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家鄉青海五月的清晨竟然飄著零星的雪花，讓我想起了去年十一月，大理的陽光和那個躲在紗窗後面眺望遠山的男人。那是大理市海灣國際酒店朝海的一面，視野開闊。當時的陽光暖暖的，暖的讓人發懶，光線透過淡淡的紗窗在木質地板上留下了斑駁的光影，可是光影陸離不了忙碌的身心，帶來的，僅僅是片刻寧靜和記憶深處懷舊的碎片。
孤獨的人享受生活，別無他求，就是有瓶乾淨的水可以澆花和獨處而已，如果再奢侈點，還有一張鋪滿陽光的沙發可以抱著腦袋躺幾分鐘，就很好！風花雪月是大理的名片，那間屋子無關雪月風花，卻留下了一個男人眺望的身影……
（一）
大理有四絕，最為人所念叨和追捧，分別是：風、花、雪、月！這四個字合起來就是天下極盡浪漫之事！倘若要說的再詳細一些，就分別是：下關的風、上關的花、蒼山的雪和洱海的月。
先說下關的風。下關是一個地名，在市區的西南部，據 《大理縣誌》載：“下關地勢如瓶，十八溪澗冷空氣時來撲之，又有西南方四十里箐之多數冷空氣至下關，為東山所阻，亦時時輸入此平陽地面，亦復四周皆山，諸空氣旋轉其中，一時不能騰空而散，互相博擊，其狂如虎，拔木傾舟，有自來也。”特別是市區下關，冷空氣流速快，風吹得特別猛烈，時速達14米每秒，最大時速達28米每秒，婦人騎車、步行或有掀倒之例。一年之中，大風天氣有兩月以上，故下關有“風城”之稱。 關於下關風，還有個動人的故事。傳說有一個白面書生與一位美麗的姑娘相愛，引起了南詔國王的不滿。詔王就命羅荃法師把書生打入洱海。姑娘為救情人，向觀音菩薩要了六瓶風，想讓大風把海水吹乾，救出書生。誰知風瓶才背到天生橋，姑娘一不小心跌了一跤，以至打碎了五個風瓶。剎時間、狂風怒吼，一年四季風吹不斷，冬季尤為猛烈，後來人們就把下關叫作“風城”。
再說上關之花，相傳上關有棵“十里奇香樹”，花大如蓮，香味勝過桂花，顏色呈粉白色，結的果實黑而堅硬，用作朝珠，故又稱為“朝珠花”。據《大理府志》載：“花樹高六丈，其質似桂，其花白，每朵十二瓣，應十二月，遇潤月則多一瓣，俗以仙人遺種，在大理府和山之麓，土人因以其地名之。”此花種於何時，已不可考。只知道在元朝至正年間，花開得很好，年年開、月月開，濃郁的香味散溢百步之外。後已絕種，傳說是由於鮮花怒放時，觀者雲集，一些貪官汙吏借觀花而敲詐勒索當地百姓，百姓叫苦連天，只好暗中把花弄死。但直到今日，白族人民愛花、養花已成習慣，而且花卉繁多，四季飄香。
道完了“風花”，就該是“雪月”了。 蒼山雪，主要是指蒼山山頂一年四季不化的積雪景象。大理的地勢西高東低，城市依山而建，面朝洱海。依的就是城西的大山--蒼山。說的形象一點，大理就像一個睡著的美人，她頭枕著蒼山，以洱海為被，左耳朵上掛著花環，右耳朵畔有徐徐清風。
蒼山的馬龍峰、玉局峰、雪人峰、中和峰，即使在夏季也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關於蒼山的雪景有這樣一個故事：相傳，古時候有一瘟神來到大理壩子想殘害百姓。這時，有兄妹倆為使人們免遭瘟疫，到觀音那裡去學法，歸來後，就用法術把瘟神趕到蒼山頂上，用大雪把瘟神凍死。兄妹倆亦在蒼山雪人峰上變成雪神，永遠鎮住了瘟神。從此，蒼山就有了千年不化之雪。
而洱海之月，恰是四景之中最為點睛之筆！ 傳說天上有一位仙女羨慕人間生活，下凡來到洱海邊與一漁民青年成婚。她看到漁民打魚困難，就把自己帶來的一面寶鏡放入海底，把魚照得一清二楚，好讓漁民打到更多的魚。後來，那面寶鏡在海底變成了金月亮，這就是洱海月。每當月出，行近洱海之濱，仰望天空，玉鏡高懸，俯視洱海，地溺銀濤，水光接天，萬頃芒然，一個明晃晃的月亮在海中隨浪飄搖，令人驚歎不已。
