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那些事儿 【78】

来客们一支接一支开心地唱着。一群严肃的学者,一下子全变成了一群活泼天真的大孩子。

虽然,他们所唱的歌,梁若梅听都没有听过,大幕上显示出的歌词,也是他不熟悉的词句,但是,歌曲的旋律,和这帮年轻人的投入,照样感染着梁若梅。

一开始,他只是微笑着默默地聆听,渐渐地,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桌面上弹击着节奏。遇到他感觉曲调会推向高潮的时候,还会忘情地加大手臂、手指点击的幅度。

他的这种投入,最先被阿蕙看到眼里。她只是笑了笑。接着,又被刘颖看到了,她一下子跳起来:

“梁若梅先生!让我们欢迎梁若梅先生为大家演唱!”

她的提议,马上得到大家热切响应。

梁若梅再三推辞,告诉大家自己不会唱歌,刘颖大声“揭发”道:

“撒谎!我刚才看得轻轻楚楚,你在不停地打着节奏。肯定不是外行。”

“您就给大家唱一曲吧!”

说这话的,是那位多愁善感的女诗人“一帘幽梦”。她那种撒娇般央求的语气,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哄笑。“一帘幽梦”假装生气地撅起小嘴,还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突然,“一帘幽梦”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孩子似地拉住梁若梅的胳膊:

“梁若梅先生!”

那种极为认真的态度,把大家都搞愣住了。

“梁若梅先生,您今年多大岁数?”

梁若梅想都没想,随口答道:

“四十八岁。1956年出生。”

“1956年……”

“一帘幽梦”喃喃地算着:

“今年2073,那您,就是117岁啰?也就是说,您老人家,可以做我爸爸的爷爷啰?”

这个问题,大家还真的没有人想过,一下子都愣住了。梁若梅也给惊呆了。是呀。按这样计算,自己就应该是个百岁老人才对!

还是阿蕙出来打破了僵局。她先是在“一帘幽梦”脑袋上轻轻打了一掌,嗔怪到:

“就你,满脑子古灵精怪,胡思乱想。”

接着对大家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梁若梅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这本身就是个奇遇,哪能那样算年龄的?”

她的这番话,更像是特意说给梁若梅听的。

为了消除这份突然降临的尴尬,她特意指名道姓让经济学家唱一支圆舞曲,还要拉着梁若梅起身一起共舞。


聚会在非常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了。

送走了那些来客。阿蕙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起回到七楼梁若梅的住处。

梁若梅的“家”,还保留着上午聚会时的状态。中午去五楼就餐时,没有人想到饭后会多出一场歌舞聚会。

她先把那只茶桌收拢,推到原来的位置,再按动书桌显示屏上的功能按钮,把藏到后面去的那一半墙壁拉出来。很快,梁若梅的“家”便恢复了原貌。

梁若梅只是在身后静静看着。没有动手。

阿蕙又在清洗来客用过的茶具。俨然一个家庭主妇。梁若梅只是默默地看着,一直没动手,甚至没有说一声“谢谢”。

他心情很复杂。这时候,他真的有一种完全是局外人的感受。

他清楚,这里的一切,其实不属于他。他只是阴差阳错地误闯进来的匆匆过客而已。

阿蕙把一切都收拾完毕。从洗漱间出来的她,双手扶着后腰,转动着自己的臀部。好像是在对人说

“我真的好累。”

但也许,是有意无意地释放着女人的性感。

自打见到她的第一眼,梁若梅有过自己的评价:这个阿蕙,说不上非常美丽,但是,足够楚楚动人。只是绝对没想到,她还这么会照顾人。让自己在这儿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而此刻,他被一种无形的纠结困扰着,只是礼节性地对阿蕙说:

“谢谢你,阿蕙。”

“怎么谢我?”

没想到,阿蕙倒是认起真来。梁若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让你……”

阿蕙突然间,变得像个孩子一样顽皮:

“你要把剩下来的时间都交给我!”

