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梁太祖朱溫真是色狼淫賊,荒淫無度?空說無憑,來看歷史記載

朱溫是色狼、是淫賊,荒淫無恥,似乎已成歷史公論。近段時間,人們尤其津津樂道,並且將他的“事蹟”衍生出很多膾炙人口的故事,或是警醒他人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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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演義此類故事或是教材的人,都是有依有據的,並非信口雌黃,而且還能指出其依據的某書某卷某頁。

然而,事實是這樣的嗎?

空說無憑,還是要考證一下,方能說服別人。

朱溫罪證一:遍淫張全義一府婦女。

作為皇帝,淫好像不是什麼罪。不然,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宮六院如何解釋。但是,淫人一府婦女,不分老少長幼,一網打盡,有悖人倫,就太不厚道了,而且令人切齒。

此說的依據大約出自《資治通鑑.後梁紀三.後梁太祖乾化元年》(辛未年,公元911年):

後梁太祖朱溫真是色狼淫賊,荒淫無度?空說無憑,來看歷史記載

“辛丑,帝避暑於張宗奭第,亂其婦女殆遍。宗奭子繼祚不勝憤恥,欲弒之。宗奭止之曰:‘吾家頃在河陽,為李罕之所圍,啖木屑以度朝夕,賴其救我,得有今日,此恩不可忘也。’乃止。甲辰,還宮。”

此段文字說的是,公元911年七月二十日(農曆,順道說一下,史書中的日期,“年”一般已經轉換成公元紀年,而“月”和“日”,往往用的是原書中農曆日期,沒有轉換成公曆),朱溫到張宗奭(張全義)家避暑,幾乎將張家一府婦女淫遍。張宗奭的兒子張繼祚忍不住憤怒和羞恥,想要殺了朱溫。張宗奭制止兒子說:“……他曾經救過我,我們不能忘恩負義。”張繼祚才停止。

《資治通鑑》的編者司馬光是北宋人,編書時距離此事已經100多年,作為編者,司馬光不可能無中生有,此事的來源在哪裡呢?

翻一下薛居正的《舊五代史》,裡面是這樣記載的:

“七月,帝不豫,稍厭秋暑。自辛丑幸會節坊張宗奭私第,宰臣視事于歸仁亭子,崇政使、內諸司及翰林院並止於河南令廨署,至甲辰,復歸大內。”(《舊五代史.梁書.太祖紀》)

時間地點都沒什麼出入,只是沒有淫張全義一府婦女的記載。當然,“為尊者諱”,不記此事,也是有可能的。

再看一下歐陽修的《新五代史》,裡面的記載更簡約:

“癸巳,幸張宗奭第。”(《新五代史.梁本紀二》)

時間有出入,變為癸巳(七月十二日)。也沒有淫張全義一府婦女的記載。

而對於受害者的張宗奭(張全義),新舊《五代史》裡均有傳,又有無此記載呢?《舊五代史.卷六十三.列傳十五.張全義》裡,這件事發生的那一年,只有這樣一條記載:“乾化元年,冊拜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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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新五代史》裡關於這件事,卻記載非常詳細:

“自梁與晉戰河北,兵數敗亡,全義輒搜卒伍鎧馬,月獻之以補其缺。太祖兵敗蓚縣,道病,還洛,幸全義會節園避暑,留旬日,全義妻女皆迫淫之。其子繼祚憤恥不自勝,欲剚刃太祖,全義止之曰:‘吾為李罕之兵圍河陽,啖木屑以為食,惟有一馬,欲殺以餉軍,死在朝夕,而梁兵擊之,得至今日,此恩不可忘也。’繼祚乃止。”(新五代史.雜傳第三十三.張全義)

此事記載翔實,人物描繪栩栩如生,很有真實感。只是沒有具體的時間記載。

由此可見,《資治通鑑》是綜合新舊《五代史》,經整理後形成的翔實而具體的記載,其依據是《五代史》。

那麼,《新五代史》的編撰者歐陽修又是從哪兒得到的依據呢?

