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決定”百年一遇之大變局

誰在“決定”百年一遇之大變局

王德培:教授,著名經濟學家,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福卡智庫首席研究員,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領銜完成各級政府、各類企業等一千多家單位的諮詢課題,主筆出版《中國經濟2016》《第四次金融大爆炸》等備受關注的預測專著。


以下內容根據王德培教授於2019年11月22日,復旦管院“資本與併購企業家課程”授課內容整理,有刪減,未經本人審閱:


剛剛上課前我做了一個小型的調研,正好有三位企業家來問當下的形勢,他問首先我們聽到的信息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要講的是,真實的形勢比國家官媒說的要嚴峻。


前兩天政府內部在進行國民經濟的重新測算和調研,發現天津連續少了4000億的GDP,現在已經淪陷成二線城市,山東合算下來GDP也是要少幾千億。後來和他們交流發現有一個規律,在長江以北特別是黃河以北,作假的事情很多。


所以明年也就是2020年國家統計局就決定自己直接出面統計,像這樣不行。但是在長江以南形勢倒過來,上海原來3萬億,經過幾次調整,現在要變成3.6萬億的GDP。南方像廣州、深圳那裡都一樣。市場程度越是深化的地區,越是要少報,市場經濟相對弱一點的地區,為了政績要多報,國家為了搞清楚真實的問題,要讓該縮水的縮水,該長出來的長出來,不長出來怎麼收稅呢?


但是真實的經濟情況和我們社會普遍的焦慮相比,要來得好。你說形勢可能會天塌地陷麼,其實沒那麼糟糕,所以很有意思的是,和國家官媒宣佈的相比要差,但是和我們普遍的焦慮相比要來的好,這就叫選擇性偏差。


經濟學裡面有一個倖存者偏差,我在這裡講選擇性。剛才三位企業家和我聊,我問他們在幹什麼?現在就行業本身的這些事情都講得清楚,但是真正決定這個行業的實質性的變量,是遠在十萬八千里的東西,那些東西在決定著我們這個行業好還是不好。


剛才好像還有有一個做基站的企業,我在這裡順便說一下,全世界的經濟,就是在5G和高鐵方面,西方發達國家不行,中國體制卻可以,你說是你這個行業做的好還是做的不好,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因為它涉及到西方的經濟體制和東方的以中國為首的舉國體制之間的差別,這之間的差別有沒有是非?


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老師,不管這個社會好還是壞,對還是錯,我不管,我只管他真實的狀況是什麼?是什麼原因導致這樣的狀況,這樣的狀況未來又將走向什麼?這是我的一個學術特點。我不來講對和錯,比如為了反映目前形勢,我用一個增長與衰退的悖論,為什麼要提悖論呢?悖論第一反應為複雜、矛盾,但是悖論這個詞又涵蓋著一種無奈,一種宿命。


比如說增長,你說他好,但現在增長乏力,我就講汽車這件事情,我們大概是連續十七八年芝麻開花節節高,到了17年近3000萬輛,2880萬輛的生產和2800萬輛的銷售,形勢大好。到了18年負增長4.3%,到了19年有的一輛車都沒賣出去,像上汽有一陣子大眾都停下來,沒有停車場了,消費結束了。但你能說現在是不好嗎?還不能這麼講,我們國家燃油車整車廠200家,新能源汽車整車廠204家,僅僅新能源車,國家發改委說10年以後200萬輛,現在產能已經是2000多萬輛,多出一個0了。你說是好還是壞呢?


當我們處於衰退過程中,那些強的企業開始進行兼併重組,所以理論上講,併購的黃金時代到了,只有在經濟蕭條的時候,併購的窗口才向你打開。美國曾經最多隻是1400多家汽車廠,經過上百年的洗牌,現在只剩下三家,德國現在是5個廠,7個品牌,但當初他也是有87家廠,所以中國的產業要走向成熟,一定是要有經濟衰退蕭條來進行洗牌的。所以不要說這個形勢好還是壞,那是傳統的思維,過去所謂的好其實就是GDP增長,但你沒想到GDP瘋狂增長的過程中埋下了衰退的種子,在衰退的過程中埋下了未來產業成熟的種子,所以我認為不要隨便去講是好還是壞。


為了把今天的內容講清楚,我想講幾個話題,第一個是中美關係,另外如果時間允許我講五個專家、大師,他們怎麼看待一百年一遇的機會?


