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左棻:空有才華,困於宮帷,淪為花瓶

1930年,河南偃師南蔡莊,一塊重要的墓碑出土,它引領了考古學家們,順利地找到了西晉皇陵的位置。這塊墓碑,就是西晉女詩人左棻的。(史傳皆作左芬,據《左棻墓誌》,始知作“左芬”者皆誤。)《左棻墓誌》,高27.3釐米,寬14.3釐米,四行,行十字。碑陰七行,行十二字。俱分書。字體古樸遒勁,甚見功力,可以說是墓誌中的上品。(羅振玉《遼居乙稿》論述:“頻年晉志出土者不下七八品,文字之精,要以此與《荀嶽》推首矣。”,見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

【志陽】左棻,字蘭芝,齊國臨淄人,晉武帝貴人也。永康元年三月十八日薨。四月廿五日葬峻陽陵西徼道內。

【志陰】父熹,字彥雍,太原相弋陽太守。兄思,字泰衝。兄子髦,字英髦。兄女芳,字惠芳。兄女媛,字紈素。兄子聰奇,字驃卿,奉貴人祭祠。嫂翟氏。

《左棻墓誌》的出土,對於左思和左棻的研究及當時一些歷史文化現象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左芬(?-300年),出土墓誌作左棻,字蘭芝,齊國臨淄(今山東淄博)人,西晉詩人。少好學,善屬文。為晉武帝貴人。今存詩、賦、頌、贊、誄等20餘篇,大都為應詔而作,《離思賦》最著名。

在中國歷史上,正史有載的兄妹皆以才名的有三:西漢的班固、班昭,西晉的左思、左棻,南朝宋的鮑照、鮑令暉。鮑照曾說:“我妹妹的才能不及左棻,而我的才能不及左思。”由此可見左思和左棻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左棻墓誌》載:左棻字蘭芝。史傳無關於左棻之字的記述,志可補史闕。左思有《悼離贈妹詩》“娥娥令妹,應期挺生。如蘭之秀,如芝之榮。”當是因左棻的字而來。

左棻未有子息,故以左思次子左聰奇奉祭祠。晉代的這種“以侄祠姑”之禮,後世已不多見。

其志高、寬與一磚相差無幾。容庚《古石刻零拾》稱:“所見志石晉故虎牙將軍王君表外,未有若斯之小者。”可見當時的葬禮是極為簡陋的,可能與當時正處於大亂之中有關。

據《晉書·惠帝紀》載:永康元年三月癸未(二十二日),賈后矯詔害庶人遹(故皇太子司馬遹)於許昌,夏四月癸已民(初三日),梁王肜、趙王倫矯詔廢賈后為庶人,司空張華、尚書僕射裴頠皆遇害,侍中賈謐及黨與數十人皆伏誅。甲午(四月初四日),倫矯詔大赦,自為相國,都督中外諸軍。已亥(四月初九日)趙王倫矯如害賈庶人(即賈后)於金墉城。

左棻死於是年三月十八日,當時變亂未作,其死當與變亂無關,應是因病而死。但左棻死後數日,變亂則生。“故飾終之典,置壙之石,簡陋如是。”(容庚《古石刻零拾》)

關於左思的父親,《晉書·左思傳》曰:父雍,起小吏,以能擢授殿中侍御史。《世說新語·文學》“左太沖作《三都賦》初成”章劉孝標註引《左思別傳》曰:“父雍起於筆札,多所掌練,為殿中御史”,《北堂書鈔》卷一0二引王隱《晉書》曰:(左思)父雍,起卑吏,晉武以為能,擢為殿中御史。眾多史書皆作“左雍”,而《左棻墓誌》卻作“父熹字彥雍”,應以墓誌為是。

《晉書》記左思字“太沖”,而墓誌作“泰衝”,或“太”“泰”古字相通?

從墓誌看,左思共有四個子女,二子二女。兩個兒子不見史籍,賴志知之。尤其難得的是墓誌還記載了左思兩個女兒,這在重男輕女的封建時代可謂罕見了。左思有《嬌女詩》,其詩曰:“吾家有嬌女,小字為紈素,其姊字惠芳。”其二女之字與《墓誌》所載全同。從墓誌可知,這對小姐妹幼者名媛,字紈素,長者名芳字惠芳。

據《晉書·左貴嬪傳》所載,左棻“少好學,善綴文,名亞於思,武帝聞而納之。泰始八年,拜修儀。”這說明,左棻之被選入宮,並非為貌美所致,而是因文名才為晉武帝“納之”的。