梁若梅不知道她这话的含义,机械地点点头。阿蕙高兴地拉上他就往外跑。弄得梁若梅一个劲儿追问去哪儿,阿蕙只是笑着告诉他: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来到了曾经在这儿吃过饭的那个海湾。这里是天然的海滨浴场。

阿蕙要乘坐水上摩托。梁若梅自然就成了驾驶员。

阿蕙显得非常兴奋,在后面欢笑着,甚至疯狂地晃动着,两个人好几次都被掀翻落水。落水后的阿蕙好像更加快乐。她的情绪,终于感染了梁若梅,完全忘掉了刚才出现的纠结与苦恼,彻底释放出年轻人般的天性,不仅加快了速度,还特意加大了回旋角度,在宁静的海面上,画出复杂多变的曲线。吓得阿蕙不再敢捣乱,双臂紧紧地抱住梁若梅,把自己紧紧地贴在梁若梅的后背上。

直到太阳西垂到天边,原本炽烈的白光柔和成了金色的余晖,他们还在沿着水边漫步。起起落落的海水,把他们身后的脚印无声地抹平。似乎他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起点。

一定是玩得太累的缘故,晚归的路上,阿蕙双臂抱着梁若梅的一只胳膊,几乎是挂在梁若梅身上,一步一拖地走着。

梁若梅原本是要送她回家的。问了几次她的住址,阿蕙只是示意他往前走。就这样,一直走到梁若梅已经熟悉的那幢圆柱形大楼前。梁若梅看看阿蕙还没有别的指示,就和她一起进了电梯间。还是七楼。梁若梅有些不明白阿蕙的意思,但也不好问什么。不过,这次走出电梯,阿蕙却走向了“B座”的廊桥。而且,抱着梁若梅胳膊的双手,还没有松开的意思。

梁若梅和阿蕙走到一座从外观上有着茅屋质感的房屋前,阿蕙对着房门上的识别窗口看了几秒钟,房门开启了。看来,这就是阿蕙的家了。怪不得昨天她那么快就到家洗漱完了,原来,她就住在自己邻座呀。

梁若梅没有进去,阿蕙也没有强求。阿蕙似乎真的很累,仿佛有气无力地说:

“好吧。你也回去,先休息一会儿吧。”

梁若梅回到自己“家”,打开音乐播放器,让悠扬的乐曲弥漫在这个小巧的空间里。

他把自己的床铺整好。把旋钮定在了“水囊”这一档上。还特意躺倒试了试,在水床上睡觉的感觉真的很美妙。看来,海上的刺激,给了他太深的印象。他随手把脱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中。猛然,他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有一套外衣。

“明天,还要再去做一套。”

他这样想着,开始洗热水澡。

他在热水下冲了很久,不断地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真的犹如在梦中一样。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但分明又是那样真真切切。

不断冲下来的热水慢慢地把这个多用浴室变成了个可以坐浴的盆池。他索性坐下去,非常惬意地享受着这份放松。毫不吝啬地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朦胧的几乎要睡着的眼睛被闪烁的灯光惊醒。面前的一个小显示屏上,又跳出一行他熟悉的提示语:

“您有网络访客。”

他随手激活了视频窗口,一下子显出了正在用浴巾擦头发的阿蕙的背影。梁若梅大吃一惊。还好,阿蕙的目光并没有往这边看,她正在把脸转到一边去,擦自己脑后的头发。好像已经知道这边已经接通了似的,她头都没回,问道:

“嗨!你在做什么?”

“我……我……”

梁若梅有些慌乱了。

阿蕙回过头来看到了梁若梅的狼狈。忍不住扑哧一笑:

“还没洗完那?”

她随手拿起把梳子来,对着一旁的镜子,一边梳头,一边问:

“还打算洗多久哇?”

“马上!马上就好!”

趁着阿蕙转过头去的功夫,梁若梅跳出浴盆,飞快地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

等到他坐到书桌前,阿蕙已经在那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了。这让他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不敢正眼面对阿蕙的画面,当然也没有看清,阿蕙也是裹了浴巾坐在对面。

“我睡不着。想……聊聊。”

“好。聊聊。聊聊。”

梁若梅的答复有些慌乱。

“那你,能过来吗?”

“我……我……我没有衣服……衣服,洗了。”

“你那儿没有睡衣?要不,我给你送一件过去?”

阿蕙提醒到。

“哦!睡衣,”

梁若梅这才想起还有睡衣可穿。连忙起身去找睡衣。等他把睡衣穿好,阿蕙的影像已经没有了。他正在疑惑地等待阿蕙再次出现,身后传来了悦耳的门铃音。

是阿蕙。手里还捧着一件睡衣。

两人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阿蕙转身背对着梁若梅,好像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梁若梅只是机械重复着:

“是。我也是。”

他傻傻地立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梁若梅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阿蕙也不好自己提出要求,她转身走到紫藤下的秋千椅上坐下。轻轻地摇荡着,望着天空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还不是太圆哈……”

“十五?哦。对。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梁若梅随声符合着。

阿蕙看了看他,突然“扑哧”一笑。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地荡着,一幅悠然自得地享受清风明月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若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你家就在这儿住啊?”