“風花雪月”讓大理變成了一座浪漫之城、文藝之城，是一個讓人只想天天靠在陽臺上“慵懶著心緒”曬太陽的城市，看著東來西往的人群，眼見形形色色，心卻無任何雜念。來到大理，即使再忙碌的心也能突然就靜了。一縷陽光，一束清風，一本書，一杯普洱，就可以打發一天。也可以沿著古樸的街道去信步遊走，四處逛逛，一直走到瀕海小道，找一張木椅坐下來，雙手抱著後腦勺，聞著鹹溼的空氣，最近距離細察近在咫尺的洱海蒼山。然後幻想此地有最佳的角度可以觀賞日出月明，有最深的維度可以洞悉山與海的今古，有最遠的時空可以去暫別俗世凡塵。
（二）
洱海，是蓋著大理的一床花被，也是邀月獨坐，對影成三人之妙所也。它北起洱源縣江尾鄉，南止於大理市下關鎮，南北長，東西窄，說實話長得很像耳朵，這也是我喜歡它的原因！一個願意傾聽的湖，是我夢寐以求的可以去靜靜發呆的地方。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特別想去發呆的地方，或者是一堵牆，或者是一片沙漠，或者是一百畝松濤，又或者是一個不停搖晃的鞦韆，也可能是一片海！洱海就是這樣一片不是海的海，它水清透藍，煙波浩渺。大理之城就倚此海西岸而建，層層高築。
來大理的幾天，讓我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住了三天的這間海景客房。它其實並不算豪華，但一切佈置都恰到好處。有地方可以獨望蒼山洱海，坐擁絕世風月，頗有點武俠的情調。打開窗子伸個懶腰，再深呼吸一口，空氣裡會有股鹹溼味，卻又不似東部海濱沙灘那般海潮濃烈，只是淡淡的味道。淡淡的魚草腥味於我而言就是濃濃的文藝氣息。什麼氣味都是由淡而濃的，就好比記憶！！
文藝，是多數人來大理的追求和終極目的。特別，也是很多人來看洱海的感受。大理是一個即古老又年輕且個性十足的城，它的海也是。來到這裡，不自覺的會發呆，很多很多情緒都會發酵、膨脹，以至於眼前看到的每一樣東西都會有熟悉感，總有一種特別“親、近”的感覺在周圍縈繞，揮之不去，總覺得這是你之前就曾在哪裡見過的、摸過的，而後不小心丟掉的；現在你又看見了，摸到了，想起來了，卻再也帶不走
憑欄處，卻憶起“獨自莫憑欄”，忍不住想起西毒歐陽鋒的話：有些事兒，你越想忘記，卻越會記得！
知道嗎？我特別喜歡陽臺上這層紗簾，它素素的，沒有任何虛榮的華麗，也沒有特別的圖案，它只是一層紗，紗上只是有一個個小孔在排列。它不能完全擋光，也不會擋風，但是它會動。站在紗簾後面眺望，陽光就不會刺眼，而地板上那一道道猶如監獄柵欄般的光影也不再如之前那麼生硬，不再生硬的東西便不能分割我的影子。於是監獄的柵欄在這裡變成了農莊的圍欄，時光可以在此隨意耕種，可以隨意行走和停留。
光影的柵欄有時候會隨著紗窗的舞擺而變得彎曲，彎曲了間隙就會變大。間隙變大了，我就可以從中跨出去。當然了，也還可以再回來。
每一個心的囚徒都曾經窘迫過，都曾經從小窗裡眺望過人生的遠方，都想把視野窮盡，甚至還想穿越時空。可多少次，目光都被鎩羽，碰壁無歸？
可是從這裡望過去，遠山頂上一整片都是大風車，高高大大的風車，白色的居多，一個個擺佈的錯落有致。風輪緩緩旋轉著，告訴人們有下關之風而來。我猜想以前或以後，也會有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曾”或者“會”站在我站的這個位置眺望這一片大風車，那是同一個角度，同一片視野：她會看到什麼呢？會有白雲、藍天、風車、蒼山和海，也許他或者她，或者他們，也會喜歡這層素素的紗窗。如果她或者她們喜歡它，就很好！而能不能也在遠眺的時候突然蹦出個念頭，或者憶不憶起另一個曾站在這裡的人，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有人說過，現在的，就是最好的！！
