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台往事

八台镇位于舞钢市西北部,历史相传陈姓最早在此建村,形成集市,取名陈家集,以后梁姓居民骤增,民国初年,因传说村东有宋将杨延景所筑的八个练兵台,而改为梁八台。当地方言以前多称梁八台为梁馍台儿(音),后来可能感觉太土,就简称八台了。我的中学时代就是在八台度过的,那四年是我人生历程中重要的时间节点,那里有我青春萌动的青涩,还有懵懂无知的困惑,更有模糊不清的志向。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八台镇的变化今非昔比,而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仍旧是八台的洋桥、影剧院、供销合作社、牛蹄夹馍、热豆腐和锅盔,还有一年一度的农历四月四庙会……

父亲从部队转业后在八台公社工作,我于八四年跟随父亲到八台上中学,从此就与这座历史悠久的古镇结下了不解之缘。

那时候,我吃住就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彼时的政府工作人员,几乎都是寝办合一。后墙铺张床,门口摆个桌椅,就可以为人民服务了。我在八台公社院儿一住就是四年,虽然公社后来改称了乡政府,但我还习惯说乡政府院是公社院。在这里我认识了雪英姐、军英姐,还有兰欣、国朝等小伙伴。他们的父亲也是乡干部,母亲在农村务农,就是农村说的一头沉家庭。我们几个用现在的时髦话说也算是最小的“官二代”了。不过我们平时在镇上读书,农忙时学校放假,都要回家帮大人们收麦种地,放羊割草,本质上还是农家子弟。

何拥军 | 八台往事

(1988年八台初中毕业班团员合影,当年的二层小楼和礼堂已拆掉,现在是教学楼)

从放羊娃到镇上读书,初始的感觉还是很新鲜的。首先是人多,卖东西的店铺也多。镇上有供销合作社新华书店、油坊、影剧院。镇上逢农历双日有集市,方圆左近数十里来赶集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其次是洋车多。洋车就是自行车,乡干部下乡大多都骑自行车,是那种可以带人载货的加重车,既是交通工具,也是生产工具,车把前挂个红花还可以当做接亲的婚车。这种“全景天窗、低碳环保”的配置,接亲时能借到一辆,不亚于现在的奔驰宝马。我家那时候也有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是父亲在部队时托关系买的,又不远数千里托运到漯河。据说是大舅从漯河接货后骑回了家,锃明发亮的车子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很是拉风。

镇周边村子里的同学上下学大多骑自行车,车座上骑个人,后座上再坐个人,就是一道风景。一般后座上斜坐的都是女生,跨坐的都是男生,骑车人累了坐车人可以换骑。这或许是最早的拼车吧。不过那时没有滴滴,没有优步,也没有支付宝和微信,拼车凭的是同学间的纯真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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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搭政府食堂的火,但政府食堂开饭晚,并不赶趟儿。时间长也不是办法,几个有学生的家长相继操持了煤火炉,锅碗瓢勺,自力更生做饭吃。在老家时,除了帮母亲烧锅,烧鏊子,并没有亲手做过饭。但毕竟见多了,就比葫芦画瓢学做吧。我就照着父亲的方法,先学做面条。烧开水,下入适量面条,翻煮两三次,放入事先腌的葱花和青菜,面条就可以出锅了。

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学着自己做饭。放学后,走廊下就成了厨房。煤火炉一字排开,摆到各自的住室门口,煎炒烹煮,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饭菜的香味伴随着蜂窝煤燃烧不足的烟熏味飘在走廊里,久久不散。饭好后,大家端着碗,就站在走廊里,吃着,说着,笑着。我会做的饭菜不多,算来只有面条和炒鸡蛋较为拿手。

雪英姐和军英姐搅的面疙瘩汤特别好喝,也很费功夫。面粉掺适量水在碗里用筷子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直到面糊均匀细腻,然后倒入少量凉水镇一段时间。待水烧开后,用筷子把面团挑散开,往锅里慢慢倒,同时用筷子快速地在锅里搅,面糊遇到开水就结成了均匀的细碎疙瘩,之后用汤勺不停地搅动,等煮到白色的浮沫消散后,一锅散发香气的面疙瘩就做好了。我羡慕美食,想自己做面疙瘩,又羞于请教。结果一个人搅了满满一碗面糊,添水又少,面疙瘩最后就做成了一锅糨糊,扎筷不倒, 我的内心当时真的要崩溃。这个笑料至今仍被大家当成谈资时常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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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大家都各自回屋做作业了。做完作业,小伙伴们会相互串串门儿,在一起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胡论瞎侃,不过我一般是听得多,说得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很庆幸与他们相遇相识。比如兰欣的正直、善良和智慧,国朝的诚实、热心和好学,对我的性格成长影响很大,用现在的话来说都是正能量的东西。

