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後背溼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我試圖挪動身體躲避寒冷，卻無濟於事，我拼命掙扎，終於從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黑暗，我連忙起身，發現身體被緊緊束縛，我絲毫動彈不了。
"別亂動了，小心魂飛魄散。"不遠處一個男人溫柔和緩的聲音傳來，我扭頭看去，依舊漆黑一片，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你是誰?我在哪裡?"兩個簡單的問題卻彷彿耗盡了我的全部力氣，過度緊張的我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那麼微弱而沙啞。
"我是來人間勾魂的無常，你陽壽已盡，再過兩日，就正式入住陰間了，至於什麼時候還陽，還要看你的造化。"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我的大腦遲鈍了片刻，我是一個無神論者，對於"陰間"，"陽壽"，"魂魄"之說從來不信，只是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要耍這樣一個惡作劇，難道是綁架勒索？
"不是敲詐勒索，每年意外身亡的魂魄我遇到不少，大多數人第一反應都是綁架，這個，是你的死亡證明。"
男人走近我，打開手電，昏暗的光束投照在一張紙上，趁著光線，我看清了紙面上的印刷字:
姓名:喬洋
性別:女
年齡:28
身份證號碼:……
死亡時間:201*年12月21日
死亡原因:溺水後搶救無效死亡
家屬簽字:劉特
2
"在……"我動了動乾涸的嘴唇，發不出聲音來。
我叫喬洋，身份證號碼是屬於我的，劉特是我的新婚丈夫，安和市第一醫院是距離我所居住的小區最近的醫院。
難道我真的死了?
我的記憶返回到了這個週三。
週三是我與劉特的婚禮，我穿著大紅色的刺繡旗袍，挽著他的手，依次去敬來賓的酒。
雖然劉特為我擋了不少的酒，但是宴會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昏得站不穩腳。
返回婚房的時候，劉特為我放好了洗澡水，我坐進去洗澡，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就是在這裡了。
"我不相信，我不可能死。"我固執地開口，泡澡泡到溺斃，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隨你。"我想借著手電的光線去看男人的臉，可是他動作很快，立刻關掉了手電。
黑暗中，他給我解開了身上的繩索，我安靜下來，調整自己的呼吸，右手摸上了左側心臟處，心臟傳來了有力的跳動。
"你看，我沒有死，心臟還在跳!"我驚喜又虛弱地開口。
男人緊接著回答我:"那是你在醫院接受急救的時候心臟起搏器的殘留作用，你沒有發現你的心跳很不規則也很強烈嗎？"
3
我怔在原地，渾身無力的我，根本做不了多餘的動作。
"兩天以後陰間大門打開，會有人來陪你前往陰間。"男人說罷，轉身離開。
我環顧四周，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芒。
這裡沒有晝夜，沒有時鐘，我根本看不到時間，所以只有靠著心中默數來大致估算時間。
大概三個小時以後，耳邊男人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兩天之期到了，走吧。"
相比於他所提供的時間，我更相信自己的計數。
很顯然，他是在故意混淆我的時間觀念。
我渾身痠軟無力，任由這個自稱無常的男人拖著我在黑暗中前行，很快，我被推入另一間房間，這個房間內，屋頂懸掛了一頂昏暗的吊燈，屋內的一切，我勉強看得清楚。
正位擺著一些個字跡模糊的血字牌位，參差不齊地白燭燃燒著，殷紅的火焰似乎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不幸。
4
在新的房間內，我感受到了不屬於我的心跳。
"有人嗎？"天知道我說這一句話花費了多少力氣。
"有一隻女鬼。"一個幽靈般的女聲從左前方的角落響起來。
說話間，她似乎已經靠近了我，我感到了一隻溫和的女性手掌在我的臉上游走。
"你不是鬼，我感受到了你的體溫，那是人的體溫。"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還是壯著膽子試圖說服她。
她穿著酒紅色的旗袍，坐到我身邊來，吃力地將我從地上扶起來倚靠在她的肩膀，許久過後，她幽幽開口道:"這樣暖和一點。"
"你看，我們還在追求溫度，我們是活著的，我們還沒有死，死亡證明是假的!"我驚喜地開口，我不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什麼，我只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我死了，我淹死在了浴缸裡，我有泡澡的習慣，那天我躺在浴缸之後，身體忽然沒了力氣，水流鑽入我口鼻的時候我還是感受到了窒息感，我真的死了，活不過來了。"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話的語氣帶著絕望。
