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我妈打呼噜,出了名的那种。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一个16平米的公寓里,衣柜,床,书架,沙发围成一个圈,站在屋子中央,能伸手触及你想拿到的任何东西。

爸妈睡床,沙发是我的。为了让我保持体型,我爸弄了一块大木板,睡前就铺在沙发上当“席梦思”,那真叫一个硬!我爸非说是跟天安门国旗班学的。直到现在每次看升旗仪式或者国庆阅兵,我都骄傲地指着那些挺直的腰板说:“看!这都是睡木板子睡出来的,跟我一样!”(目前我体态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直溜)

沙发和床成直角,为了长大个儿,爸妈不让我睡他俩脚底下。于是,我们脚对脚围成一个直角,我的视野正好可以看到睡在外面的妈妈。

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我妈打呼噜,很扰民的那种。

由于屋子小,我妈那撼天动地的雷鸣般的呼噜一直充斥着我的耳膜,无处躲藏。我特别奇怪我爸是怎么做到的。

从距离上讲,我要是离我妈那么近,耳膜一定是穿孔的,而我爸仿佛是听到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样,可以安然入睡。

那会儿我妈在单位上夜班,据知情人士透露,只要我妈一进屋睡觉,基本相当于给大伙儿定了闹钟。10分钟内肯定响!连小睡的机会都不给你。

所以回到我们那个16平米的小窝,呼噜声让你无处遁藏,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我只能祈祷亲妈的呼噜声能好听点。

其实听习惯了还真挺好听的。有时候是慢四,有时候是恰恰,有时候是美声,有时候是重金属。

只要你仔细听,这呼噜里有鸟叫有虫鸣,有波澜壮阔的大海,也有涓涓细流的江南画卷;有纵横翱翔的飞机,有拉响汽笛的旧式火车,有刚刚发动的摩托车,也有喧闹的集市;时而是枪炮交错的战争大片,时而又切换成剧情紧张的悬疑片。

是真的悬疑,因为她打着打着,突然停了,安静得落地闻针。可就在你刚刚放松警惕之时,突然来那么一声,能把你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妈妈的呼噜声就是一部史诗,记录着她从一个1/3俄罗斯血统美少女,变成中国胖大妈的心路历程。

因为她以前没这么胖,她总说:“我当姑娘那会儿才90斤,就是生完你以后变胖了,再也没瘦回来。”看来,现在160斤这事怪我喽!

因为胖,她开始打呼噜。也因为倒夜班工作累,她更没停止过打呼噜。

我说:“妈,那你就别上夜班呗,晚上回来多睡会儿。”

我妈说:“上夜班,能多挣5块钱。可以给你买酸奶喝。”

那会儿我确实爱喝酸奶。妈妈每次到菜市场买菜就把我扔到卖酸奶的小推车旁,我就一边喝一边等妈妈。那会儿的酸奶都是罐儿的,我就一罐一罐的喝,然后妈妈拎着一兜子菜回来结账。卖酸奶的都认识我们娘俩。

那会儿傻,如果知道妈妈日后身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喝那酸奶,不让她挣那5块钱。

上了医学院之后我才知道,“打呼噜”叫做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长此以往会造成脑乏氧,脑卒中,高血压,心肌梗死。

那会儿就特别害怕,跑回家告诉我妈:“你不许再打呼噜了!”

我妈听完愣了。她说那是睡的香,但既然危害这么大,她保证不打了。

现在想想多么可笑,这怎么会是一句承诺就能解决的问题。

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我妈打呼噜,能生病的那种!

三高缠身的胖妈妈已经年过花甲,呼噜依然想打就打,打得响亮。

像当年她唠叨我穿秋裤,如今降压药,胰岛素,降脂药变成了我的问候方式。我知道她很烦,那种被儿子叮嘱的感觉,拖着一个慢性病的身体有点丢了为人父母的尊严。

所以她倔强地认为,也许偷偷摸摸的停点药,少打几顿胰岛素,可以证明她的身体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弱,可以在一个恰当的场合反驳我说:“看,我没吃你说那些药也挺好!忙你的,不用管我!

医学人文里常讲尊严,临终的患者我们都要去照顾他们的尊严,何况一个还利手利脚的人。然而,保持尊严不是违背医学的倔强!

直到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120急救车,被掀开衣服急救,被儿子的同事们抬来抬去;直到她发现自己再也支配不了左边的胳膊腿,发现歪下来的嘴角含不住一口水,发现儿子在跟护士道歉换一下尿床的褥子……这一切,足矣让尊严荡然无存。

就是这样突然!摧毁一个国家,需要一颗原子弹,而摧毁一个人,一根血管就够了。

现在回忆起那个毛骨悚然的周一早上,反而是庆幸和感恩。庆幸飞来飞去的自己那天刚好在家,庆幸选择跟父母一起居住,庆幸自己和妻子都有医学常识:查体,量血压,打120,不吃降压药,不吃阿司匹林,不吃救心丸,没吃安宫牛黄丸,没有搬动患者,告知时间窗,溶栓还是取栓……在那样一个紧要关头我有大约二十几个可以犯错误的机会,任何一个错误都能要了妈妈的命!庆幸,一个都没犯!

在120急救的路上,我用行动践行着我一直推广的医学人文,安抚妈妈的情绪:标注感受,谈需求;不避讳病情,谈如何配合能达到最好效果;不翻旧账,给予表扬和肯定……

菲茨杰拉德在《离岸》中曾说:你学过的每一样东西,你遭受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你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

我做《夕阳红》节目,我们的制片人曾经用一个问题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今天我把这个问题也抛给大家:

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父母老了?

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在医院溶栓后的第一宿,几平米的病房,像极了当年的小公寓。躺在妈妈对面的病床上,像小时候一样,视野正好看到睡在那里的妈妈。只是现在还得盯着监护仪上的指标,和要更换的点滴。

初期的水肿让妈妈病情有些加重,开始嗜睡,也不睁眼睛,也不说话。护理过亲人的一定都有这样的体验,困得不行,但就是睡不着。

晚上没有按呼叫铃,怕影响其它患者休息,敲门找护士换了输液。熄了灯,病房里只有走廊的灯光照进来。安静下来的病房,一个声音特别的突出。

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也许是之前喧闹,也许是心乱了,竟然忘了这熟悉的呼噜声。

我躺在妈妈对床,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此刻听着这呼噜,心里确是格外的平静。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发病的妈妈时,我表面特别镇定,但其实心里一直在祈祷:瘫不瘫无所谓,给我妈留口气儿!

此刻,这打呼噜的不正是我那胖妈妈嘛!她还活着,多好啊!

这辈子从来没觉得打呼噜会那么好听,就像是妈妈在我对面唱着:“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照窗棂啊……”

我知道她虽然不能说话,却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儿子 妈没事儿。

我妈打呼噜,会没事儿的那种。

血栓后二十几个要命的错误,我一个都没犯!你呢?

––尚书TAL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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