（三）
打開了一瓶酒店送的“風花雪月”牌的自產礦泉水，澆了圓桌上的一盆花，花葉便跟我說謝謝，我假裝沒聽見，用手逗了逗葉子，她嗔怪地說討厭！
花嘛，總是要澆水的，又何必在意是誰澆呢？有人知道憐惜就好了。這時紗簾動了，輕輕的飄起纏住我，從肩上，到腰裡，再到褲腳，輕柔的纏繞，我笑了笑，一轉身，衣服與紗剝離的瞬間竟然還有靜電，噼噼啪啪的花火。這是她要的聲音麼？住了三天了，這房間裡沒有空氣流動時，紗簾也會動，而地板上的光影牢籠會即時打開，我便出去轉轉，要走近一些撫摸大理，看看是誰曾經來過，留下了些什麼！
大理是一個生活節奏相對緩慢的地方，大街上的一切都慢半拍，算是候鳥詩意的理想棲息地，聽，細碎的鳥鳴輕擦你的鼓膜。青瓦、白牆、石板路，楊柳、小河、太陽花。白族鄉親們和善有禮，漁民搖著擼，扁舟划著水的波紋，那是漣漪間大寫的“人”字 古城的清晨，賣早點的商鋪隨處可見，這裡的早點也頗具特色。有涼雞米線，豌豆涼粉，還有清涼的米涼蝦。如果你是素食者，還可以嘗一嘗品種繁多的梅製品。有泡製在陶罐中的燉梅，用某種不認識的罐子包裹的“紫梅”，還有用蜂蜜水浸製的甜脆梅。還可以選擇吃一碗扒肉餌絲，或者喝一碗豌豆油粉湯。你也可以站在路邊，要一份肉醬餌塊或是一個烤乳扇。 我不是吃貨，便鑽進酒店斜對面小巷的一家老牌店，只要了六個花醬餡兒的包子和一個特色夾菜烤餅，然後一碗豆粥和一碗手粉被老闆娘擺在了小菜碟子的左右，我穿著厚實的軍風衣，連袖子都不挽，就在其它人異樣的目光裡安靜而且恬然的吃著，邊吃邊和周圍的人友善的點頭示意。這時有位還穿著短袖，坐在門口的老爺子可能懷疑我是偷渡來的，低頭跟後面的人嘀咕著什麼，於是臨走的時候我大聲而且語調生硬的跟老闆娘說：“請問可以收人民幣的嗎？”老闆娘走近，上下仔細打量我一遍，說：當然可以啊！這裡是中國！不收人民幣收什麼？
“哦，那就OK!”，我假裝掏遍全身上下的口袋，摸約一分鐘，也沒有掏出一分錢來，好讓店裡的空氣漸漸凝固起來。這時候跑堂的夥計也停下來盯著我，生怕我突然就奪門而出了。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大理也不相信一個點了五份餐，還黑衣緊裹的墨鏡男人！
我盯著那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老闆娘看著，她體態中等，可是有著白族婦女特有的白皙和豐盈，她也盯著我，欲言又止，看得出她有些緊張。我的手慢慢摸到身後，從早已藏好的屁股後袋裡，用掏槍的姿勢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50元甩給她，活生生地嚇了小娘子一跳。
給完錢就可以滿臉堆笑的離開了，我才不管他們在身後怎麼議論。我就是喜歡讓人緊張，尤其是女人！女人緊張的時候，身上特有的善良感和自保意識會交織噴湧而出，那是一種真實的味道！
我不知道她當時欲言又止是想說什麼，這夠我猜一天的，也許是想叫人，也許是想說實在沒錢就算了，你走吧！
而我為什麼會TIAODOU她，也夠她猜一天的，嘿嘿！
覓食，就是覓滋味！
吃過簡單而獨特的早點，可以沿著海邊繞著古城走走，藉以消食。
陽光斜睨著綠痕斑駁的內河堤壩，溼滑的街道上殘留著人們往來的痕跡，水藻的味道簡直能把人撞個仰絆，有不少漢子在做熱身運動，準備游泳。人與海的對話，便是大理人一天的開始。繼續信步，街心花園隔兩三百米就有，那些樹和花都是叫不上名字的，但是開的還很豔。老人們在林間悠閒的打著太極，掛在樹上的收音機裡的各種音樂交雜期間。
循著古街，穿城市公園，陽光透過樹隙灑下的光影，是古城靈動如水的目光。這裡的鳥兒膽子很大，可以直落在遊人三五步之前，自由撿拾墜落在地的樹果，或是一群鳥打著旋兒落下，再群起嬉戲而飛遠，氣流碰到樹梢時弄下露水滴到臉上，會讓肌膚哆嗦一下，那是一種類似於咀嚼青橄欖後喝下一口涼水的感覺，清甜甘冽。