“是啊。就住在你邻座。”

“你家里……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我家人可多了!”

阿蕙是想卖个关子的,梁若梅没有再往下问,只好自己接着说:

“有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舅舅、舅妈、表妹……”

她一口气说出十几个人来。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梁若梅很意外。

“没了。”

阿蕙的回答很干脆。

“你们家人,都住这儿?”

“没有!不过呢,离这儿不远。坐车,最远的四十分钟,最近的,十几分钟。”

梁若梅听明白了,她说的这些亲戚,都不住在这幢楼里。他又接着问:

“那你……和谁住在这儿?”

他本来是想问阿蕙是不是和老公住在这儿的,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改成了这样。

“我自己呀!”

“你?自己?”

梁若梅真的不相信。他看过阿蕙的资料。面前这个看上去像个大学生一样的女人,已经三十二岁了。三十二岁的女人,怎么说早就应该有家、有孩子了。

“那你……你的另一半呢?”

其实,他是想问阿蕙老公的,说出口的话,又变了。

“另一半?”

阿蕙看着梁若梅,想弄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你老公呀?”

阿蕙终于明白了梁若梅的意思。开朗地回答:

“本姑娘一个人独居,哪儿来的另一半?”

这样的答案,着实让梁若梅大出意外,禁不住陷入一种茫无头绪的沉默之中。

“奇怪吗?你不是就一直独身吗?”

这些天来,她已经把梁若梅的一切都了解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蕙已经把自己依偎在梁若梅的怀中。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犹如经历过长久期待的瓜熟蒂落。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慢慢地,梁若梅终于把双臂抬起,把阿蕙拦腰抱住。也越抱越紧。他已经感觉到阿蕙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像是一只受到惊吓鸟儿。禁不住放开胆子在她耳边轻吻了下去。阿蕙的身子像被电击了似的剧烈抖动了一下,惊得梁若梅赶快松开双臂,而就在这时,阿蕙身上包裹着的浴巾无声地滑落,把一个天仙般的胴体袒露在皎洁的月光下。阿蕙惊叫一声刚忙蹲下身去,抓起浴巾捂在胸前。还抽出一只手使劲儿捶打着梁若梅的双腿。被惊呆了的梁若梅木头般地足足呆立了十多秒钟,猛然间,他弯腰抱起阿蕙,大步奔进屋去。

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而被他托起的阿蕙,早已经瘫软在他的双臂上。

梁若梅把瘫软的阿蕙抱进屋内,两人发烫的嘴唇马上紧紧地黏在一起。梁若梅放下了阿蕙,两个人同时倒在那张水床上。就在他把自己压向阿蕙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跳出“2004”这个数字,他一愣神的功夫,耳边好像又想起“一帘幽梦”稚嫩的声音:

“那你,能做我爸爸的爷爷了!”

他像是被击中了七寸的蛇一样,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阿蕙非常吃惊地睁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见梁若梅已经傻了一样呆呆地坐在床边,自己也坐起身来,趴在他后背上,轻轻地问:

“你……怎么了?”

“我……”

梁若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许久,才喃喃到:

“对不起,阿蕙。”

“为什么?为什么说对不起?”阿蕙开始在背后吻着他的脖颈。

“我……我们……我们的年龄……”

“不要想什么年龄!”

阿蕙用热吻封住了梁若梅的嘴。

“不要再想那些!”

“可是……我,我真不清楚究竟是你的叔叔?还是你的爷爷……”

梁若梅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哀嚎。

“不!这个时刻,不应该想那些,”阿蕙温柔地劝导着他。

“忘了它!忘掉那个害人的数字!忘掉哪个害人的阴影!我要!我要你……不想别的,只能想我!……”

在阿蕙不可抗拒的深情呼唤下,梁若梅开始试图摆脱心中的阴影。翻身把阿蕙压在下面……然而,几经尝试,都失败了。毕竟,他没有经验,而且心理压力很大。

“对不起……阿蕙……”

阿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角里淌出了委屈的泪水。一个年轻女人,竟然不能激起一个壮年男性的雄性勃起,她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挫败。

梁若梅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阿蕙很善解人意地把他抱住,两个人静静地相拥而卧,谁也没再说话。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们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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