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照看二十八个孩子

坐在轮椅上照看二十八个孩子

孙珂

如果不是2011年5月那场突发的疾病,今年34岁的孙珂在单位里应该有着很美好的前程。只是一切来的太突然,甚至让人猝不及防。那一天脊椎内的血管瘤虽然被摘除,但是从此孙珂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尽管没有一个人当他的面说过,这辈子他需要坐在轮椅上。

孙珂觉得这场疾病无异于把他从从最光明的地方打入了另一个黑暗的极端,苦闷、迷茫、绝望,他甚至想过自杀……不过命运有时候很奇怪,去年他在别人的建议下办起了一个托管班,照顾饮食、辅导功课,从一开始的6名学生,到现在的28名,孙珂之前从未想过,他会和孩子们在一起,被别人亲切地称为“孙老师”。

有些故事,恐怕不仅仅是时间的简单堆砌,在轮椅上的这八年,在孙珂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疾病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坐在轮椅上照看二十八个孩子

今年34岁的孙珂

10月20日,西安康乐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马路边上,58岁的孙国庆正欲从轮椅上把儿子孙珂抱到车上,去位于西光小区的托管中心。因为瘫痪腿部没有任何力量,起身的时候孙珂150多斤的体重全部压在了父亲身上。

偶尔会有陌生人在急匆匆的赶路中投来好奇的目光,除此之外,对孙珂来说,西安的这个上午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淹没在车流人海中,没人知道彼此是谁。

妈妈林明英坐在车后,看着儿子能走出之前的阴影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过去背过孩子眼泪流的太多了,她不想再哭。从汉中来西安做茶叶生意也有20年了,善良的农村夫妇所有的美好,都因为独生儿子的疾病而改写。

2006年大学毕业的孙珂,顺利被招聘到了陕西省第八建筑工程公司,工作、事业、爱情好像都很顺利,2009年和女友领了结婚证后,只是因为女友的父亲第二年突然病逝,加上工作忙所以酒席一直拖着没办。

很多变故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像2011年孙珂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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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单位因为一个项目需要员工们通宵加班,凌晨两点的时候孙珂觉得腿有点不舒服,还隐隐作痛。坚持不住给单位请假后就去旁边的宾馆休息了。凌晨五点,孙珂恐慌地发现他的腿越来越不对劲,走路都需要扶着墙,“单位派车把我送到了四医大,当时我就觉得我的病可能挺严重的。”

在四医大挂的是普通号,看病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各种检查之后,孙珂发现他的两条腿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瘫痪也是从那天就开始了

医生高度怀疑是脊椎里面有血管瘤之类的东西,建议手术,不过因为手术太大,也因为半个月里,孙珂似乎感觉腿部有一点点微弱的知觉,所以他暂时选择了保守治疗,待病情稳定点,去了唐都医院做康复。只是一段时间后孙珂的症状在每况愈下,磁共振检查确定,他的脊柱管内再次出血而且比上次还严重,医生的诊断是必须手术。

手术确定是血管瘤,并摘除了病灶,但是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逆转无法修复的,术后孙珂胯部以下没有了任何知觉,简单地说,一个27岁的小伙子就这么瘫痪了。

从医院回来后,孙国庆就一直带着儿子做针灸,他坚信儿子能够站起来,“只是我自己有感受,因为治疗了这么久腿上没有知觉,哪怕是任何微弱的变化也没有。”这个话孙珂从来没有给父亲说过,他不愿意伤害父亲。

在父亲那里,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去试试。在儿子看来,没有希望的治疗,也是一个痛苦的煎熬。所以这种治疗持续了五年的时间,孙珂最终选择了放弃。

从绝望到走出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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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以后要坐轮椅,一辈子坐轮椅。”不愿意和朋友联系,电话打过来,在静音模式下也不愿意接,孙珂不否认朋友们的关心,只是一次次给朋友说自己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和痛苦的折磨。

想过自杀,甚至想过自杀的方法,触电、跳楼、割腕、孙珂坦言她没有那个勇气,毕竟在他看来目前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弱者,如果再死不掉,成了高位截瘫,他会更加绝望,哭的时候连擦眼泪都会成为自己无法完成的事情。“我现在最起码手还能动坐个轮椅还能走。”

离婚的时间,孙珂说他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生病后的第二年。虽然他内心不想离,但是并没有反对,反过来安慰对方,他不想这种离婚理由成为对方一辈子的精神包袱,“你过的好就行,我还有我的父母。”

