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父親又鬧事了。

母親在電話裡哽咽著說:“他跑到村小學去,小朋友們正在上課,他把人家的課堂搗得亂七八糟,還搶跑了兩位同學的課本。唉!校長、老師追到家裡來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總是三番五次的跑去學校鬧事,我們得想個辦法。”妹妹垂著頭掉著眼淚。

弟弟皺起了眉頭,用白嫩的手撣了撣衣角上的細灰:“總這樣子,真還不如早去了好!”

“你這叫什麼屁話,以前父親可是最痛愛你的,你個沒良心的兔崽子!”妹妹哭出聲來。

“別哭了,姐,我就這麼一說,又不是當真,你急啥子。”弟弟百般分辨。

“別狡辯,你就是這麼想的。”妹妹不依不饒,“大哥,你也評評這理啊!”

說完她又忙閉了口,誰都知道,我和父親的關係最不好,有十多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我依然沒有作聲,他們姐弟兩個從小吵到大,不管什麼事,我基本上從不介入。

我們兄妹三人都在縣城,我開了一家小餐館,二十六七歲依然獨身一人;妹妹在店裡做收銀員兼會計,她的丈夫就是我的主廚。

弟弟大學畢業後考上了縣政府的公務員,剛剛入職半年。

妹妹接到母親從老家農村打來的電話,就第一時間把弟弟招到店裡來,商量這事該怎麼辦?

父親是去年秋天忽然得了這種怪病,誰都認不得,以前的事都一股腦兒忘記了,生活上也是無法自理,母親在家裡守著他,啥也幹不了,好在我們三兄妹都長大了,都能養活自己啦。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父親這段時間很奇怪,總是跑到村小學去搗蛋,搶小朋友的書,弄得老師、校長都頭大。已經警告母親,如果再來鬧事,學校就報警。

“我們回去看看吧,和母親一起商量一下,該如何做。”我終於開口了。

“那需要請假,我才剛進單位不久,就請假,豈不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弟弟沮喪著臉說道。

妹妹在他背上拍了一把掌:“這是什麼事啊,你們領導不會那麼沒人性吧,誰沒有父母?誰的父母不會生病啊?請個假就印象不好了。”

“我是說,這回去就能根本解決問題嗎?如果都留在家裡看著他還行,等我們一走,他還會去鬧事的。”弟弟不服氣的嘀咕著。

“不願意去,可以不去。”我沉重的拋下一句話,轉身就去收拾東西。

“咳,哥,我又沒說不去,我只是考慮這要去多少天?是吧,好請假呀?”弟弟委屈的分辯著。

這個弟弟太能裝了,表面上他有多好,是最孝敬的人,嘴巴最甜,實際上對父母如此,虧著爹孃待他那麼好。

我與父親的冷戰,也都源於他。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十二年前,我讀初二,他讀小學五年級,快要開學,父親果斷的停掉了我的學業,因為家裡實在窮,供不起兩人讀書,同時拿不出兩個人的學費,決定犧牲我,讓弟弟繼續讀書。

我一下子就恨上了父親,因為他偏心,他不講誠信,本來上學期期末快結束之時,因家裡貧困,全家商量決定:我和弟弟之間,必須有一個人要輟學。父親說讓我們二人公平競爭,誰期末考試分數高,誰留下,我承認,弟弟是很會讀書的,平時成績都是名列前茅;而我只是班級中的中等水平,但我也喜歡讀書啊,和同學們在一起時多開心,於是在最後二個月內我發奮努力,居然期末考試考出了優異的成績;而弟弟由於緊張,卻沒有發揮好!