五代時期局面混亂,官家史料散失嚴重,《實錄》裡沒有的資料,作為私家修史的歐陽修,只能依據其它書籍。

這是《五代史闕文》中的一段記錄:

世傳梁祖亂全義之家,婦女悉皆進御,其子繼祚不勝憤恥,欲剚刃於梁祖。全義止之曰:“吾頃在河陽,遭李罕之之難,引太原軍圍閉經年,啖木屑以度朝夕,死在頃刻,得他救援,以至今日,此恩不可負也。”其子乃止。

不難看出,此為所有史料之源。

而此段文字記載,有諸多漏洞。

首先,作者王禹偁聲明過,他的此書僅是根據“傳於人口而不載史筆者”(《五代史闕文.序)收集整理而成,是沒有文字記載作為依據的,民間“口頭相傳”而來的,應該有附會或者猜測、臆想的可能。就連此段文字,嚴謹的作者在敘述前加上了“世傳”二字,已經明確地告訴了諸君信息來源。

因此,夜郎認為,《新五代史》的編輯者歐陽修基於“《春秋》筆法,微言大義”,基於對篡位者朱溫的鄙視和痛恨,將王禹偁先生的此段自認為有爭議的內容寫進了書中,而司馬光編撰浩翰的史籍,也未及一一核實,就引用此記載,致使一段道聽途說的文字進入了史籍,從而給朱溫硬戴上了一頂淫亂的帽子。

其次,我們看看朱溫的身體情況。

“上以久疾,(911年)五月,甲申朔,大赦。”“九月,帝疾稍愈,聞晉、趙謀入寇,自將拒之。”“(十一月)壬辰(十二日),帝至洛陽,疾復作。”“(912年)二月,帝疾小愈,議自將擊鎮、定以救之。”“(三月)帝不勝慚憤,由是病增劇,不能乘肩輿。留貝州旬餘,諸軍始集。”“已未(四月初九),至黎陽,以疾淹留。”“五月,甲申(初六),帝至洛陽,疾甚。”“閏月,壬戌(閏五月十五),帝疾增甚。”“帝疾甚,命王氏召友文於東都,欲與之訣,且付以後事。”

可以很容易地得出結論:在朱溫生命的最後一年半,他一直在跟疾病作鬥爭,幾乎沒有健康的日子,“久疾”。好一點的時候,也只是“稍愈”或者“小愈”。此時的朱溫,已經是油盡燈枯,病入膏肓。

另一個佐證是,朱溫深知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而自己的幾個兒子本領有限,不是李存勖的對手,“我死,諸兒非彼敵也,吾無葬地矣!”而且估計他們也不是手下的那些功臣宿將的對手,因此,以各種藉口誅殺功臣宿將,“功臣宿將往往以小過被誅”。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是最清楚的。

後梁太祖朱溫真是色狼淫賊,荒淫無度?空說無憑,來看歷史記載

確實,童年生活艱辛,中年、老年生活勞累,一生戎馬倥傯,親冒矢石攻城掠地,早已淘空了朱溫的身體。

而就在此時,911年七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三天時間內,朱溫淫遍了張全義家所有的婦女。不要忘了,此時的朱溫,年齡是60歲(請不要用現代健康男性60歲的身體狀況來要求朱溫)。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拖著久病不愈的病體,在三天時間裡淫遍一個高級官僚(至少算個正部級)家所有的婦女!三、二十個不說,少說也有十個八個吧?張全義有妻有妾,他的兒子侄子有妻有妾,他還有女兒!

老將軍,夜郎估計你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吧!

縱有“偉哥”助你一臂之力,又奈病體何?

夜郎認為,在三天內淫遍張全義一府婦女一事,是朱溫不可能完成的艱鉅任務。此事,是別有用心的人杜撰的。

其三,王禹偁先生《五代史闕文》中關於此事的信息來源值得研究。

當然,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就會有人知道。朱溫如果真這麼做了,哪些人會知道此信息呢?

朱溫本人。

張府受害的那些婦女。

張府那些戴綠帽子的人。

朱溫的貼身侍衛。

朱溫本人不會說,因為無論有多腐朽荒唐的人,外表都要道貌岸然,朱溫不會自己毀壞自己的榮譽。即使他要男盜女娼,他也會滿口仁義道德。

張府的受害者和戴綠帽子的人也不會說。因為家醜不可外揚,他們今後還在社會上混不?

朱溫的貼身侍衛更不會說,因為他們要性命。再說,這是職業道德的問題。

至於其它的普通侍衛啊,跟隨的大臣啊,張府的傭人丫鬟僕婦啊這些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實情。

所以,此消息多半是臆想的傑作。

綜上所述,夜郎認為,朱溫淫遍張全義一府婦女之說,純系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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