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上海待一晚,我会睡它

阿城在1992年6月8日的《威尼斯日记》里曾提及和平饭店的由来:十九世纪有一批巴格达、孟买、开罗的犹太人到上海,称为Sephardi犹太人,当时有三个犹太人在上海很有名,例如沙逊(Eliss David Sasson),是个瘸子,1844年到上海做地产生意,上海人称“跷脚沙逊”。1902年孙子接班,1927年从孟买一次汇入上海八千五百万美金,建成“沙逊大厦”,后一直叫和平饭店。

2013年底刚回国的时候住过一次和平饭店,酒店刚完成装修,又逢费尔蒙酒店集团钢琴巡展到上海。那个不冷的冬夜,先在八角亭大堂下听了曲婉婷,又在外滩的夜里走了很久,最后还在维克多咖啡馆喝了一杯,看南京路渐渐安静。记得很清楚,那时我穿了桃红色大衣,在时光错乱中觉得自己就是天上的尹雪艳。

时隔5年多,我住在了6楼的意大利套房。服务生带我去9楼check in时例行介绍:可以在1层茉莉酒廊或者9层行政酒廊用早餐。我极力回想5年前的早餐,再问她“是不是有过一段时间在龙凤厅的早餐啊?”工作人员说“是啊是啊,您之前来过哦,那时在做调整,早餐放在中餐厅龙凤厅。但实在是和中午用餐有冲突,最后还是挪到了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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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中餐厅龙凤厅,大概是我见过红绿搭配最好看的一个地方了,而顶上的金色很多说也是中国风, 其实是契丹风。

无论如何,时光荏苒,就像这座酒店。

关于时光,还有个插曲。总免不了说起陈丹燕,毕竟《成为和平饭店》太有名,她还说“在原先单纯的华丽情形中融合进去一些小丑的滑稽和悲哀,就像和平饭店老房子本身的陈宿气,将原来金光闪闪的炫耀中和成一种静默的沧桑。”。酒店工作人员告诉我,前两年,陈丹燕的女儿就在这里举行婚礼。我们少女时代看陈丹燕写上海的事儿,现在她的女儿也结婚。流淌的都是时间。

时光隧道,还在博物馆。外滩建筑里都有一间博物馆,历史不能被忘记。住店客人可以免费预约导览(非住店客人100元),你能看到价值连城的拉力克的解说,华懋饭店时代的菜单,静静的,能在里面待上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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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挺想买那个绿顶模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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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住意大利套房,深色调调,一字型房型,分别是主厕、卧室、客厅、餐厅(可用洗手间)。大多时候,我什么都不做,站在窗边看外滩,从日到夜。连日阴雨也没有阻挡游客要去看黄浦江,要在外滩走一遭。朋友来看我,我说咱们就买点简单的食物,在房间里吃吧,你看外面的人冷飕飕的,咱们好歹也要有点优越感。

她说好。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也不常来外滩,而外滩能给到人的震撼和遐想,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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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在这里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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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尊酒廊(行政酒廊)

这次我去看了下其他几国的套房,中、日、印特色最鲜明,都是十足的该国风情。中国的屏风、园林式拱门,日本的榻榻米,印度的清真寺门、彩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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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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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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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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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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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套房,连浴缸都是镶彩色玻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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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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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套房里特有的彩色玻璃

没想到的是新推出的两个亲子房,小黄鸭和大嘴猴。从床单、浴巾、洗漱用品、贴纸、杯子到客厅里的滑梯、帐篷,以及墙上的身高尺、门上的“请勿打扰”牌,极尽一切,想得很周到。虽然是老牌经典酒店,也不能蜜汁自信,顺应市场。有趣的是,听说第一个住大嘴猴房的是一对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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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和平饭店里,像走进电影里的光影变幻。大堂里挑高15米的八角亭,古铜色镂花吊灯,美轮美奂的屋顶,让人忍不住抬头仰望。客房前厅的窗还是保持原来的老式样子,玻璃特意选过的,透进来的颜色昏黄淡雅,是仿佛连来自外面世界的光都被做旧了一样。尤其是我在晚上9点走出房间去爵士吧时,整个酒店公区安静下来,时光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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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爵士乐队的故事就不多说了。白衬衫、黑领结、背带裤,上海和平饭店里有一支享誉全球的老年爵士乐队,人们慕名前往传奇爵士吧,点一杯威士忌,听乐队的爵士演奏。2013年,由德国纪录片制作公司Flying Moon制作、名为《上海老爵士》的纪录片在多伦多加拿大多伦多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上全球首映。酒店立刻制作了CD形状的U盘,灌录了这部纪录片,作为礼品赠送一定级别的客人。酒店U盘我也是收到无数了,不外乎新闻通稿、官方照片,但这个U盘无人能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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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上海人清高,有优越感,看不起别人。但此刻,我会感受得到上海人清高的资本。我在茉莉酒廊遇到一位在这里工作了30年的工作人员,大背头,挺身板,说的是普通话,但有明显的上海话味,就是一个十足的老克勒。但这只是他的工作,下班后他会恢复普通的发型。所以,在上海,老克勒成了一种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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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见风景的餐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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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懋阁最著名的露台

和爵士吧相连的是茉·莉酒廊。周末社交茶舞正在昭示着茉·莉酒廊一天中最闪光的时刻。当时,和平饭店的茶舞最大的特色,就是现场演奏的爵士乐和原汁原味的茶点,所有来参与社交茶舞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或者是远道而来的外国人。尤其是那些从海外不远千里来到上海的外国人,在乘坐游轮从南安普敦、马赛等大港口城市出发前,就一定要先预订好和平饭店茶舞的门票。到了饭店,放好行李,换上礼服,就迫不及待要去参加茶舞了。但这次,我没听错,每周六下午,上世纪三十年代风靡全上海社交圈的下午茶已然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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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窗是上海的夜色,和平的绿顶像航标,由着苏州河潜过外白渡桥,与黄浦江相汇;作为最后一条在入海前奔入长江的支流,渐渐洗白的江水像一部中国近代史,变得细节不可辨,又泛滥着回忆。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最后一句话常被引用:“于是我们调转船头,逆时代潮流而行,不停歇地驶向过去。”在这里,太多昭示着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它存在着,展示着一个我们望不到头的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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