（四）
記憶的袋子裡有太多東西，即使勒緊了還是會有一些被擠出來，這就是巷道里的大理白族民居四合院給人的感覺。大理主幹道靠近洱海航運公司停泊碼頭附近有不少傳統民居，我透過牆縫探了探：傳統的四合院中遍植花草，恣意生長，不甘束縛，枝葉逶迤越過矮牆，倚在牆頭兀自招搖著，竊笑著。路邊舒柔的草把腳趾探進朝露集成的小池，被浸泡得溼溼嫩嫩。牆、草、溪…粉牆畫壁，馬脊飛簷，盎然綠意與灰磚青瓦相映成趣。好吧，房子蓋成這樣，算是工筆勾描還是寫意潑墨？
走在街上，小販隨處可見，賣葫蘆絲、和一種用青竹製作的吹奏樂器的商家為了招攬顧客各顯才藝，脆生生、水靈靈的音樂綿綿地貼伏在你的身上。不經意地側身，看到被吹落的點點光屑掉落在路邊的茶花樹上，為茶花勾著絨絨的邊。 在大理，有很多人熱衷於品鑑觀賞茶花，從《天龍八部》中的紅妝素裹、抓破美人臉、二喬、八寶妝、滿月、倚欄嬌到現實中的恨天高、硃砂紫袍、鶴頂紅、瑪瑙、松子鱗、玉帶紫袍、雪嬌。走過時，不妨停下腳步，聽本地人將“茶花經”娓娓道來。茶花的花語是美德、謙遜、豔而不妖、對愛情不離不棄，悉數是純淨而質樸的寓意。邂逅古城，與古城開始一場如茶花般靜美純潔的交談。短短數日，暫時放下心中的羈絆，與古城萍水相逢，可能就是心中長久駐留的牽掛。
時不時的出來走走轉轉是有好處的，尤其是鬱鬱寡歡的人，這點我漸漸有些體會。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自己的狀況怪怪的，越來越不想說話，也越來越不想出門，工作學習之餘就喜歡宅在家裡，越來越喜歡一個人獨處，拿起手機就是打全民突擊，連紅包都不想搶，有時候會莫名的心煩，聽見任何聲響都會動火，有時候衝馬桶的水聲大了也動火，路上開車也是，碰到前面慢的就想超過去，打喇叭不靠邊就罵人，等個紅燈也要罵，有時候坐飛機還嫌慢，這都飛了七八分鐘了，窗外的這朵雲怎麼還在這呢？最恐怖的是，有時候路上遇到一隻跑出來的瘋狗，我都提不起恐懼，我會很木然的盯著它，心想它會咬我嗎？會嗎？不會嗎？會嗎？不會嗎？管它會不會，反正不是還有狂犬疫苗嗎？ 以前的包容心跑了，耐心也跑了，總希望自己每天都處在一個非常安靜的環境，一個人悶起，一個人發呆。 其實心裡也知道這樣的狀況不好，也想了很多辦法努力改變自己，但都不太起作用。就想著出去散散心吧，也去過好多地方，但都是興致不大，有什麼好轉的？一樣都是人看人，人擠人，大眼看小眼，有什麼好看的？吃的東西到肚子裡都是一樣的便便，有什麼好吃的？
直到來到大理，短短兩三天，卻發現自己的性情已然有些改變，而促成這些改變的，是登上“洱海一號”大型遊艇，觀看白族“三道茶”的演出。“三道茶”準確的說是一場融合了歷史與茶文化、禪文化的歌舞表演。第一道茶是苦茶，口感苦澀。第二道茶是甜茶，甘冽微甜。第三道茶苦中有甜，佛家的“頭苦、二甜、三回味”的哲理在這場觀賞、品評的茶舞中被我感悟到了一點一滴。
（五）
搭上環遊洱海的遊輪，登上甲板環顧四周，在層層山巒的環抱之下，洱海成為了一枚碧藍而澄澈的鑽石，鑲嵌在群山之間，就是個安逸。洱海的水，像青澀少女的雙眸充滿靈動，清澈透光，讓人一眼望去就難以忘懷。遊輪緩緩地行駛，螺旋槳尾跡在湖心裡泛起一陣陣漣漪，“大”字型盪開，久久不能平靜。一陣陣涼風吹的人皮膚癢癢，再曬著太陽，癢還暖，毛孔已然如痴如醉。
聽同船的當地人說，過去這裡的白族人幾乎都沒出過門，只居住在這蒼山洱海畔，那些老人們一輩子只見過洱海，認為這就是海，且從天空中俯瞰洱海，它的水域輪廓剛好像一個耳朵的形狀，“洱海”這一名稱就應運而生了。我心想，一輩子認定一件事，其實是個好事！她就是一片海，完全敞開了，願意傾聽全天下的悲歡離合、哀怒喜怨！