今天的中美形勢峰迴路轉,跌宕起伏,怎麼來抓住中美之間最基本的關係,我提幾個角度:


第一個,一組數字:60、100、300。當一個國家的GDP是美國GDP的60%,他就要打壓你了。不管你是朋友還是對手,哪怕親兄弟,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你的體量已經擠佔他了。所以二三十年前,日本人通過汽車產業,通過白色家電,GDP迅速高增長,擠壓美國,美國就打壓它,拉幫兄弟廣場協議等等,一下子把它折騰成連續二三十年底部橫盤。


2018年,中國的GDP是美國的66%,所以為什麼現在在美國,整個社會精英在關於中國的投票過程中往往是全票通過,因為涉及到生存空間,這就是60的重要性,那麼當中國的GDP佔比是他的100%的話,這兩個國家是最麻煩最緊張的時候。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是他的100,到2035年左右,到了300的時候那就消停下來,我們也測算這些年美國的GDP,簡單的趨勢外推,大概有七八十年,我們GDP體量才是他的300%,到那時期,中美之間重歸於好。


日本的GDP,實際上現在我們已經是他的2.5倍都不止,所以來自日本的反對中國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反對你有什麼意思?所以今後中日之間的合作會越來越好。從這個角度講,我們不要簡單的期望一場談判就能徹底解決問題。這是我的第一個思路。


第二個思路,中美之間我先講一個結論:美國現在是處於經典市場經濟的最高階段,中國是世界第三條道路的初級階段。這個結論是怎麼得出的?我告訴各位,美國作為經典的市場經濟,他沒有受到大的干擾,那麼在這條道路上沒有干擾,沒有騷擾,自然的發展到最後就來到了最高階段,最高階段就是金融,金融達到了經典的市場經濟最高階段。


所以美國今天的空心化、虛化,裡面原因很多,有WTO的,也有大量的實體經濟出走來到中國等等,但是整個美國社會的所謂市場經濟深化發展到那種程度,所謂的聰明人都去玩經濟玩金融了,叫錢生錢。所以我在這裡說是百年一遇的大變局。現在我們說人不生人了,你放開生育政策以後她也不生小孩,還有就是錢不生錢了。不要以為錢能生錢,為什麼?這是他自我發展到極端的一種表現。


金融行業現在很艱難,我剛才已經講人不生人,錢不生錢。到了錢不生錢的時候,華爾街在美國經典的市場經濟邏輯中,就演變成自娛自樂,金融行業自娛自樂,然後再把社會上的錢全部拖過來進行炒作,進行擊鼓傳花,進行金融衍生。我們一個企業搞得好,到了一定階段必然要涉足到金融,搞財務公司,甚至搞金融公司,這個不存在道德問題,不存在誰對誰錯問題!所以美國另外一個矛盾就是實體資本和金融資本之間的矛盾。


這是一條邏輯線,另外一條邏輯線,電子貨幣、加密貨幣和數字貨幣,他在原來的市場經濟的那條邏輯線上又來到了一個新時代。2018年,就活期存款來看,餘額寶和支付寶佔大頭,遠超工農中建交,疊加在一起都不如它多。


現在中央又要搞一個數字貨幣,包括區塊鏈。為什麼要搞這個數字貨幣?有兩種解讀,一種解讀是人民幣要彎道超車,要成為世界上通用的貨幣,

現在俄羅斯、沙特、中國都要建立一種本幣交換的結算系統。


另外一種解讀,既然世界已經數字化,我的貨幣能否數字化。但我在這裡講,對國內邏輯走不通。因為這又涉及到貨幣和紙幣的法定關係。人類的經濟進入到信息文明,都電子化、數據化,所以貨幣的形態、交換的形態也跟著變,這是不可逆的。但是不是公司就立馬推出,國家就立馬改變你的紙幣,這件事情還處於初級的野蠻階段,所以各位不要輕易的去踏上這條船。


剛才講的金融原罪和金融貨幣電子化,加密貨幣、數字貨幣,我是從以往幾百年的金融內在規律和當下IT經濟信息文明的內在邏輯和大家有個交代。


接下來我想講五位大師。


第一位托夫勒

托夫勒偉大在哪裡?它在70年代後期就把當下的大格局全部描繪出來,一本著名的著作叫《第三次浪潮》,當時趙紫陽看到很激動,然後馬上翻譯成為80年代思想解放的開腦洞的一本書。第二本書叫《權力的轉移》。他說既然工業經濟已經變成信息經濟了,那麼這個權利在信息經濟也重新來過,誰擁有權力呢?誰擁有流量,誰能夠抓眼球,誰就是擁有權力的人。這本書裡面白紙黑字明確的說,現在年輕的企業家特朗普,我看他今後就可能成為美國總統。人家80年代初的預言。


