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豆腐西施”楊二嫂,看為人處世哲學

魯迅小說《故鄉》裡有一個

楊二嫂,年輕時是做豆腐生意的,臉上擦著粉,終日坐著,人稱“豆腐西施”。因為她,她家的生意非常好。二十多年過去,曾經的“豆腐西施”,竟變成一個薄嘴唇、說話尖聲怪叫、細腳伶仃的“圓規”!變化之大,令人咋舌!

細讀之後才發現,魯迅先生真是一位超級寫作大師,刻畫人物入骨三分,不僅具有他那個時代的特色,在我們當代看來,也十分鮮活,毫不過時!

楊二嫂是一個工商業者,而且是工商業者中比較獨特的一類;她的處世哲學雖不為人稱道,卻有很強的代表性和實用性。她的處世哲學可以概括成兩句話:一切為了更好地活著,一切都是活著的手段。

做生意不容易,楊二嫂卻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資本賺錢:年輕,美貌。她善於分析,知道那個時代婦女地位低,男人是賺錢的主力,便利用男人好色的心理吸引他們。賣豆腐時,她精心打扮,臉上擦著粉,風情萬種地坐著。這些行為看似與豆腐生意無關,恰恰是她用心研究之後的決策。用當今的營銷法則看,這叫分析市場,找準定位,把握消費心理一一雖然名聲不太好,“我母親”就對她敬而遠之,可她似乎並不以為然,只要生意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小說中的“迅哥兒”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又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不是楊二嫂的顧客,她自然不會花氣力去吸引,所以長大後的“迅哥兒”對楊二嫂沒有多少印象。按照某些營銷理論講,不在無關的事物上花費多餘的精力。

中年迅哥兒要在大城市買房,錢不夠,所以回家賣祖屋祖產。已經生意破產的楊二嫂得著信息,第一個上門拉關係,套近乎,為了能白拿一些傢俱之類的東西,這叫“把握信息資源”一一那時的楊二嫂就已經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她和“迅哥兒”熟嗎?當然不熟,迅哥兒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尷尬!可楊二嫂會拉關係:我還抱過你呢!似乎“抱過”就是親人,親人之間饋贈一些舊傢俱就順理成章。

我曾讀過一本書,《黑厚學》。這個“厚”字用在生意上,就是要敢於面對,不害怕拒絕,要學會溝通。看楊二嫂怎麼溝通:迅哥兒,你闊了,搬動又笨重,你還要什麼這些破爛木器?讓我拿去吧,我們小戶人家,用得著。“搬動笨重,“破爛”,這明顯是替迅哥兒考慮,東西不值錢,還要花費運輸成本,不划算。做生意,如果不為別人考慮,肯定不行!說自己是“小戶人家”,這是示弱,說軟話,容易博取同情。“用得著”,是暗示迅哥兒要學著送人情,鄉里鄉親,人情大於天!一一楊二嫂的這些表演,軟硬兼施,情理兼用,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何況,她一上來就說“你闊了”,先堵住迅哥兒的嘴,讓他不好意思拒絕。

迅哥兒當然沒有闊,當然拒絕了:我知道無話可說,便閉了口,默默的站著。楊二嫂自討沒趣,走了;不過還是有收穫: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裡,出去了。

在魯迅筆下,楊二嫂是肆意妄為的,這種肆意妄為還表現在對“閏土”的造謠汙衊上。在迅哥兒搬家的幾天裡,楊二嫂每天必到,終於有一天,她向“我母親”邀功,說在灶臺的草木灰裡發現十多個碗碟,是閏土私藏,準備偷回家的。因為這件“功勞”,楊二嫂拿起“我”家的一個叫“狗氣殺”的雞籠,揮動一雙小腳,跑了。

閏土,是迅哥兒少年時的好朋友,因為同情,迅哥兒讓閏土隨便拿東西回去,能拿多少拿多少。閏土純樸,只要了幾張桌椅、香爐燭臺和所有的草木灰,這草木灰是種田的肥料。楊二嫂知道閏土要了草木灰,便將十幾個碗碟藏在裡面,然後向主人“舉報”,賊喊捉賊;又自以為“舉報”有功,強搶了一個雞籠走了。

平心而論,楊二嫂是個悲劇人物,也很辛苦,在社會大蕭條的背景下,她的豆腐生意破產,生活不易。她也算個精明人,年輕時,靠姿色養家餬口;年老時,靠伶牙俐齒、坑蒙拐騙過日子,獲得一些小利。可她終究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角色,她的思想和人性有些扭曲。做生意也好,做人也好,必要的方法可以用,可起碼的底線要遵守,否則不僅惹人厭棄,而且最終不會持久。

孔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做人還是要持大道,守正氣;做生意也要堅持“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理念。這不是迂腐,是長久之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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