不遠處飛來了一群又一群的類似海鷗的鳥類，雖然叫不上具體的名字，但它們的樣子似乎很熟悉。那些鳥兒一邊撲打著翅膀在低空中掠過，一邊低著頭看著遊船上的人們。它們有的在洱海湖面稍作停留，然後向遠方飛去，有的從遊客的眼前飛過，似乎在向我們表示友好。洱海湖面上有了這一群好客的使者，使得洱海又增添了一絲生機與活力。我猜想，這些鳥有不少應該去過青海湖吧，如果它們能說話，會怎麼評價這兩片海呢？會說一個像耳朵，一個像眼睛？
有一雙翅膀真好。
拍下洱海中號稱“小普陀”的天然礁盤，遊艇靠岸處可以登上南詔風情島，最具原生態的民族特色便一覽無餘。在沙溢母女神美麗的雕像前，是一張張前來虔誠敬香的秀麗面孔，還有從那裡閒聊時認識的漁民九爺，聽他十六歲時的過往，才知道捆住他的，不止是一張漁網。走過了才算是明白了，說一個人喜歡旅遊，不如說一個人喜歡懷舊，旅遊，就是不斷找尋過去的碎片，有時候你懷念的不是那個人，而是你們在一起的感覺和時光。
圖為：小普陀礁盤，位於洱海之中，需乘船靠近上去，礁上有一小寺
洱海的行程結束後，可以再搭乘小舢板去南詔風情島的對面參觀美麗的雙廊古鎮。在古鎮裡，有各式各樣的風味小吃，有各種商賈店鋪，工藝品種類繁多，琳琅滿目，極富民族特色。最具代表性的，是白族的古典染布工藝，各種款式，各種色澤，著實讓人驚歎！
漫步在雙廊富有古典韻味的石板路上，兩邊傳來了絡繹不絕的小攤販的叫賣聲，遊客們行走在古鎮裡，熙熙攘攘、你追我趕也是一景。到古鎮的邊角，還能看見馬車伕趕著馬車悠閒地來往於大路和小路之間，遊人紛紛駐足拍照，咔嚓著千年茶馬古道的遺魂。每次他們經過，都能聽見馬蹄的“嘎達嘎達”聲和木質車軲轆的“咯吱咯吱”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助瀾著古鎮居民淳樸而安逸的生活。
圖為：雙廊古城秀色
圖為：雙廊工藝品一條街的隨拍
圖為：扎染工藝
圖為：大理白族的傳統染布作坊
（六）
當黃昏下的最後一抹夕陽逐漸消失，夜色漸濃，燈火闌珊處，我回到了大理古城。四周的遊人熙熙攘攘，街邊有賣燒餌塊，烤乳扇等小吃的攤位，各種燒烤的味道撲鼻而來，很多都是孜然放多了。也有學生妹擺攤賣衣服和土特產，小LED燈下映照著勤奮和獨立。
古城裡最具有特色的是人民路和洋人街，人民路有賣一些雲南傳統民族樂器，如葫蘆絲，手鼓等。還有一些裝飾文藝範的小酒吧，裡面有打扮各異、風格各異的駐唱歌手，聽起來，古典吉他撥動民謠的和絃更多。而最有意思的，是不少酒吧裡的粉筆牆繪，各種無厘頭搞笑和哥特式風格，看得出，老闆的藝術荷爾蒙有時候就跟啤酒的泡沫一樣。還有幾個酒吧門牌上用炫目的粉筆寫著各種中老年人不宜的非主流情話，說什麼“我很醜，可我有音樂和啤酒，來喝我的酒，讓我們一起睡過頭”、“和人泡妞其樂無窮、泡別人的妞其樂無窮、被妞泡其樂無窮！”
對這些詞，我其實是排斥的，太口水化了，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就跟賊和強盜的關係，明明可以悄悄的偷，你非要明目張膽的搶，太暴力了！你就不能說：“縱我斟酒，卿同享乎？邀月對飲，待日升東；醉中成眠，臂彎為枕”？
晚上換了一個住所，是洱海西北角靠海的一家農舍小院，說小院其實並不小，游泳池就有三個，一大兩小，休閒躺椅和大遮陽傘點綴其間。這裡很多靠海的民居被投資改造成了客棧，大部分都是三層建築，可以住二三十號人，有單間、標間和家庭套房。因為引水方便，家家戶戶都有泳池和大花園。該處民居風格或者仿古，或者追求現代氣息，客人可以根據喜好而自選。院子外面還有大片的菜地，有多種蔬菜可以自己去摘來下廚烹飪，自娛自樂。這裡也是我在大理停留的最後一個夜晚，次日就要返回了，因此這個夜晚對我來說格外珍貴。
