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紫阳花日记》是日本当代作家渡边淳一创作的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2010年。该小说讲述了一个由男女主人公川岛省吾和志麻子组成的家庭中,婚姻生活如何在一本日记的影响下不断的起伏,却又因为生活的惯性依赖继续维持着的故事。小说的核心是对现代婚姻的批判,在长久的不和谐的婚姻家庭中,女性在婚姻生活中逐渐丧失自我。

如果说《失乐园》演绎了一场理想中的爱情,从精神到肉体的契合,冲破世俗的枷锁,虽然最终走向死亡,却是一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赞歌。《紫阳花日记》却详尽地描述了现实版的婚姻生活中女人所处的尴尬地位。这其实很像脱下水晶鞋的灰姑娘,没有盛宴与光彩,只有生活中琐碎的一地鸡毛。

一“男尊女卑”思想的根深蒂固,是导致婚姻中女性地位模糊的核心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自从母系氏族社会过度到父系氏族社会后,妇女的地位便降到一种从属的地位。千百年来,无论在什么样的社会,妇女最重要的职能只是生儿育女,为夫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由此造成的重男轻女思想在中西方绝大多数文明体系中均不同程度地存在。在《士师记》中,迦勒说:“谁能攻打基列西弗,将城夺取,我就把我女儿押撒给他为妻。”《撒母耳记上》中,扫罗对大卫说:“我将大女儿米拉给你为妻,只要你为我奋勇,为耶和华争战。”女性自古在男权社会中充当的都是战利品和附属品的角色。

在日本,公元7世纪中叶所施行的“大化革新”更是日本女性噩梦的开始。“大化革新”是唐化运动,日本大量地引进中国的各种制度:如以户为单位,每户都由嫡长男继承户主地位,并由这个户主来管理整个家族的财产,决定子女的婚姻。从此,女子一定要服从户主即父兄、丈夫的命令,不再具有自主权。日本女性已完全沦为附属于男性的存在,丧失了独立自主的人格。

这一点从外界对她们的称呼就可以表现出来。《晴蛉日记》的作者则称为藤原伦宁之女,或藤原兼家之妻,或藤原道冈之母。《更级日记》的作者则被称为管原孝标之女。在《紫阳花日记中》外界对志麻子的称呼也是如此,结婚以后,没有人再用“志麻子”来称呼她,她是川岛的妻子,夏美和裕太的母亲。正是因为日本极致化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传统,因此整个社会都默认为,女人不可能长期工作,只要一结婚,就会立马告别职场,回归家庭,成为相夫教子的全职主妇。

基于这样的思想,男人在选择妻子的时候,很多时候并不是出于爱情,也许是出于适合成为贤内助这样的想法。就像文中省吾说的那样:“老实说,迄今为止,他几乎没对妻子产生过兴趣。省吾知道自己最终是要继承父亲的医院、自己开业的,所有觉得志麻子是可以值得信赖的,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

《欢乐颂》中关关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其实我身边一直有一些还挺优秀的男孩子在追求我,但是他们的态度和言行却像是在告诉我,你不优秀也不漂亮,可你家境不错,性格很好。可以当一个好妻子。”

这句话也恰恰应验了男人在选择妻子时的考量在于女人是否顺从、听话、持家。文中省吾的想法也代表了绝大部分男性的想法:丈夫总是应该占有比妻子优越的地位,倒没什么逞威风的意思,只是觉得在家庭里必须先有丈夫的地位。妻子呢,则要维护这种地位,保护孩子。甚至在偷看妻子的日记时因为她在日记中没有称呼自己为“丈夫”,而是仅仅用“他”这样的称谓都会心生不满。

婚姻中男女关系的不平等性,在《紫阳花日记中》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

1)生育机器

志麻子第一胎是个女儿,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来自丈夫的父母和亲戚的沉重负担——“第二个孩子,一定要生个男孩”,已经沉沉的压在了我的肩上。他们绝对不是为第一个孙女的诞生而欢喜,却总期待我肚子里还没影儿的男孩子。只要有我的子宫在,我自己怎么着都无所谓。

要不要生儿育女是女性生命中最重大的决定之一,而且这一决定往往不在女性自己的掌握之中。吉布曾在《无生的声音》里写道:“我渐渐发现,即使在我们这种进步的西方社会,没有孩子仍然是一种耻辱。”

