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一鍋牛肉湯煮好時,看歐·亨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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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歐·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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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西得了肺炎;她躺在一張油漆過的鐵床上,一動也不動,凝望著小小的荷蘭式玻璃窗外對面磚房的空牆。

一天早晨,那個忙碌的醫生把蘇叫到外邊的走廊上。

“我看,她的病只有十分之一的恢復希望。”

“她——她希望有一天能夠去畫那不勒斯的海灣。”蘇說。

“畫畫?——真是瞎扯!只要你能想法讓她對冬季大衣袖子的時新式樣感到興趣而提出一兩個問題,那我可以向你保證把醫好她的機會從十分之一提高到五分之一。”醫生說。

蘇走進工作室裡,吹著爵士音樂調子。

瓊西躺著,臉朝著窗口,被子底下的身體紋絲不動。蘇以為她睡著了,趕忙停止吹口哨。

忽然聽到一個重複了幾次的低微的聲音。她快步走到床邊。

瓊西的眼睛睜得很大。她望著窗外,數著……

“12,”她數道,歇了一會又說,“11,”然後是“10,”和“9”,接著幾乎同時數著“8”和“7”。

蘇關切地看了看窗外。那兒有什麼可數的呢?

只見一個空蕩陰暗的院子,20英尺以外還有一所磚房的空牆。一棵老極了的長春藤,枯萎的根糾結在一塊,枝幹攀在磚牆的半腰上。

秋天的寒風把藤上的葉子差不多全都吹掉了,幾乎只有光禿的枝條還纏附在剝落的磚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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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呀,親愛的?”蘇問道。

“6,”瓊西幾乎用耳語低聲說道,“它們現在越落越快了。三天前還有差不多一百片。我數得頭都疼了。但是現在好數了。又掉了一片。只剩下五片了。”

“五片什麼呀,親愛的。告訴你的蘇娣吧。”

“葉子。長春藤上的。等到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我也就該去了。這件事我三天前就知道了。難道醫生沒有告訴你?”

“瞧,醫生今天早晨還告訴我,說你迅速痊癒的機會是,讓我一字不改地照他的話說吧---他說有九成把握。”

“只剩下四片了。我想在天黑以前等著看那最後一片葉子掉下去。然後我也要去了。”

“瓊西,親愛的,”蘇俯著身子對她說,“你答應我閉上眼睛,不要瞧窗外,行嗎?”

“你睡一會吧,”蘇說道,“我得下樓把貝爾門叫上來,給我當那個隱居的老礦工的模特兒。我一會兒就回來的。不要動,等我回來。”

老貝爾門是住在她們這座樓房底層的一個畫家。

貝爾門是個失敗的畫家。他操了四十年的畫筆,還遠沒有摸著藝術女神的衣裙。

他老是說就要畫他的那幅傑作了,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動筆。

蘇在樓下他那間光線黯淡的斗室裡找到了嘴裡酒氣撲鼻的貝爾門。

一幅空白的畫布繃在個畫架上,擺在屋角里,等待那幅傑作已經25年了,可是連一根線條還沒等著。

蘇把瓊西的胡思亂想告訴了他,還說她害怕瓊西自個兒瘦小柔弱得像一片葉子一樣,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越來越微弱,恐怕真會離世飄走了。

“什麼,”他喊道,“世界上真會有人蠢到因為那些該死的長春藤葉子落掉就想死?你幹嗎讓她胡思亂想?唉,可憐的瓊西小姐。”

“她病得很厲害很虛弱,”蘇說。

“走,我和你一塊去。老天爺,瓊西小姐這麼好的姑娘真不應該躺在這種地方生病。總有一天我要畫一幅傑作,我們就可以都搬出去了。

“一定的!”

第二天早晨,蘇只睡了一個小時的覺,醒來了,她看見瓊西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地注視拉下的綠窗簾。

“把窗簾拉起來,我要看看。”她低聲地命令道。

蘇疲倦地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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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呀!經過了漫長一夜的風吹雨打,在磚牆上還掛著一片藤葉。

它是長春藤上最後的一片葉子了。它傲然掛在一根離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

“這是最後一片葉子。”瓊西說道,“我以為它昨晚一定會落掉的。我聽見風聲的。今天它一定會落掉,我也會死的。”

天剛矇矇亮,瓊西就毫不留情地吩咐拉起窗簾來。

那片藤葉仍然在那裡。

瓊西躺著對它看了許久。然後她招呼正在煤氣爐上給她煮雞湯的蘇。

“給我一面小鏡子,再把枕頭墊墊高,我要坐起來看你做飯。”

過了一個鐘頭,她說道:“蘇娣,我希望有一天能去畫那不勒斯的海灣。”

第二天,醫生對蘇說:“她已經脫離危險,你成功了。現在只剩下營養和護理了。”

下午蘇跑到瓊西的床前,瓊西正躺著,安詳地編織著一條毫無用處的深藍色毛線披肩。蘇用一隻胳臂連枕頭帶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小傢伙,”她說,“貝爾門先生今天在醫院裡患肺炎去世了。

親愛的,瞧瞧窗子外面,瞧瞧牆上那最後一片藤葉。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麼風颳得那樣厲害,它卻從來不搖一搖、動一動呢?

唉,親愛的,這片葉子才是貝爾門的傑作——就是在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的晚上,他把它畫在那裡的。”

《歐·亨利短篇小說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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