在大理遊玩的幾天雖然短暫，卻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回憶。大理的美，如蒼山洱海般恬靜，如大理古城般古老卻不失活力，是千年的文化與自然融於一體的巧妙結合。大理的美，美在用不同的眼睛去看，目光都能殊途同歸。無論清新脫俗、無論靜謐、無論奔騰、無論皎潔。
下關的風，上關的雲，蒼山的雪，洱海的月是這裡的四景……它是一座安逸、時尚卻又孤獨的城市，在我看來她就是一間客棧，迎來送往各種各樣的人，很多人來了，尋找什麼，找到了或許也不知道。很多人走了，卻丟了什麼，丟了，或許也不知道。親眼見一位白族老漁民在舟上反覆抖網，卻怎麼也不肯撒向湖裡，問他，說魚都剩些苗苗了，不打，曬網、抖網只是個習慣而已……大理，很多人夢裡來過的地方
（七）
來夢境之地，當然要飲酒，好讓這個夢做得徹底！而最愜意的瓊漿，當數“風花雪月”牌的大理自產啤酒，而喝啤酒的杯子則一定要拿白族染色風格的陶瓷杯，押一口，恍惚間若在飲茶，口感略苦還澀。 倚著斑駁的門扉，我用茶杯飲酒，心想自己要是以後在哪裡開個酒吧，生意應該還是不錯的。我能天天開主題派對，全年不重複。門前高掛燈籠，拱手施禮，迎來送往各路豪傑。任你嬉笑怒罵，抑或垂頭喪氣，來我這兒，馬拴石柱，刀掛閣板，烏碗一擲，漿香撲鼻！
這般想時，便聽見海上有歌謠傳來：“兆載永劫，錦色有時，風唱一曲，年輪十卷，半盞青燈已付琉璃。歲月糾結使神傷，秋涼盡頭，煙暖初妝，而寒風無信。殘破秋水，徒留我一人一世尋君抉。”
好熟悉的聲音，抬頭望去，海上有一隻小舟翩翩駛來。除操舟的船伕外，舟中只有年輕男女二人，男子負手而立，海風吹著冠巾飄飄，顯得灑脫飄逸。女子在其身後，手提細軟，衣著甚是單薄。船伕鬚髮已是全白，抬頭看人，滿臉皺紋，一望便知是位飽經憂患的老人。那女子年才十六七歲，出落得非常美麗，依在公子身旁，問長問短，指指點點，顯露出一片天真與孺慕。這時候已是暮煙四起，瞑色已至，從蒼山角邊掛出了一盤明月，漸有幽光泛於海面。
舟到跟前不等靠塢，公子便跳下走近，徑直朝我的酒館進來。此人分明是長衫摺扇，可卻步履輕盈，體態婀娜，舉手投足飄帶馨香，竟是女扮男裝。
“店家，本公子要跟你拼酒！”說著話，公子已將藏在其身後的一罈子酒猛擱在櫃面上，右手輕搖著桃花圓扇，笑盈盈的看著我。
“公子，你帶著外面的酒來我的酒館，還要跟我對飲，這分明是來砸場子的！”
“那又怎麼樣？你的酒臭氣熏天，只配給凡夫俗子喝，唯有我的酒清香四溢！不喝我的，喝誰的？”
公子這番話說的是一點都不客套，語氣盡顯藐視，引來眾多客人起身朝櫃檯這邊觀望。酒店裡燭火亮堂，眾人眼裡，這公子哥烏髮束著白色絲帶,一身雪白長衫，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玉外罩軟煙羅輕紗。眼尖的人已經看出來了，此人出身不凡，氣質高雅，非貴即富。更有老道者已經看出了端倪，此人腰間所佩之玉，乃系大理段王府所特有，銘記為三朵曼陀羅花。
莫不是段王府的小王爺到了？眾人漸有騷動。
“公子，你我素昧平生，何苦惡語相向？你若要飲酒，喝便是了。”
“本公子不但要喝，還要跟你喝！喝個痛快！”
“小人體弱多病，不善飲，公子請自便吧！”
我一個做小生意的，得罪不起權貴，只好轉到一邊繼續用抹布抹著櫃面。擦的乾淨油亮了，烏木櫃面竟然泛著倒影：公子哥眉長入鬢，雙眼清秀，直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我低頭也能看清他！