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教授王輝斌在《先唐詩人考論》中說:作為文學家,左棻在唐以前的女詩人中,是堪可與蔡琰比美的一位才女。若以作品體裁的全面性論,則左棻較蔡琰還要勝出一籌。……左棻現存的作品,除了詩歌外,還有賦、誄、頌、贊、表等多種文。即是說,從當代文體學的角度言,左棻現存的這些作品,乃包括著詩歌、詞賦、散文三大類。……被稱為南宋“中興四大詩人”之一的尤袤,於《全唐詩話》卷一“上官昭容”條就曾這樣寫道:“昭容兩朝專美,一目萬幾,顧問不遺,應接如響,雖漢稱班媛,晉譽左嬪,文章之道不殊,輔佐之功則異。”在這裡,尤袤以上官婉兒與漢之班婕妤、晉之左貴嬪(左棻)相比擬的舉措,不僅表明了左棻在“文章”方面,可與初唐時期的上官婉兒互為媲美,而且也反映了左棻在南宋文學家心目中所佔有的地位。王教授還從詩歌、詞賦、散文三個方面,對左棻所獲得的文學成就作一綜合性觀照與述評。

但晉武帝司馬炎選她進宮, 就像有的人買了一套精裝版的《資質通鑑》放在書架上作為擺設, 其實從來不讀; 或者附庸風雅,購名畫古玩放在家中,根本不知道如何賞鑑這些寶物,就知道說這些寶物值多少錢。所以左棻只是作為一個擺設,滿足皇帝一點虛榮心而已,長年被困在宮中無法施展其才華。

史書記載左棻“姿陋無寵,體羸多患”。長得難看,體弱多病。而且她又為人清高, 她寫的《啄木鳥》表明了她的心跡:“南山有鳥,自名啄木。飢則啄木,暮則巢宿。無干於人,惟志所欲。性清者榮,性濁者辱。”

《晉書》記載:“時帝多內寵,平吳之後復納孫皓宮人數千,自此掖庭殆將萬人。而並寵者甚眾,帝莫知所適,常乘羊車,恣其所之,至便宴寢。宮人乃取竹葉插戶,以鹽汁灑地,而引帝車。” 按照左棻的性情,她也不會去道路上灑鹽的。她實在是難以得到司馬炎的寵幸,在宮中“常居薄室”, 住在很簡陋的地方。可見,晉武帝並不是娶了個女人,而只是娶了個“女詩人”。才女左棻不過就是被皇帝選中的一個文學道具而已。這和宮裡的一個古董花瓶,一幅名家字畫也無多少差別。

左棻雖不受寵,但還得完成作為才女“作詩作賦”的義務,扮好一個文學擺設的角色。她“受詔作愁思之文”,完成了皇帝的命題作文《離思賦》, 這首賦可算是左棻的代表作。晉武帝對她吟詩作賦的本事非常滿意,“帝重芬辭藻,每有方物異寶,必詔為賦頌”,“言及文義,辭對清華,左右侍聽,莫不稱美”。於是,宮廷中有什麼紅白喜事,左棻總是要受命寫些或者感人或者華麗的詩賦。事實上,左棻更像是一位宮廷御用詩人,而不是嬪妃。

其悽苦悲涼凝結成傳世的《離思賦》。她寫她自己孤獨難眠:“夜耿耿而不寐兮,魂憧憧而至曙。風騷騷而四起兮,霜皚皚而依庭。”她寫她和親人骨肉分離:“況骨肉之相於兮,永緬邈而兩絕。長含哀而抱戚兮,仰蒼天而泣血。”錢鍾書曾這樣評價《離思賦》:“宮怨詩賦多寫待臨望幸之懷,如司馬相如《長門賦》、唐玄宗江妃《樓東賦》等,其尤著者。左棻不以侍至尊為榮,而以隔‘至親'為恨,可謂有志。”儘管“有志”,左棻也無力逃脫命運,也正因為“有志”,才更加痛苦。

從進宮起,左棻始終過著沒有自由、鬱鬱寡歡的生活。後來,晉武帝去世,晉朝落入他的兒媳賈南風之手。西晉的宮廷中依舊充滿了荒淫與奢靡,謀殺與爭鬥。雖然史書並無記載之後左棻的生活,但其晚景的淒涼落寞,也大致可以想象。

參考文獻:1、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53年。2、王輝斌《先唐詩人考論》,吉林文史出版社,2007年。3、徐傳武《〈左棻墓誌〉及其價值》,《文獻》199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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