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爹爱酒,一天三顿饭四顿酒,还得滋儿滋儿带响,吧嗒声持续到第一颗花生下肚,一仰脖儿“吱”,杯子空了,阿九馋的直流哈喇子。
阿九实在憋不住了,偷爹的酒喝!然后兑水补差,东窗事发,免不了被爹撵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想喝酒,去酒坊啊!龙抬头那天,阿九光荣上岗。酒坊有个诗意的名字—七里香。
刚来的伙计没钱拿,得了吧,谁在乎那个!
第一晚阿九就把腿喝软乎了。陆老板拿出十六种各色的酒让他辨识,阿九讲的头头是道,把老板忽悠瘸了,把自己也喝“瘸”了。
天亮起床,阿九有点小尴尬。
陆老板夸了句“好酒量”,回头去看酒坛,脸色一变,赶紧叫来伙计。
五六个伙计轮番点了好几遍:少了五坛!
老板问阿九:昨晚锁门没有?
阿九:锁了,肯定锁了。
老板:夜间你出去没有?
阿九:去了几次厕所。
这就对了!老板说,我刚才进来,你还在床上,门没锁啊。
丢酒的事马上在伙计中间传播开了。阿九的脸先是火辣辣的,然后白中泛青,突然嚎啕大哭:我陪酒钱,把我卖了我也要赔……阿九爹听到消息火急火燎赶过来,一个劲跟老板赔不是。
老板把账房先生找来一算,五坛好酒,二十块银元。
阿九爹倒吸一口凉气,说,老板容我分期如何?
老板说可以,五年如何?
阿九爹感恩戴德:行行行。这混账孩子我领走,免得丢人现眼。
老板说到哪都一样,在这学吧。
阿九爹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了。
阿九对着爹的背影狠劲叩头,老板强把他拉起来。
那一天,阿九第一次明白度日如年是个啥意思。
晚上,饭菜摆了一桌子,酒香四溢。老板单请阿九。
老板倒了两杯酒,阿九一机灵:我不喝了。
老板:少喝不妨,只要别喝醉了。
阿九犹豫一阵:不喝!
不给老板面子?
不给!
不喝,明天解雇你!
解雇,我也……不喝。
老板偷笑,自斟自酌,随口讲了“喝了一辈子酒,出了一辈子丑”的故事,最后说,酒师要时刻保持清醒,品酒不喝酒,不然会出大事;还要特别细心,一块灰烬一个烟蒂都要留意……
阿九频频点头。
阿九话语不多,但是爱笑,例外的是,他见了酒师老张就不笑,他说老张不地道,问他咋不地道,他说老张斟酌配料总是背着他,经常买烟给他抽还这样。
老板就把老张叫到柜前,说阿九跟了你三年,该传点真经了。
老张说,我这吃饭家伙怎能随便示人?
你这本领也是在我这学的,不是家里带来的吧?
老张说,行!那我告老还乡。
老板叹了口气,挽留。
老张第二天还是拎着大皮箱走了。
八名伙计像木桩一样立在酒坊内,成了没头苍蝇。
阿九说话了:老板我试试,酿好了不要奖,酿坏了只管罚。
老板所,成。
阿九把爹找来,阿九试酿,爹品尝,父子俩出了睡觉,成天闷在蒸酒室,第七天,阿九喊老板和伙计们尝“头酒”。
老板第一个翘起了大拇指。
阿九当了酒师,“七里香”酒坊声名鹊起。
一晚,月色如水。老板宴请阿九父子,酒过三巡,老板起身,拱手,鞠躬,面带愧色,说对不起,阿九醉酒那晚,其实一坛都没少,我看阿九过分贪杯,但又是酒师苗子,所以……
三十年后,“七里香”酒坊变为“阿九酒坊”,一辈子仅喝了一次醉酒的阿九,笑眯眯地站在门口,高举酒杯,向南来北往的人们敬酒。
当然,这是一尊瓷像。
南风:微小说玩的就是急转弯,抓好方向盘哦!老板这个套,你有没有在开始看出来呢?
最后一句话真是神来之笔,画面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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