“店家，今夜我把你這小店全包了，所有進店的客人，都賜官銀十兩，可是不白給，你得喝贏我才能算數，若是不能贏我，這裡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走出去。”說罷此話，公子哥轉身一揚手，一把漂亮的匕首“嗖”一聲閃過，飛插在我的店前的門柱上，入木兩寸有餘。而跟在公子身後的女子便將手提的包袱一甩，幾十塊金錠、銀軟、首飾珠寶飛灑出去，散於地面，看的眾人直起鬨，心裡癢癢，卻又不敢去撿。
店裡的氣氛漸漸走樣。
“本公子先飲！”
公子哥白了我一眼，一掌拍開酒罈的泥封，單手提起來一仰頭，咕咚咕咚一陣猛灌，半罈子酒徑直傾下，然後他把罈子遞給我：“剩下的都是你的，滴點罰三！”
這是三升的陶土酒罈，藉著火爐的炭火，能看見罈子的開口邊留著淡淡的胭脂唇印，我湊近一聞，鼻中進到一陣清幽，也不知這香氣是從唇印而來，還是從公子身上而來，抑或是從酒中而來。
“原來是十年陳釀的‘血月風華’，好酒！”我聞著，禁不住連連讚歎！
“店家果然見多識光，沒錯，這就是血月風華，崑崙青稞所釀，紅土十年塵封窖藏而成，專門給你留著的！”公子白了我一眼，眼神裡有些幽怨和憤悶！
眾人起鬨，要我趕緊暢飲，他們好拿銀子。我欲飲又止，有苦難言。其實眾人不知，我戒酒已經十年了。鐵匠一定會打鐵，可開酒館的，不見得都會喝酒！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急急傳來，頃刻就有七八位頭戴烏紗斗笠、身穿錦衣的虯髯大漢飛身下馬而來，公子見狀閃身上了閣樓躲藏，而小女子和船伕也已不見了蹤影。幾個虯髯大漢徑直進店左右環顧，此幾人各個身型魁梧，器宇不凡，腰間的佩劍精緻考究。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為首的一個上前大喝：“爾等聽著，今日段王府失竊，有賊人冒充小王爺進府行竊，還打傷我虎賁衛士數人，現在王府通緝令下，爾等如有發現可疑人等，立刻上報官府，如有包庇遲疑或隱瞞不報，定斬不赦！”
“哎呀，原來是段王府的幾位虎賁軍爺，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我剛想迎上去，卻發現此幾人已經掃了一圈轉身打算離開了，可就在這時，一個虯髯漢子踩上了什麼，他低頭髮現了地上散落的金銀，拾起來一看，金銀上皆有段王府的官印。
幾人立時變了臉色，紛紛抽出了刀劍，散開擺好了陣勢。客人們紛紛起身離桌，聚到一邊，都嚇壞了。
“快說，這是哪兒來的？”大漢拿著金銀盯著我看，我正要開口左右圓場，卻聽見樓上傳來了嬌滴滴的聲音。
“是我拿的！”
公子哥已現身，正斜身倚靠在二樓的柱子上，笑盈盈的打量著樓下幾人，眼神不但毫無懼色，竟還有些放肆。
“原來是你行竊。”
“正是姑奶奶拿的！”
“大膽狂徒，竟敢在太歲的頭上動土！”
“誰才是太歲你還不知道呢！”
公子哥輕描淡寫的說著，一邊摘下了頭頂的冠巾絲帶，搖一搖頭，烏黑的長髮就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讓下面的人都看呆了。爾後，她從袖口掏出一片胭脂開始在唇間補妝，旁若無人！
“她是女賊血月！”下面一個客人看到烈焰紅唇，又看看門柱上插的匕首柄上的半月牙型，才恍然大悟：“她是七星門的大弟子血月，半月袖箭，殺人無形，擅使暗器，江湖人稱女太歲！”
下面的客人聽聞此言紛紛跑到了門板後面躲起來了，膽小的幾個已經連滾帶爬的溜了，都恐被暗器所傷。為首的虯髯大漢頓時大驚失色，用劍指著我：“大膽狂徒，你竟敢窩藏賊人！”
我一動不動，餘光裡已經瞧見小女子和船伕悄悄繞到了虎賁衛士的身後。
“哎呦師弟，十年不見，你還真讓師姐刮目相看啊，瞧你這點出息，他都拿劍指著你，你卻一動都不敢動！這哪兒像我的雁翎刀啊！”紅唇女子已經嘬完了脂紅，然後將胭脂片甩給我。
“什麼？雁翎刀？你是她的師弟？”虎賁衛士盯著我，開始目露兇光。這十年來他們心裡一直藏著一個鬼：十年前當街截殺欽差大臣、搶走聖旨，讓段王府虎賁集體蒙羞的蒙面刺客：七星門雁翎刀--風華！
