先減薪,如果高管仍舊坐領高薪而員工卻被迫減薪的話,這間企業的薪酬制度顯然有問題,董事會必須關注。

Q3:就目前二級市場而言,您認為那些ESG投資策略會取得較佳的財務回報呢?

邱慈觀:這個問題非得回答不可,不是因為它切題,而是因為它不切題。今天演講一開始,我就把主題明確化,先講當前的疫情危機,再講相應的ESG投資案略,主要是講一級市場ESG投資如何針對當前危機做出融資回應。因此,ESG投資在二級市場的財務回報實在與今天主題不相干。特別是,我剛才強調過,關於二級市場ESG回報率的問題,學者至今沒有定論。

我必須提醒,ESG投資是雙底線投資,投資人不止追求財務回報,還追求社會回報。如果某人提問只關心財務績效,我認為並不合適,尤其在當前情勢下,ESG投資的重點是社會績效。另外,身為金融學教授,我必須說,無論在一般情況或當前特殊情況下,投資人認購ESG投資產品,應該從整體投資組合之資產配置角度來考慮,而非從單一金融產品的角度。因此,無論ESG資產的回報率如何,我們還需考慮它們和其他資產回報率之間的相關性,才夠專業。

Q4:請邱教授為我們推薦幾本可持續金融的著作。

邱慈觀:這類著作不太容易找,一方面是“可持續金融”這個名稱被G20正式推出也才兩年,二方面與書籍的性質有關。事實上,如果在亞馬遜網站搜索“可持續金融”,找到的書並不多,而且幾乎都不是單一作者寫的,而是由很多人的專欄或案例組成的。這樣的書主題不明確,內容比較支離破碎,不能讓我們有系統的學習一個新領域裡的知識,如果要有系統的學習,最好通過單一作者的著作。

我向各位推薦兩本專書。英文方面,去年英國牛津大學出版了一本Principles of Sustainable Finance(《可持續金融原則》),作者是荷蘭鹿特丹大學的兩位教授。中文方面,我的《可持續金融》,去年12月由上海交通大學出版。

(作者是國內ESG投資、影響力投資及普惠金融等領域的知名學者,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博士、現為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

復旦教授孔愛國:當下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企業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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