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夜飯

十三

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江芷,江若姐妹倆。從上職高開始她們就和這座別墅裡的兩個關鍵人物相識,並且和其中一個建立了親密的友誼。在他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姐妹倆理所當然的被邀請做了伴娘,這使得她們現在對這個沒落的家族有了別樣的感情。

當這個家族近二十年來第一個新生兒呱呱墜地的時候,是她們第一個抱在懷裡露出比孩子母親還幸福的表情;也是她們在醫院裡奮力搶救這個家族裡最年輕的成年生命,沒想到這個生命自己卻放棄了求生的慾望,她們為此痛苦不已,遲遲不敢告訴其他人。

所有的不幸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漸漸的抹平,新的生命如同朝陽一般絢麗。看著滿屋子追逐打鬧,甚至不惜為爭奪一個玩具而拼的嚎啕大哭的孩子們,兩姐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邱澤南看見了她們如同看見了救星一般,立馬露出了兩顆潔白的牙齒,那笑容與他的年齡和裝扮著實不符,

“快來,快來,這兩個小祖宗,我是搞不定了。”

兩姐妹見狀抿著嘴只是樂,江若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一把抄起傅一弦,抱在懷裡親了一口,笑著說,

“一弦,有沒有想阿姨啊?看看這是什麼呀?”

江若說著,從背後拿出一個扎著禮花的透明的塑料包裝盒,盒子裡裝著一個金髮碧眼,身穿粉色連衣裙,腳蹬粉色小皮靴,手拿一個魔法棒的芭比娃娃,它一下子吸引了這個黃毛丫頭的目光。

“哇,是公主娃娃,好漂亮啊!”小丫頭沒來的及回答江若的問題,就不由自主地讚歎著,而且一雙小手已經撲向了芭比娃娃,被她摔落地上的玩具撲通一聲倒是吸引著金一柱,只見他瞅準了從姐姐手裡掉落的玩具,一個猛撲就抓在了手裡,連眼淚都還沒來得及擦,就咧著嘴笑了起來。

眾人見狀也都紛紛笑了,孩子們的開心與難過時不會在心裡停留太久的。他們誇讚著倆姐妹會哄孩子,不愧是專業的。大家相互取笑著,於是這屋子裡擠滿了不是一家人的一家人。人們儘量說些有趣的事,不去提及那些和主人相關的事情,可誰也無法掩蓋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的悲傷。儘管窗外爆竹聲聲,煙花燦爛,屋內歡聲笑語,童聲不斷,但是,當午夜的鐘聲在城市的上空中響起,所有的大人都靜默了。正是兩年前的同一時刻,他們在醫院裡送走了摯友和心愛的人。

年夜飯很是豐盛,但是,人們的胃口似乎不是太好,兩個孩子也只是調著一些他們愛吃的水果和甜品,在除夕的鐘聲還沒有敲響的時候便在沙發裡,沉沉的睡去了。他們睡得那麼安穩,傅一弦抱著芭比娃娃,金一柱抱著變形金剛。儘管屋裡開著暖氣,但是劉姨還是擔心他們著涼把他們抱進了臥室。

在劉姨回來把菜端去後廚熱的時候,邱澤南和曹乙相視一笑,舉杯共飲,彷彿此刻他們再也不用帶著面具吃飯了。邱澤南把杯裡得紅酒喝完,倒上了白酒,隨著酒在杯子裡激起得浪花,其他人也都換了酒水。邱澤南不說話,端起酒杯,脖子一揚,咕咚一聲,盡飲此杯。他踉蹌著站起來,把外套脫下,放在身後得椅背上,當他慢慢得抬起頭來,大家發現他得臉已經紅的像關公了。

“澤南,你還是別喝了,你……”就在曹乙剛要把話說完,邱澤南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

“今晚是除夕,各位本該呆在家中陪在父母妻兒身邊,可是各位可憐這兩個小崽子,陪他們一起過除夕,可他們竟然睡著了,哈哈 ,我代表……”

“你只能代表你自己!”江若很討厭邱澤南這副官腔,在他還沒有說完得時候可以打斷了他,然後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便自罰似的和了半杯白酒。

這場面有些尷尬,邱澤南紅著眼看了看江若,愣了幾秒,說,

“是,我現在還活著,所以,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敬大家一杯!”

他大聲得說完,似乎帶著幾分怨氣和愧疚,又是滿滿的一杯,一飲而盡。

大家誰也沒有勸他,江芷和江若在聽到那句“活著”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曹乙則不動聲色的又給邱澤南滿上了。大家誰也沒有注意到邱澤南的眼睛紅了,他呼呼的喘著粗氣,頭微微的低下了。場面再次陷入沒人說話的境地,每個人都清楚,他是在作踐自己的身體,可誰也沒有勸他。特別是兩個護士出身的姐妹,她們比誰都清楚此刻的酒精對肝臟的傷害又多大。她們在心裡是恨他的,她們認為他是罪有應得,她們甚至為他今晚試圖煽情的矯揉造作感到噁心,因為他是金蒼朮的發小,是他的同謀,是害得這個原本美滿的家庭破碎的罪魁禍首。相對於邱澤南,她們更喜歡這個身寬體胖的山東大漢,於是江若站起來,舉起杯子說,