這十年來，段王府四處張貼告示，萬金懸賞緝拿風華，可是音訊全無，此人貌似人間蒸發了，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在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的開著酒館。
“找了你十年，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上了！早就聽聞‘風華血月’是七星門的一對頂尖高手，青梅竹馬，你們攜手犯了那麼多案子，可到頭來七星門還是被朝廷給剿滅了。你們的師父因你們而慘死，你們的同門因你們而慘死！你還有什麼臉活著？”
沒錯，他說的都是對的！闖江湖，就要付出代價，尤其是當人年輕的時候。有些事兒你越想忘記，就越會被人翻出來。
幾個虎賁衛士已經呈環形攻擊陣型逼了上來。這些人都是從王府親兵裡百裡挑一的好手，常年習武，功夫不容小覷，而且也絕不會退宿！能親手了結我，是他們一輩子的榮耀！
“師弟，動手吧！天一亮，全城都知道了。”師姐說著褪下身上的白綢長衫，露出了紅色西域紗裙，這是她的標準打扮。血月，就是一襲血紅。沾血越多，越靚麗！
“你故意行竊，然後嫁禍給我，讓我不能在此安身立足。”
“江湖險惡，算是給你上了一課！”
“你逼我！”
“是你先逼我！”
“你還是那麼蠻不講理！”
“你還是那麼優柔寡斷！”
“就不能留一個活口嗎？”
“動手吧！乾淨利落了，就放一把火，燒掉過往，然後隨我遠走高飛。我們還過以前的日子，縱馬揚鞭，好不快活。”
“還回得去嗎？”
“有些事，從此不必糾結，姐姐也不過問。我只要有你就好！”
師姐倚靠在柱子上，笑盈盈的等著看我表演，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的唇還是那麼紅，身段還是那麼好，和夢裡一樣！十年來，我反覆做同一個夢。
她找了我十年，終究找來了，有些傷疤，總有被揭開的一天。
“啪”一聲響，衛士首領一揚手，他手中的銀錠朝我面門打來，而師姐也一揚手，一枚銀針在空中擊落了飛來的銀子，銀錠碎片打碎了酒罈，也打碎了我最後的希望和緘默。
“弟兄們，殺了風華血月，賞萬金，封千戶侯！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豁出來拼一把！”衛士首領叫囂著，目露兇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得出幾個虎賁對我有些忌憚，但也很亢奮。
櫃檯上，只剩下碎了的半截壇底和裡面殘存的二兩酒，我拿著師姐的胭脂片在殘酒裡攪了攪，酒色變得血紅。師姐的胭脂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含有曼珠沙華的花粉，這種花，也叫彼岸花。花葉各開，原本兩不相見，可是我將花粉與烈酒共融，寓意水火無情、各自相剋卻又永不離棄。這是我和她特有的喝法，也是這酒為什麼叫“血月風華”的由來。
窗外的風吹進來了，略帶腥味的海風捲起了一些梅花的花瓣，紛紛揚揚的，像是正在下雪。樹欲靜而風不止，想不到過幾天安生日子，會是這樣的難。我早已忘了江湖，可江湖卻始終沒忘記我！我抓起殘壇，灌了一口酒，喉腹燒成一線，啊“血月風華”，還是那個味道，醇而烈，美砸了！
放下罈子，櫃檯下面就是我那把十年不曾出鞘的雁翎刀…
風花雪月的夜，註定要發生點故事…
--------完-------
圖為：洱海小普陀 ，海中明珠
分享到:
閱讀更多 顏棟的視野與記錄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