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二時辰》的程參:天寶三年,中了進士的他為什麼不開心?

最近《長安十二時辰》正在熱播,不知道你是否對劇中的一個配角:程參是否還有點印象。就是那個進京趕考的書生,一出場騎著叫“綠眉”的馬,被追捕狼衛張小敬撞上。

為了給他意外死去的好友“綠眉”報仇,他還莫名奇妙地被關進了靖安司,和張小敬做了獄友。知識淵博的他是第一個給張小敬針對狼衛一案指點迷津的人。

《長安十二時辰》的程參:天寶三年,中了進士的他為什麼不開心?

唐代詩人雕像

程參的原型就是唐代著名的邊塞詩人,寫出“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岑參。《長安十二時辰》的劇情設定是唐玄宗天寶三年, 這一年無論是對的岑參個人還是他所處的那個時代,都意義非凡。

對岑參來說,那一年他在三十而立之年考取了進士。 要知道,唐代的科舉考試是很難的,應試的人多,考中極少。《新唐書·選舉制》總結唐代取士的方法,分“歲舉”、“制舉”兩種情況。歲舉,科目有一大堆,“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經,有俊士,有進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開元禮,有道舉,有童子。”制舉”,比較簡單,皇帝有招人的需要,發個詔書,“以待非常之才”,就可以了。

歲舉每年都要舉行一次,所有科目中,進士和明經兩科的規模最大。特別是進士一科,從唐高宗之後, 越來越受應試者的垂青。連那些無需通過考試,就能做官的貴族世家都萬分羨慕,“縉紳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舊唐書》卷 三《太宗紀下》)

照常理來說,考中了進士,可是人生天大的喜訊。按照當時的官員制度, 考中了的人還需經過吏部試判,才能授予官職。 具體來說,考中明經科,按照成績的高低可以授予從八品下到從九品下的官職。考中進士科,按照成績的高低可以授予從九品上和從九品下的官職。

讀一讀當時岑參中並拿到官職後寫的一首詩,你能感受到,他其實不開心。

三十始一命,宦情都欲闌。

自憐無舊業,不敢恥微官。

澗水吞樵路,山花醉藥欄。

只緣五斗米,孤負一漁竿。

在考取進士之前,岑參在終南山高冠谷隱居攻讀。他取得的第一個官職是九品下的兵曹參軍,這是唐朝公務員體系裡最基層的官員。 上面這首詩是他離開隱居地所作,流露出來的是一種頗為矛盾的心情:官職卑微,讓他有點不屑為之,可是又為生活所迫(

五斗米),不敢以此為恥(恥微官)。

《長安十二時辰》的程參:天寶三年,中了進士的他為什麼不開心?

終南山的水

那麼他究竟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深挖一下的話,還是很有意思的。

唐朝自“貞觀之治”之後,最高統治集團內新舊勢力進行了半個多世紀的較量,最終經過唐玄宗君臣的同心協力,再次使唐代社會達到鼎盛,出現了 “開元全盛”的景象。

當時的一個吏部員外郎說:“國朝故事,莫盛於開元、天寶之際。” 並詳細描述當時的盛況:“開元初,上勵精理道,鏟革訛弊,不六七年,天下大治,河清海晏,物殷俗阜。安西諸國,悉平為郡縣。自開遠門西行,亙地萬餘里,入河湟之賦稅。左右藏庫,財物山積,不可勝較。四方豐稔,百姓殷富,管戶一千餘萬,米一斗三四文,丁壯之人,不識兵器。路不拾遺,行者不囊糧。”(《資治通鑑》卷 214 )言詞之中,雖然略有些誇大,但又不失為一個簡短精彩的總結。

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平皇帝之後, 唐玄宗在開元二十四年(公元 736 年)前後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在位歲久,漸肆奢欲,怠於政事。”(《資治通鑑》卷 214 )皇帝的改變為整個帝國埋藏下了巨大的危機。在後面的二十年, 唐玄宗沿著奢欲和怠政兩個方面一路狂奔。

這種情況給了宰相專權絕好的機會。 李林甫(就是熱播劇《長安十二時辰》中“林相”的原型), 終於在天寶三年後露出了兇殘的面目,起大獄,啟動了絕對的專權之路,最後也把自己和大唐推向了一條絕路,觸發了後來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

《長安十二時辰》的程參:天寶三年,中了進士的他為什麼不開心?

安史之亂時的華清宮意象

岑參在中進士之前,大約有十多年往來於攻讀的隱居地和兩京(長安和洛陽)之間,結交了一些志氣相投的官吏,不可能不對那個時代的轉向毫無知覺。儘管新舊《唐書》中沒有他的傳記。在《唐才子傳》中,對他三十歲以前的事情也沒有留下任何記錄,只寫了一句:

參,南陽人,文本之後。文本就是岑文本,貞觀年任中書令。還記得《長安十二時辰》中,趙參軍詢問程參的祖上時,程參是怎麼回答的嗎?程參說:我祖上可是中書令(那是宰相的級別啊),讓趙參軍小小地激動了一把。當程參澄清那是一百年的事情時,不由得趙參軍馬上洩氣了。

既然在歷史記錄中找不到證據,研究一下岑參三十歲之前寫的詩也許會有新的發現。

我在岑參開元二十八年送別王昌齡的詩中找到了關鍵的證據。王昌齡是盛唐時期的著名詩人,出身貧寒,年紀比岑參大。 在做了幾任低級官員之後,獲罪貶為江寧縣丞。作為友人,岑參在長安為他置酒並作詩送別。

詩的開頭岑參寫道:澤國從一官,滄波幾千裡;群公滿天闕,獨去過淮水。 對已經開始展露頭角以李林甫為代表的“群公”,岑參用“滿天闕”的方式加以嘲諷。當然在詩的最後年輕的岑參還是鼓勵了一下前輩:潛虯且深蟠,黃鶴飛未晚;惜君青雲器,努力加餐飯。

最後一句是個大白話,不管如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飯還是要吃飽的。

四年之後, 當考中進士的岑參離開終南山高冠谷的隱居地時,一定又想起了送別被貶的好友王昌齡的遭遇和這個正在轉變的世道,不開心之情,自然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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