2)被忽视的付出

志麻子的日记中有一段记录了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忙碌的生活。不仅要养育两个孩子,还要负责一家人的起居生活。各种琐碎的家庭事务都是志麻子的责任和任务,深夜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去急诊,为了打扰丈夫睡眠,不管夜里多晚,志麻子都将哭闹的孩子报到外面去。每天的生活都是在两个孩子的喊叫声度过。

家庭中琐碎而辛苦的付出得不到理解和回应,还要遭受丈夫随时的奚落,省吾貌似不经意的玩笑却刺痛了志麻子,孩子们取得的好成绩认为都是遗传自己的,而孩子失误或者出错的情况都是遗传母亲。

彼德丝曾经说:女人不仅仅需要一个和她相好的同床人,她首先需要一个朋友,一个伴侣,一个她可以与之商量一切事情的丈夫,包括她孩子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在这样时刻撇下她一个人,干脆一走了事的人。显然女性对丈夫的这种需求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是办不到的。

3)床笫的不和谐

这是造成夫妻之间矛盾的根源。就像文中写到的:床笫间和谐与否会决定爱情的深浅。志麻子和省吾之间的对于性爱上的矛盾其实从新婚第一夜就已初见端倪。丈夫不顾新婚妻子的感受强行扑过来,婚后有很长一段时的性生活不是出自爱而是为了受精进行的身体结合。

有了孩子后的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更是寥寥无几,生了孩子的妻子,已经不再是女人而是母亲、妈妈,丈夫对妻子情欲的冲动越来越少。男人与女人之所以走到一起,成为夫妻,必须要具备的首要的起码条件,就是双方对性的共同认知,对性生活的向往和期许。所以,夫妻关系是以性别相异为前提,以性生活为纽带。

《紫阳花日记》中所表现的其实是无数个实体家庭中,身为家庭主妇都要面对的问题。男性作为主导的家庭中,妻子往往没有话语权和主导权。而导致女性角色被削弱,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经济地位的差距。亚当斯密说:人的本性就是追求个人利益。

二家庭中经济地位的主导权,是导致的女性地位模糊的又一重要因素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小说中省吾与志麻子这一对夫妻形象,其实是中产阶级家庭夫妻关系的写照。

“男主外女主内”的婚姻生活中,看似分工明确互不干涉,实则这种不平等的相处模式却是在日渐削弱夫妻之间的感情。丈夫有了外遇,作为妻子除了借用日记来发泄愤怒外,任何实际上的举措都无法实施,家庭的生活来源需要依靠丈夫。这种婚姻中女人面对的窘境,在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随处可见。

身为妻子的志麻子,不允许过问和参与丈夫工作上的事情,丈夫的收入她根本不知道,关于医院的经营状况,志麻子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你闭嘴!”除了每月按时打在卡上的生活费外,家中经济收入志麻子无权过问。

在知道丈夫出轨后,志麻子陷入被动的原因也是出于此。渡边淳一借用日记中清水智津子的一段话点出没有经济收入的全职太太在面对丈夫出轨,无力反击的窘况:“志麻子,我理解你现在的痛苦。可是如果离婚,遭受损失的可是你啊!”

首先单身女性租公寓的前提需要男性担保人;其次虽然丈夫是过错方,但是得到的赔偿费和孩子的抚养费却是非常少;最重要的是孩子的监护权志麻子是得不到的。

在日本,法律上并没有共同监护权一说,这就意味着女性获得孩子的监护权后自己要承担所有抚养孩子所产生的费用。由于日本“男尊女卑”的思想影响,日本女性偏向于离开全职工作,照顾小孩,因此在离婚后,她们会发现很难融入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很难找到一份薪水不错的全职工作,只能依靠兼职或者薪资较低的工作维持生计。

此外,由于过去20年里,生活保障系统的改革,这些单身母亲很难从国家获得补助。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一份报告显示,在全球单身母亲劳动力比例中,日本的单身母亲所占比例最高,达到了85%。但有一份工作,并不代表她们经济上没有问题。

报告称,在日本,拥有工作但是仍然处于贫困线以下的单亲家庭的比例是56%,这个比例是全球最高。相较,这个比例在美国为33.5%。荷兰莱顿大学研究日本单亲母亲课题的社会学家Aya Ezawa说:“日本目前的状况就是——就算你让单身母亲们去工作,你也不能解决她们的贫困问题。”在求职时,日本的公司会希望求职者写上家庭成员名单,如果有孩子没有丈夫,那么这位单身母亲就会被认为“不可靠”。公司会考虑到这些母亲会因为孩子而分心。