在家里打游戏、玩手机、看电脑,是孙珂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让自己的手上有事,让自己的脑子不敢空下来,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看着手机视频,不然就会想自己,无数次幻想如果不生病自己会做什么事情,会在哪里,有多大的房子,如果父母有一天不在了,自己又应该怎么办,自己老了会怎么样……带着这些问题,然后就是一夜失眠。“我做梦从来没有梦到自己坐轮椅,都是梦到自己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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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父亲推下楼散步的时候,孙珂是很不情愿的。“残疾人”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很敏感的词汇。在街上他不敢和任何人对视,呆滞的目光里也不会去关心周围的任何事物,他害怕围观,害怕别人好奇的目光,更害怕别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一个善良的人那么积极向上,为什么让他一辈子坐上轮椅?孙珂并没有找到答案,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回到家,孙珂只能通过给父母发脾气来宣泄内心莫名其妙的烦躁,只是每次发完脾气他就会很后悔,原本是希望爸爸妈妈开心的,自己却对他们一次次造成伤害,“阎维文那首歌说父亲对我那么好,有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不过孙珂觉得,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做父亲的父亲来照顾他。

这段讲述,是孙珂第一次掉眼泪,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控制,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

“托管班是去年7月筹备,9月正式开始的。”不甘心又不知道做什么的孙珂是在亲戚的建议下,去年七月开的托管班,对行动不便的他来说,在当时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托管班的周围就是华山、西光和黄河学校,房子是母亲帮着租的,大概有130多平米。第一次招生只来了六个学生,孙珂记得是三个初一,两个初二,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当时没办法选择,也不敢选择,能有六个学生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孙珂的亲戚过来帮忙,负责学生们的午饭和晚饭,一开始这里并不带辅导作业,用孙珂的话说,虽然自己是大学毕业,但是毕竟没做过老师,辅导功课他怕自己做不好。

陪着托管班孩子们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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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并没因为是我残疾人用别的眼光看待我,起码我没感受到,这也是我欣慰的地方。”保证孩子们良好的伙食,孙珂每天也会发在家长群里。去年的时候托管班里来了一个需要写作业辅导功课的学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孙珂住在了托管班里。毕竟每天辅导完功课就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实在不想父亲辛苦来接自己。

对于学生们所有的作业都是挨个讲,好几天都到了晚上11点半,学生的父亲也来陪着。为了讲好,孙珂会把学生的复习资料自己提前好好研究,提前全部做一遍做,包括学习教师的参考用书,再针对学生的具体情况,思考如何引导这个孩子学习。

从进入托管班时候数学成绩56分,到期末考试的96分,孙珂很自豪,因为学生的进步里也有他作为老师的努力。所以第二个学期就有很多学生慕名而来要在托管班里学习。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这里已经来了28个学生,目前全部是初中学生。

“我没想过别人会叫我孙老师,第一次叫我老师的时候我有点别扭,觉得自己不称职,现在已经习惯了。”毕竟是周末时间,学生们都回家了不在托管中心,孙珂把房子里仔细打扫干净,等着第二天学生们的到来。

坐在轮椅上照看二十八个孩子

从以前不愿意和外人交流,到现在和孩子们愉快的聊天,甚至成了孩子们倾诉的对象,对孙珂来说被别人信任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托管班里有一个家庭条件很一般的男生,看着爸爸妈妈做生意的辛苦,这个男生有一次很真诚的对孙珂表达了对父母的心疼,“我减免了他很多费用,还让他住在这里,第二天提供给他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孙珂笑了笑,其实学生们带给他的也是一个全新的世界。“真希望托管中心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成长。”

孙珂说他有时候挺享受和学生们说话的过程,至少我还能帮助他们,离开了他们,自己就不知道该和谁说话,所以讲题的时候会不厌其烦,那种成就感他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认为是残疾人,其他人是不会把你当残疾人的。”现在的孙珂觉得,原来很多烦恼也是自己带给自己的负担。

办托管班有了钱以后?孙珂其实想有一个外骨骼的机器人能辅助自己走路,毕竟他还有个心愿就是带着父母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至少在一起出去的时候,他不会成为一个他自己认为的累赘和负担,“父母从来为了我都不舍得花钱,所以如果我不出去他们也是不会去的”

打扫完托管中心,看了会儿学生们的复习资料,孙珂自己推着轮椅带来阳台上的床边准备休息,从轮椅到床上,他都是靠双手的支撑,坐好后开始看看手机。

这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孙珂似乎还是很孤独的。有一些事情不能给父母说,给学生也不能说,那个陪伴并能支撑他的人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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