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一部講述製造業的紀錄片也能刷屏，這就是《美國工廠》。
這部紀錄片講述了福耀玻璃這家中國公司在美國俄亥俄州代頓市投資了一家工廠，這期間發生的令人感慨的產業變遷和文化衝突。其中的價值與道德評判，我就不妄下斷語了。但是從很多評論來看，不少人對這家公司和其創始人並不足夠了解。
可能有人會問，福耀玻璃到底是傢什麼樣的企業？為何是它？影片裡那位個子不高、一口濃厚的湖建口音、看起來特別像憨厚鄉鎮企業廠長的曹德旺，又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何是他？
以前上“公司財務”的課程時，福耀玻璃在課堂上被財務老師當作一個正面案例分析過。為什麼很多人把福耀玻璃這家公司列為正面典型的“好公司”（非道德判斷，而是業務判斷）呢？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專注於自己的主營業務，並且其主營業務在世界範圍內具備競爭力。
在講義上的隔壁，它的反面代表是“蘇寧”。蘇寧涉足了從房地產到零售店等諸多行業，但是樣樣不精，尤其是主營業務虧損。
福耀玻璃成立三十多年以來，他們是一直如此專注的嗎？他們有沒有經歷過什麼曲折和探索？曹德旺這個“鄉鎮企業家”是怎麼能夠如此篤定和堅守的？帶著這些疑問，我找來曹德旺的自傳《心若菩提》一書，又翻閱了幾十篇報道與評論文章，試圖還原一下《美國工廠》的前傳——高山公社異型玻璃廠。
福耀確實起步於一家鄉鎮企業。
1976年，曹德旺遇到了自己的“聯合創始人”——因“不正當男女關係”被勞動教養的老吳，以及開會途中上了個廁所被劃定為右派的小林，並說服自己家鄉的高山公社出錢出地投資，創建了高山公社異型玻璃廠。曹德旺在自傳中回憶這個階段說：“我，就這樣，徹底地和農業揮手告別，走上了工業的道路。機會，就這麼來了。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
“只要能給我工業這個平臺，我就能做出最好的企業來。”後來，他暗自許諾。
在尚未改革開放的上世紀七十年代，哪裡又會輕易有一個“平臺”呢？這家公社主導下的玻璃廠，不可避免地也陷入低效和虧損的境地。此時，後來的“曹主席”還是採購員小曹。
後來，像其他發跡的鄉鎮企業一樣，高山玻璃廠走過了從承包到個人與政府聯合投資之路，從而真正迎合了時代，走上快速發展之路。1986年底，高山玻璃廠產值近600萬元，稅利101萬元，預計第二年利潤可以增加到500萬元。（數據來源：《心若菩提》）
在萬元戶即為翹楚的年代，這個利潤已經著實讓人驚歎了。然而，這年的春節剛過，曹德旺就準備說服縣政府把高山廠關掉。他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策？——終於來到本系列文章的主題“減法”了（淚目）。
原來，鑑於高山鎮的位置偏僻、電力不足和人才缺乏等原因，玻璃廠計劃移師到另一個鎮，成立福建省耀華玻璃廠——這就是“福耀”名字的來歷。搬就搬唄，自己家鄉的那座利潤不菲的高山廠，為啥要關掉呢？不能同步運營嗎？當時就有很多人質疑和反對。
曹德旺還是堅持關掉。為此，他無償放棄了自己那部分高達50%的股權，並且從福耀拿出50萬元補償高山鎮。理由是：“我能集中精力管理福耀”。自問一句，幾人可以做到？
在福耀長大和膨脹的過程中，他還面臨過哪些挑戰和哪些誘惑呢？
1991年，福耀股票成功發行，募集了2千多萬元。然後聽從縣政府的建議，涉足房地產，開發福耀工業村。此外，福耀還涉足裝修公司、加油站、高分子公司、貿易公司等。1993年，福耀公開上市，開盤價44.44元，曹德旺個人持有500萬股，這就是2個億。
然而，危機很快就來了。
福耀上市後雖然開了更多的公司，但是卻沒有產生更高的利潤。反而面臨很多的問題：銀行收縮銀根；一個投資方要撤回資金；房地產項目爛尾；主營業務汽車玻璃面臨來自全國的激勵競爭，效益急轉直下還不夠付利息......用曹德旺的話說，這是“福耀發展過程中面臨的第一個重大危機。”
曹德旺帶著問題去請教香港交易所的一位專家，專家剛看幾頁就把他的公司報表扔了回來：“你們的股票是垃圾股！小小一家公司投資這麼多產業。一家公司要專業化，才可以寫出好的招股書。您要看自己擅長什麼，其他的要重組掉。”
曹德旺開始反思：怎麼規劃未來？福耀將來的發展是混業經營還是專業化經營？
這時，一本對福耀的未來產生重要影響的書出現了。（看到這裡，彷彿也看到了讀書的意義所在，以及寫讀書類文章的意義所在）
一位臺灣商人朋友送給他一本臺灣版的《聚焦法規》（FOCUS），作者是全球營銷大師艾爾·賴茲——經過仔細比對，這本書在大陸的最新版本叫《聚焦》，作者已經被翻譯為艾·里斯。
這本書講了什麼？為何對曹德旺影響那麼大？
簡單來說，就是企業應該有一個比較窄的定位，然後持續聚焦於自己擅長的主營業務。拿陽光和激光來做比喻，太陽的光線雖然厲害，但是因為太分散反而不會輕易傷害到我們，但是一束細小的激光卻可以切割鑽石。（以後我們專門來講一下這本書，這次就不多說了。）
關於讀書，老曹說過一句話，很值得分享：“我跟別人的做法不一樣，人們常說多讀書，我的信仰是把這一本書給它讀一萬遍，讀透它。”
經過反思、走訪和讀書，這些都讓曹德旺下定了決心，大膽做減法，砍掉了很多業務。曹德旺在自傳中說：“很多朋友勸我做網站，做維修玻璃，我卻不這麼認為。因為我已經清醒，決定選擇製造汽車玻璃作為我的主業，併為之奮鬥終生。”
經過重新聚焦、戰略調整以及其他的管理變革，福耀公司的競爭力和業績很快就有了起色。在福耀崛起的漫長生涯中，相信還有不少這樣的時刻，比如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冒著22億資產損失的風險，壯士斷腕關掉4條建築用的浮法玻璃生產線......
最後，回到曹德旺對自己大半生的總結關鍵詞——“入戲”。何謂入戲？拋卻雜念和雜務，在自己的一領域內一心經營。他在自傳中說：“回顧我的一生，最青春的年華都貢獻給了中國的汽車玻璃。”
我不一定是劇中的主角。但是，我演好了我的角色。
你如何看待曹德旺與福耀玻璃？
本期薦書
《心若菩提》
《聚焦》
公號/專欄：鑿壁讀書
閱讀更多 鑿壁讀書 的文章
關鍵字: 銀行 工廠 第二十二屆中國農加工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