我的成績比他好得多,弟弟哭了整整三天,父親最後決定還是讓我留在家裡,讓他去上學。

那年開學,別的小朋友揹著書包上學,我揹著包袱離家去縣城做工。

天色陰沉,母親和妹妹將我送出村口,我灑淚和她們告別,心中怨恨的種子開始發芽,我暗暗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和那個自私偏心眼的男人說話了,他明明一開始就是在護著弟弟,認為他一定會考得比我好,才假惺惺的出了這個看起來公平的方案,結果我打破了他的計劃,因為他的不講信譽,最後吃虧的還是我。

我一邊擦著淚水,一邊快步的離開這個家,這個對我來說,並不溫暖的家,我要好好努力,爭口氣,就是不讀書也要強過弟弟。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十多年過去了,我歷盡千辛萬苦,從在別人餐廳裡做服務小生開始,一步步,到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小店,此中艱辛,只有自己明白。

弟弟也爭氣,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又考上了公務員,我承認他確實是塊讀書的料,如果換成我,不一定能有他強。我早就對他沒有氣了,可我對那個叫做“爹”的男人,一直都沒有放下,後來我很少回家,從來不叫他,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妹妹勸過我多次,母親流著淚拍打我的肩膀:“你這個倔驢,叫聲爹會死啊!都過了這麼多年,還在記仇,他畢竟是你爹啊!”

我絲毫沒有動搖過,我記著父親當時那個決絕的眼神,一直都是我的噩夢:

我哭著分辯:“是我考的更好,讀書的人應該是我。”

沉默了許久的父親猛得從椅子上站起,順手扯過一根藤條,就那麼用兇狠的眼神看著我:“他還小,你已經讀到中學了,讓他讀,我是你老子,這個由我說了算,再不聽話,我就揍你。”

“好,你揍啊,揍死我好了。”我也倔犟的喊著,我從來不曾這麼對著他發脾氣,是第一次,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舉起的藤條始終沒有落下,我哭著跑出了家門,後來聽妹妹說父親坐在那裡也哭了一個下午。可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租了一輛小車往家裡趕。

車上,我們三個人,都一言不發。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一個多小時,我們回到了村裡,村子裡還是鬧哄哄的,大家都聚集在我家門口,指指點點,嘀咕著什麼。

見我們一來,都安靜下來了,他們一邊微笑著,有禮貌的和弟弟打著招呼,一邊也尷尬的對我笑笑。

弟弟是村裡的名人,是他們教育孩子的好典型,是模範。考上了好大學,如今又在縣城政府當幹部,自然需要獻點殷勤,這也正常。

楊校長,也是一樣,迎著我們走來。先和弟弟打著招呼,分他的香菸;後就轉過身對我笑笑:“唉,勝娃,你看這怎麼辦?你爹,他經常跑去學校鬧事,這個月已經是第四次了,這,這,影響到我們正常教學啊。”

我點點頭,忙將他領進屋內,倒茶賠不是。

母親正在給父親講道理,苦口婆心的勸他,別去學校鬧騰。他手裡還抱著兩本課本,誰拿也不給,母親好幾次去取,他不但大吼,還用力將母親推開。

母親見我們進了屋,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著我們苦笑一笑,想站直身,卻可能因為一隻腳屈麻了,差點摔倒。弟弟和妹妹趕忙去扶住母親,弟弟衝著父親大喊道:“你要怎麼樣,非要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寧嗎?怎麼總是去鬧事呢?”

他茫然若失的看著他,沒有吭聲,手裡緊緊地抱著的書依然不給任何人。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我站起來,沒有走到父親那去,而是對楊校長說:“校長,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您先回吧,等一下,我把書送回去,以後一定不讓他去學校鬧事,放心,我們都回來了,會處理好的。”

楊校長點點頭,對大家笑笑,然後走出門,衝著大家說:“都回去吧,沒事了,小孩們都回來了,他們不會再讓老陳頭去鬧事的,回家去吧,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我走出屋子,在門前的石墩子上坐下,默默的看著眾人都慢慢的散去的背影,點起了剛才楊校長給的香菸。

弟弟一直在屋內訓斥父親,父親象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停的撫摸著手中的書本,妹妹在旁邊阻止弟弟,讓他別再講了,母親只是在一旁嘆氣。