第二位特里芬

特里芬在90年代初就預測了今天美國的大的格局,他的分析框架邏輯也很簡單,因為特里芬這個人現在已經被金融經濟學界稱之為特里芬悖論,就像數學的公理和定理一樣,把它定格在那裡,所以他揭示的道理是很深刻的。他說當一個國家制造業相當強大,他的商品必定會走向世界,走向世界的過程中,交換商品用什麼貨幣,它的貨幣就成為世界的主要交易貨幣。作為主要交易貨幣,這張貨幣就成為各個國家的外匯儲備貨幣,既然是主要的儲備貨幣,金融市場上炒作的也是這種貨幣,然後這個國家發現我幹嘛要生產那麼多的商品,我還不如去生產紙張,印紙張多方便,然後把美鈔全部撒向世界。


到了這個時刻,美國就空心化了,玩金融了,特里芬就講了,越來越多的產業走出去,越來越多的精力放在炒作貨幣,國家的政策也在以貨幣主義為首。所以我在這裡順便再說一句,當負利率全面登上歷史舞臺,當貨幣主義甚囂塵上,實際上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市場經濟,這個世界實際上是國家經濟。所以特里芬最後一刻他這麼預言,他說在金融市場上炒作,早晚有聰明的人發現,原來這個國家已經空心化。所以這就是一個大國的輪迴,由盛而衰的內在的規律。


第三位麥金德

麥金德有一本書叫《歷史的地理樞紐》。誰引領歷史,誰主導歷史?誰在樞紐的位置上才有這個資格。像俄羅斯一到冬天港口都凍起來,他說這個國家成不了大業,也不可能連貫性的成為歷史的主宰。他預測美國將成為20世紀老大。那個時期,美國躲在那裡享受市場經濟的社會,兩次世界大戰還沒開打,他就預測美國將成為20世紀老大,一戰成名,到處遊說。


後來隨著他的研究的深化,大概一年過後,他就寫了篇一萬多字的論文,他說我再告訴你們,預測20世紀已經不過癮了,我要預測21世紀,21世紀誰將成為領袖型的國家?我告訴你們就是中國。麥金德在上個世紀04年05年就預測,中國在21世紀將成為世界領袖國家,他的邏輯框架也很簡單,中國擁有陸地的強權優勢,這個國家只要給它以和平與安寧,假以時日,它的綜合國民素質和稟賦在全球將是引領性的國家,麥金德當時這麼預言。麥金德把他深邃的眼光穿過20世紀,直接來到21世紀,就是今天的這個樣子。


第四位亨廷頓

亨廷頓提到文明的衝突。什麼是文明的衝突?真的當人類要發生經濟重大沖突的時候,現有世俗的理論解釋不了,他只能迴歸到他原來的解釋,所以原教旨主義是有它的歷史必然性。一個遊牧民族突然跨越幾個文明,直接來到工業經濟,享受著地底下的石油,你去看沙特,把著名人士用電鋸活活的鋸死,為什麼他能幹出這種事,因為它原來是極其落後的文明。一個國王有6000個皇子,每個皇子補貼7萬美元一年,你說這個國家要不要耗掉。


如果沙特和海灣國家完蛋的話,中東將徹底進入一輪由他們中東地區自我為主的一輪橫盤。這輪橫盤的洗牌,把中東的底部真正的找到和夯實,才會帶來未來發展,這件事情還要二三十年都不止。


亨廷頓他從這個角度講文明的衝突,但是不是他就這麼一直衝突下去?


第五位湯因比

湯因比是英國曆史學家,60年代東方一個國家崛起了,就是日本。日本在六七十年代形成了產業革命,到了70年代末,80年代上半期就直接威脅到美國,所以作為大師,他的眼光已經看到了東方的曙光。


當時中國還處於動亂時期,湯因比在和日本的池田大作之間的對話中就提到他看好中國。他說西方的文明是從海洋出來的,中國文明是大一統,歐洲是有五個海把它割掉的,所以歐洲是反覆在衝突,所以這樣的海洋經濟無法形成大一統,使得他們的動亂比較頻繁,所以不斷的衝突就不斷地創造新的生產力。


湯因比認為這種市場經濟、進攻性的文化會導致人類災難。但是像中國中原一統性的、文化收斂型的,像儒家這樣的文化,今後可能會化解21世紀世界的災難。我不知道中國能否像湯因比與池田大作的對話中提到的那樣。


所以這五位專家實際上早早的就在幾十年前、上百年前就對當下的一個格局做了一番推導和預測,所以我今天核心和各位講的什麼意思呢?


今天紛飛複雜的亂象背後是有規律的,針對我們現在形勢的跌宕起伏,不要簡單的從好和壞去評論,要找到他內在的、最根本的邏輯線。


誰在“決定”百年一遇之大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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