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鹊树
一
那年，原来在地区公安处工作的父亲被下放到了一家工厂，负责厂里的保卫工作。母亲则带着我们姊妹四人，坐着一辆马车，来到离县城三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庄，落户在此。
父亲常在周末骑着自行车回家。有时候，他会带回在城里买的生活用品，而那其中，有一些在老乡们看来属于奢侈品的东西。
我那时还很小，在知道父亲要回家的日子，我会在村口，一边和小伙伴们玩耍一边等着父亲回家。
在等待中，我常不时地遥望路的尽头，期盼着父亲的出现。我知道，父亲一回来，我就可能有糖果之类的东西向小伙伴们炫耀了。
当时，我家住在村南一片空地上新盖的院子里。印象中，院子很宽敞，大约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院子坐北朝南，南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小河的河水不深，也很清澈。夏日里，我常和小伙伴们结伴在此游敖嬉戏。
二
紧挨我家院墙外的西面是一条通往河边宽阔的村道，常有村民赶着牲畜从此经过。
村道旁边有一棵树干很粗的柳树，记忆中，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那应该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棵树，树上时常有喜鹊在上面歇息。
传说，听见喜鹊叫会有令人高兴的事情发生，那时的我自然对此深信不疑。每到周末，我都期望着能听到喜鹊的叫声，盼望着父亲早点回家。
因为那个美妙的传说，我和家人从来都不会侵扰喜鹊。
常在大柳树上歇息的喜鹊似乎读懂了我们的心思，便衔来一根根纤细的树枝，在大柳树上搭起了窝，与我们一家人开始了朝夕相处的日子。
从此，大柳树成了我的喜鹊树，喜鹊一家便成了我们全家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家人对喜鹊一家十分关爱，每每喜鹊到我家院子里来觅食时，家人都不会打扰它们，当然也不允许别人打扰。不久，喜鹊妈妈孵出了几只小喜鹊。
喜鹊爸爸妈妈外出觅食归来时，小喜鹊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时常引得路过的村民驻足观望。
三
有一天，邻村几个顽皮的少年来我们村里游玩。他们路过大柳树时听到了小喜鹊的叫声，一时兴起，便要掏喜鹊窝。
碰巧那天家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试图阻止他们，却因势单力薄而被他们推搡到了一边。
眼看着一个少年快速地向树上爬去，我很是为小喜鹊的命运担心。
幸亏，出去觅食的喜鹊爸爸妈妈及时地赶回，它们扑棱着奋力扑打那个少年。那少年一边继续向上爬，一边用折下的一根树枝尽力对付着攻击他的喜鹊。
看见少年爬着的树干开始晃动了起来，我不禁窃喜。后来，树干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那少年一时胆怯，只好作罢，在伙伴们的叹惜声中慢慢地从树上退了下来。
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喜鹊一家躲过了一场劫难。
四
可惜，喜鹊一家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
那年夏天，一群城里戴着袖章的青年学生野营拉练来到我们那个村子，在离我家不远的村边搭起帐篷，驻扎了下来。
一天，因一时找不到足够做饭用的柴火，奉命"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他们决定用喜鹊窝的干树枝来解燃眉之急。他们从村民那里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杆，一举将喜鹊窝捣毁。
村里没有人敢制止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鹊窝在一阵哗啦声中消失。
失去家园的喜鹊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那棵没有了喜鹊的大柳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第二年，我们家搬离那个小村回城。卡车启动后，大柳树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五
很多年以后，我曾驱车前往那个村子，试图在那里寻找我童年的记忆。
没想到，村子完全变了模样，几乎无法辨认。
那小河的河床抬高，河水干涸，我一时找不到曾经和伙伴们嬉戏的地方。后来，跟在河岸边菜地里干活的村民打问，才勉强认出。
我家院子原来的地方成了羊圈，几只羊看见我时下意识地退缩，发出"咩咩咩"的叫声。
大柳树原来所在的地方，由于一片菜地的挤占，原来通往河边的宽阔的村道变得狭窄不堪。而那大柳树，我曾经的喜鹊树，早已不见了踪影。
顿时，我的内心泛起了无尽的失落......
--------END--------
閱讀更多 孤木覓林淘古今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