5
"你也是在浴缸裡溺死的?巧合嗎？"
在與女人對話的過程中，我知曉了她的名字叫許莉，31歲，我們死因一致，皆是溺死於浴缸，死亡時間一致，在新婚夜。
這其中的牽扯我想不明白，但是我始終覺得一切不會那麼簡單。
"一會兒無常就會帶我們前往陰間了，據說前往陰間的路上，不能說話，否則就會陷入輪迴之苦，永世不得超生。"許莉叮囑我，她的聲音同樣在顫抖。
"嘎吱"，門被推開，那個男人走了進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安心上路吧，不要說話，不要睜眼。"
我跟許莉的眼鏡被布條蒙上，渾身痠軟地二人被抬了起來，緊接著，我的耳邊就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
腦子還沒有來得及運轉，身下就傳來一陣顛簸。
6
我緊握雙拳，片刻後無奈地鬆開，我還是沒有力氣，可是我已經隱約知道，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我們沒有死。"我低聲道，"現在也沒有經過兩日，也就幾個小時而已，你故意混淆我們的時間，甚至製造陰間死亡這些假象，只是為了麻痺我們，讓我們不再掙扎，心甘情願地被你們帶出城去。雖然我不知道真實原因，大概也猜得出。"
感到周圍有人存在，但是耳邊沒有人說話，我不禁顫抖起來。
"如果我沒有猜錯，我的丈夫劉特，還有許莉的丈夫，甚至是安和市第一醫院的醫生，都是你們的人，你們這個團隊還真是無處不在，騙婚這種事情虧你們想得出來?"我冷嘲道。
"你知道得太多了，你不怕死?"男人的聲音泛著些冷意。
"你看，被我詐出來了吧，我只想證明我們還沒死，許莉你聽到了嗎？我們沒死!"這一刻我心裡想著，有了生的希望，就有了逃生的意志。
許莉沒有回應我。
我不安起來。
"許莉，許莉!"
"閉嘴!"男人大聲喝道。
"濤子，看好那個臭女人!前方有警察搜檢!"前方傳來一個口音極重聲音洪亮的男人聲音。
7
警察?這是我最後逃生的機會。
我的力氣逐漸恢復，絞盡腦汁地想著自救方法。
"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想活得豬狗不如。"我做好了咬舌自盡的準備，身上的力氣不夠，可是咬舌的力氣還足。
我壓低聲音繼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是一個販賣人口的組織，劉特假借婚嫁之名，將我交給你們，因為假死，我的家屬想必已經放棄了尋找我，所以我……會被賣到哪個地方吧……"
幾秒後，我突然悲從中來，繼續留著遺言，"作為一個大齡剩女，能夠嫁的出去已經是謝天謝地，所以根本沒有人去懷疑劉特的身份，還真是可悲……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像我初戀，所以我才跟你說了這麼多……"
"我真幸運，你的初戀是個什麼樣的人?"男人似乎很感興趣。
車輛還在繼續緩慢前進，似乎還沒有到達警察搜檢的關口，我繼續拖延時間道:"他正直善良，腳踏實地，因為家裡的逼迫，我們分手，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創業成功回來找我，只是還沒有等到，我就被逼婚了。"
"停車檢查!"
大概是警察的聲音。
我試圖大喊，剛要張口，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耳邊響起了一陣熟悉卻遙遠的聲音:"洋洋，好好活著……"
我感覺自己身體騰空飛了起來，再然後，我失去了所有知覺。
8
"我可憐的孩子還活著，她還活著，怎麼還不清醒呢？"
"她娘，你就放心吧，咱閨女吉人天相，大夫說受了驚嚇，被摔下車的時候有點擦傷，馬上就醒了。"
"這些殺千刀的王八蛋，劉特那個孩子那麼好，竟然也是個狼心狗肺的!"
"虧我們把女兒嫁給他!"
我醒來的時候，爸媽還在我耳邊咒罵著，我的清醒讓她們喜笑顏開，"爸媽，給我手機，我要我的手機。"我冷靜異常，心裡卻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我打開手機，搜尋著本市熱聞。
"各位觀眾朋友大家好，昨日，我市刑警抓捕了一個拐賣婦女的犯罪團伙，在警方搜檢過程中，犯罪嫌疑人濤子將劉某扔下卡車後持刀刺傷了前方駕駛座與副駕駛上的兩名同夥，為警方減少了人員損傷，並且在歸案後坦白從寬，協助警方將這個犯罪團伙一舉拿下。拒悉，名為濤子的犯罪嫌疑人是首次犯案，因為膽小怕事，所以在最後關頭對同夥拔刀相向……"
9
"阿濤，真的是你，謝謝……"我埋著頭嗚咽起來。
"審訊結束後，警方得知另一位受害者許莉因過度反抗而被團伙頭目持刀刺殺，警方昨日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亡五日以上，屍體腐爛嚴重……"
"許莉"兩個字讓我一驚，我連忙抬起頭，看到擔架上面的那具屍體，穿著酒紅色旗袍。
我的瞳孔緊縮，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顫抖的身體癱軟在床上。
死亡五日?那我遇到的許莉，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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