书中省吾也是这样认为:妻子无论怎么说大话,也只是个全职太太。一个全职太太并不能养活自己。要以这样的地位来对等地和丈夫争斗,这种做法本身就很愚蠢。从这些方面也不难看出,从社会到家庭,日本整个社会对于家庭妇女的评价都是极低的。

三女性感情的自我追逐,是婚姻家庭中最大的悲剧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婚姻在初期是可以忘我的,女性本身具有的母性的天职,这使得她们可以为了家庭牺牲自我,但是随着时间的延长、面对琐碎的生活或复杂的人性,双方的感情逐渐褪去后,对方的缺点越来越暴露。这时自私、利益的一面让我们不再忘我,不再一味的为对方付出和牺牲,大部分是想着如何才是公平的。而这种公平,是不被环境和众人所接受的,文中也可以看出来,志麻子将这种愤懑留在日记中,表面上依然只能维持家庭的平衡,丈夫更是觉得这种地位平等的想法是可笑的:

妻子抱着男女都一样、夫妻应该平等地拥有权利,这样下去,家庭关系是不会搞好的。

志麻子曾是圣志学院的才女,父亲是国际法学教授,从小的生长环境是自由而平等的。婚前对婚姻的许多期盼也随着省吾一家夫唱妇随的传统而熄灭。结婚后作为家庭主妇,关于婚姻,现实与理想之间虽然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志麻子还是尽力做到最好,事实上志麻子不仅跟婆婆之间的关系处理的很好,家庭里各项收支、邻里亲戚之间的相处、孩子的养育各个方面表现都无可挑剔。

可是正如伏尔泰说的:任何家庭都有许多虚伪的亲切。“假面夫妻”之间的和谐其实是做给外人看的。两个人之间的冷战从志麻子发现省吾出轨后愈演愈烈,正如书中说的那样:家庭中的齿轮有一个不正常,就会导致其他齿轮也出错,从齿轮的不协调处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即使你立即上油,第二个、第三个齿轮也会运转不正常。久而久之,你就会被对不正常的齿轮习以为常。

志麻子也曾试图能够从丈夫那里得到哪怕一丝丝的支持,在女儿一岁的时候,她问道:“医院的继承人是女孩不也很好吗?”被省吾一口回绝:“当然是男孩子好了!”志麻子也将经济独立的希望寄托给女儿,可是女儿却更加喜欢像母亲那样生活,比起在社会上立足,家庭生活更让女儿期待。

这种常态化的不对等关系的社会,使得志麻子在“男尊女卑”的风气中随波逐流。志麻子重新燃起女性身份的觉醒,源自志麻子和绘里的见面,婚外恋使你时刻记住你是个女人,同时也能很快让你忘记你丈夫婚外情的事情。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紫阳花的种子,种在了志麻子的心里。这也为后来志麻子与大学老师的婚外情作了铺垫。就在丈夫省吾和情人之间出现问题时,志麻子的春天却突然到来。志麻子炽烈的感情得到释放之后,志麻子突然警醒,两个互有家室的人结合,没有未来,但是在一起时的感情是真挚的,在短暂的时间里,彻底摆脱尘世生活的束缚,在瞬息的梦幻世界里翱翔和沉醉。

志麻子在老师身边不是妻子、母亲,只是女人,这是在家庭中被忽视甚至被扼杀的一种自我的感情。就像志麻子在日记中写得那样:遇到老师,我找到了足以唤醒自己青春的方法。这不是为了丈夫,为了孩子,应该是是为了更好的享受“自我”。

家庭中丈夫很妻子各自享有自己的世界,假面夫妻只要有利于在社会框架中继续保证家庭生活的圆满,那就不必忌讳。家庭似乎开拓出新的道路,就像雨中撑起的伞,伞下的两个人不断地协调步伐,只为了在外人看来是一对平静地、般配地夫妻。

结语:

《紫阳花日记》|渡边淳一善变之笔对没有盛宴与光彩的爱情的指引

紫阳花最大的特色是“善变”,短短一个月的花期中可以变换各种不同颜色。紫阳花象征着女性自我情感觉醒的一份思考和探索,当然,故事后来设计的志麻子出轨颇有点儿讽刺意味,原本在家庭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女性,反而只能跳脱出家庭的束缚才可以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这显然是对日本男权思想盛行的社会中,婚姻家庭关系里妻子地位模糊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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