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回來後，我心裡再也沒有了感激，也沒有了剛入職時對未來的憧憬，除了厭惡就是想逃，並且這種情緒愈演愈烈。而林總的行為也越來越一言難盡，比如五天帶我去了三個酒局。
我們公司約客戶談業務都在固定地方，某個集運動、娛樂和餐飲於一體的商務會所。一開始我不懂，有什麼業務不能在公司會議室談，非得來這麼個地方，後來才明白原來很多人的另一面僅僅會因為換個環境就輕易展現，而那個另一面，與專業能力和職業操守幾乎無關，就只是迴歸到普通人的模樣，表現出的不過是單純的人性，要麼風趣有內涵，要麼庸俗或沒勁，有的甚至猥瑣貪婪令人作嘔。
而林總總是提前帶我一個小時到包間，然後打打球（包間裡有高爾夫球練習臺）或者與我閒聊。他是一個說話邏輯並不清晰，但表達慾望極其旺盛，且發音相當不標準的人，聽他說話費死個勁卻無法以任何禮貌的手段打斷。所表達的內容也除了反反覆覆吹噓自己那點不算太過人的成績之外，還總是向我灌輸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和觀念，比如開心果兒，比如借力，比如要打造我等等。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這是在拍電影，眼前這一幕一定很精彩。中年男子高談闊論，滿嘴都是資本和權術，說到興奮處會習慣性眯起左眼然後咧著笑，五官以一個奇怪的比例布在那張一看歲月就沒想放過的臉上。而對面的年輕女孩臉上寫滿了稚氣和疲憊，一看就沒在聽講，連呼吸都透露著無奈和不耐煩。這是多麼強烈的對比和衝突感。
表達欲充分得到滿足後，林總通常會開始邀請我加入對話，試圖從我這裡獲得一些回應，比如對他的讚許和認可，又或者是一些表態。這是最難的部分，比耐著性子聽他講話可難多了。尤其是當他字裡行間涉及到的內容越來越隱私，問一些興趣愛好就算了，他開始點評我的穿著，有一天甚至說出了你還是多穿穿裙子吧，以及就別把我當領導，當我是你哥哥諸如此類的屁話。
聊完天他會去陽臺練習臺上打一會兒高爾夫。第一次去會所的時候，他問我會不會打，我說不會，他說那我教你啊，我說不用啦，您打就好，他說你要學呀小同志，以後金主爸爸來了讓你陪著打一會，你連桿都不會握怎麼辦，我說我回去看視頻學下次給您展現實力吧，他說不用那麼麻煩啊你過來我教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只得過去。我說您就站在前面球位上，我跟在背後學就完事了。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揮了兩杆果然林總還是說，你這姿勢是不對的哦，然後就過來親身指導啦。沒錯的，就是你們想象的那個畫面，站在我背後，環抱過來握著我的手揮杆。我本能往前撤了一步，他也跟著往前，再動就被固定啦。我連忙說，我會了林總，我自己試試。他才放開我。然後沒打兩杆又說，你這腿姿勢也不對，雙膝要微曲，胯要往下。說著就要來壓我的胯。我實在受不了，剛準備發火，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魏總，公司的另一個合夥人。
林總明顯嚇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跟魏總打招呼。我也深吸了一口氣，強裝鎮定，用力掄圓了胳膊，打完了最後一杆。
還是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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