“曹大哥,我們敬你一杯,感謝你把這兩小不點大老遠的帶回來。”

說完,就一飲而盡,江芷也同時幹了。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曹乙受寵若驚,連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手還不停的示意,坐下,坐下。這是一場很不愉快的酒局和年夜飯,各人只顧喝酒,連話都沒有幾句。請別責怪他們了,此刻的他們都是孤獨的人,只是因為共同牽掛著一個人才走到了一起。

當劉姨把熱好的菜端上來時,這四個人已經喝了三瓶白酒兩瓶紅酒。他們喝酒的方式也很特別,只要相互對視一眼,不用說話舉杯就幹。這樣荒唐的喝酒方式不像是慶祝新年,倒像是在相互置氣,或者藉著酒力懲罰對方和懲罰著自己,也許只有藉著酒精的麻醉才能找回自己。更多時候,是江若江芷和邱澤南怒單挑,在他們的腦海裡多年的宿怨是可以藉著這些酒沖淡的。

“哎呀,怎麼喝了這麼多,都別喝了。”劉姨心疼這些年輕人,她麻利地奪過各人手中的杯子。而此時,除了黑臉的曹乙外,其餘三人都是滿臉通紅。邱澤南鬆了鬆領帶,一把奪回劉姨手中的酒杯,瞄了一眼江若,邪魅的一笑,

“跟哥再喝一個,為了如煙!”

“你這個理由我不接受,為了如煙,你不配。如果為了你早日升天,這個理由都是很充分。”江若伶俐的說,此話一出口,把邊上的劉姨嚇了一跳,她責怪江若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啊,孩子,大過年的。喝兩杯盡興就可以了,不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行了,都別喝了。”

邱澤南苦笑著,一把推開劉姨阻止他倒酒的手,以不容置疑的態度給自己滿上,搖搖晃晃的舉起酒杯,對著江若,斷斷續續的說,

“好~為了我早日升天,幹!”

話音剛落,一杯飲盡,嚇得一旁的劉姨一個勁的罵著他,而此時的江若,也是嘩的一下站起來不甘示弱,咕咚一下,就在江若剛把酒杯放下的那一刻,邱澤南身子就往後一揚,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嚇得大家一起圍了過來。

江芷匆匆推開他身邊的椅子,迅速的擼起了邱澤南的袖子,又捲起了他的褲腳,只見全是紅色的斑點,她又熟練的解開他的上衣口子,連胸口都是。

“快打120,他是酒精中毒了。”

江芷斬釘截鐵地說,然後,看了看一邊受驚的江若,迅速把邱澤南平放到地板上,拿著毛巾給他擦拭嘴裡噴出的穢物,直到聽見地上的邱澤南喉嚨裡發出呼呼的聲音,一旁的江若才拍了拍胸口,重重地嘆了口氣。

救護車來了,醫務人員快速的把邱澤南抬上車,跟車的醫生突然把口罩拿下來對著江芷斥責說,

“你們是護士,是有醫學常識的,酒精中毒會死人的。”然後,就消失在大年初一的夜色中。

這件事情發生後,姐妹倆或許是出於愧疚,竟然對邱澤南的態度有些改變。從昏迷中醒來的邱澤南,頭痛欲裂,四肢乏力,經歷了催吐,洗胃,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然後又迷迷糊的睡了。

大年初一的下午三點,邱澤南再次醒了過來,當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竟然看到了王小元和秦素馨。這小子正坐在對面啃著別人送給他的慰問品。素馨注意到了他的狐疑表情,笑著說,

“經理,你醒啦?很好奇吧?”

邱澤南點了點頭。

“是護士小姐姐跟我說你住院了的,我本來不想來的,我爸說以後升職加薪還得靠你,我就拉著素馨來看看你,這算不算拍馬屁呢?嘿嘿”王小元調皮的說,

邱澤南聽他這麼一說,臉上一晴一暗,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算”。

邱澤南示意素馨迴避下,讓小元扶著他去方便了一下,這或許是江芷讓小元來的根本目的。邱澤南舒服了,提著褲子剛回到床上。就在這時,江芷也走了進來,看了看邱澤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手裡端著一碗白米粥,看了一眼王小元,邊遞給了他,轉身離開了。邱澤南喝了粥,臉色頓時好多了。他看著江芷遠去的背影,心裡尋思著江氏姐妹對他誤會極深,這些誤會怎麼才能把它消除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於是他看了看呆頭呆腦的小元,尋思了一會兒,把小元拉到身邊,對著他的耳朵嘰嘰咕咕的說了一會,小元會意的笑了笑,然後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同。

“經理跟你說什麼了?”素馨走進來好奇的問,

“讓我們回家,說我們在這裡礙手礙腳。”小元和素馨走出房間說。按照禮數他肯定是要找江芷道別的,於是在另一間病房找到了她,她正在給一個因醉酒掉到下水道里的病人扎針。她扎完針,推著小車走到病房外,看了看小元,又看了看錶,

“你們等我下,我四點中下班。為了感謝你能來,我請你們吃個飯。”

沒等小元開口,江芷就用不容反駁的大姐口氣說著,說完兀自的離開了,留下了錯愕的小元和素馨。

“難道你們女人都是這麼霸道嘛?”小元看了看素馨,素馨白了他一眼,平靜的說,

“或許吧!”

十三,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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