我見鄉里鄉親們都走遠了,就將菸頭戳在土裡弄熄了,再踏上一腳,轉身進了屋內,大家看著我臉色陰沉,都不再作聲。

這個家目前是我在撐著,包括家裡的日常開支,弟弟讀大學的費用,父親看病的費用,都是我從店裡賺得的錢然後交給母親的。我又是家裡的老大,也是家裡的主心骨。

他們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我知道他們擔心什麼?是怕我直接衝出去吼罵父親,就象很久很久以前,那天父親吼罵我一樣,或抄起一根木條…

但是我怎麼會呢,他畢竟是父親,而且是一位得了病的老人。

我在桌前的凳子上緩緩坐下,看了看他們,擠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來。

忽然,父親朝我快步走來,弟弟一個沒抓住,他走到了我面前,轉著頭左看右看,然後他怯怯的問道:“你是不是我勝娃,是不是啊!”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我也看著他,第一次這麼近,這麼仔細的看他,長著和我相似的眼、鼻和口,雖然才五十多歲,可已是兩鬢如霜,皺紋高壘,看起來更象七十多歲了。我沒有講話,點點頭。

他高興的說:“勝娃,書,書,爹爹給你找到了書,你有書讀了,可以去讀書了。”

他把書全塞到我懷裡,就高高興興跳著走出了門,弟弟忙跟了出去。

一瞬間,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滾下來了,一切恩怨又算什麼…

最後我決定:妹妹和弟弟先回去,弟弟要上班,妹妹去開店。我先留下陪母親照顧幾天父親,等他穩定了再走。

如果換作以前,我不會在家中待這麼久的,因為是他剝奪了我讀書的權利,我恨了他十二年,他的這個家我不願意長留,卻也因為他剛才送書的舉動,卻又讓我主動想留下來陪陪他。

母親看起來很高興,最辛苦的是她,父親沒生病前她沒有半點話語權,生病後她除了處處照顧他外,她說的話,父親又不懂。

她高興,可能是因為我們父子和好了,她心慰!深夜,父親早睡了,她看到我還沒睡。就坐在我身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和我聊天。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我忽然問她:“娘,我是不是你們親生的,爹他怎麼這麼偏心啊!”

母親一愣,她當然知道我指的是那件事,她看了看打著鼾聲的父親說道:“胡說什麼呀,怎麼不是親生的,難道還是撿來的?這事其實不能怨你爹,你爹難過了一輩子,歉疚了一輩子。”

“怎麼不怨他,難道還是我的錯,如果我能讀書,哪裡需要吃這麼多苦。”

母親嘆了口氣,看了我很久,忽然流著淚說道:“你是我們的兒,可他不是我們親生的。”

我當時就震驚了,“娘,你說誰?誰不是親生的?”

母親猶豫一會兒:“你弟弟,你弟弟不是我親生的,是個孤兒,他的父母早亡,他爹是你爹最好的朋友,這事千萬別讓你弟知道,你爹說過這是我們家永遠的秘密。”

我這才回想起童年的一些瑣事,弟弟生來就白淨,和農村的孩子不同,比如我就是又黑又瘦,他就是曬不黑,有些村裡的小孩兒就說他是“野種”,他就哭鼻子,我一口氣能幫他同時揍倒三個人,並追出去半里路…

還有,妹妹年齡和他只差了大半年,這麼想起來才對,母親怎麼能同時生出他們來呢?但我從來沒有往那兒想過,我們兄妹三人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原來卻是如此!


與父親冷戰了十二年,其實在父親心中,最深愛的還是我!


第二天早晨,我帶著父親去學校還書,母親開始不讓他去。我說:“沒事,有我呢?”

我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著,一會兒,他又追上來問:“你是誰?是我的勝娃嗎?”

我停住轉過身,回答道:“是啊,我就是勝娃。”

“可是,可是勝娃好象很久,很久沒有和我說過話了。”

“勝娃以後天天陪你說話。”

他點點頭,又問:“你是誰?”

我說:“我是勝娃。”

“那你這是去幹嘛呢?”

“去讀書,去讀書啊!”

他忽然高興起來了,喃喃自語著:“好了好了,勝娃去讀書了,他不會再不和我說話了…”

“嗯,去讀書啦!”我的眼淚開始奔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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