八台乡政府老院的对面是影剧院,紧邻影剧院南侧是政府招待所。影剧院和招待所共用一个公厕,从招待所就可以进入到影剧院看电影。每天晚上,影剧院的大喇叭就会播放电影预告。那时,初中的作业不算很多,逢上好看的电影,我们几个就悄悄地从招待所后门进去,假装上厕所,然后悄悄溜进影剧院去大饱眼福。《405谋杀案》、《白发魔女传》、《高山下的花环》、《少年犯》、《戴手铐的旅客》、《黎明前的钟声》、《第一滴血》、《追捕》等电影都至少看过两遍。其中看的最多的是国产彩色宽银幕反特类的故事片,对电影里抓特务的情节百看不厌。

除了看电影,风靡当时的《霍元甲》、《西游记》、《米老鼠唐老鸭》等电视节目也是我们的最爱,不过只有周末可以在政府的会议室里才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可以看。影剧院除了放电影演戏外,也经常被乡政府用来开大会,那时庙街乡还没有从八台乡分出去,管辖范围很大,开大会时,电影院坐得满满当当。可惜的是,乡政府后来从老街里搬迁到了镇东头,影剧院逐渐废弃,年久失修,成了危房,门可罗雀。再后来就因城镇改造,影剧院拆掉盖成了楼房,这都是初中毕业离开八台若干年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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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台初中老校址门口正对着一条南北路,可通到乡政府院门口,有500米距离,我们每天上学步行也就几分钟的事。南北路靠近影剧院的北侧和东西街相交的十字街,算是镇上的商业中心,十字街的周围,依次分布着铁匠铺、小吃店、鞋店、影剧院、烧饼店、合作社等店铺。

逢双日有集市时,来往人很多。我上学的路上最怕十字街北侧路东那家养的狗。白天人多可以结伴而行,狗不敢汪汪。若赶上冬天去上早自习,天还不亮,街上又没有路灯,走那段路确实很危险。有次独自路过那家门口去上早自习,我还刻意蹑手蹑脚,然而还是被狗发觉,它呼地一下就从院里窜出,冲着我扑来。黑暗中只看到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瞬间就吓得尿了裤子,同时也发出了尖叫的哭声。主人听到后在院里大声吆喝,狗听到召唤后又回到了院里。等回去换过衣服再去学校已经迟到,老师问原因,只好找理由搪塞过去。自那次惊吓后我再也不敢独自一人上早自习了。

上初中时学习基础差,发育晚个子又低,初二时我坐第二排,期间挨了老师一次打,让我印象深刻。有一天上午第二节是某老师的课,同桌和前排的女生发生了小争执,具体啥原因记不得了。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前排女生合力往后扛了一下,把我和同桌挤得前胸贴后背,于是我俩就把桌子往前挤,这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结果,老师转身看到的现状是我俩的课桌把女生给挤到一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说,那个小个子男生,你站起来。我就站起来申辩说是前排女生先挤的我们,老师说:“明明是你们男生在欺负女生,还狡辩!”,我刚想再次申辩,老师又说:“你给我出去!”我当然不出去了。老师就上前拉我,结果我用手拉着课桌,老师连人带课桌给我拉了出去,课桌也被拉翻,课本散了一地。课堂秩序瞬间大乱。老师把我揪到了班主任办公室,历数我的不是,气急败坏之下竟当着班主任的面照我腰里就是一巴掌,给我疼得两眼噙泪。之后老师回去继续上课,班主任开始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大致意思就是要专心听讲,遵守纪律之类的话。从那以后,那个老师的课我是学得一塌糊涂,再没有及格过。很多年后,同学聚会,碰到了前排的女生,说起这件事,她哈哈大笑,说不记得了。我的腰仿佛白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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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四是八台镇的传统庙会,会期三至五天。古镇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庙会期间会有方圆数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商贩蜂拥而至。庙会期间,就是我们的狂欢节。虽然学校不放假,可敲完放学铃声,大家就背着书包冲出大门淹没在如流的人海里。学生们不懂戏,大多不会去戏台子那里。由于庙会赶在麦收前,除了唱戏外,大多是物资交流。卖叉筢扫帚、木掀铁器等农具之类的较多。

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无非是吃和玩。买冰糕,吃水煎包和罐饺子,套圈儿、扎气球之类是会期的标配内容。会上还卖一种可以吹的琉璃不蹲儿(音),细细的长嘴,到底部是一个圆形的瓶底,一吹一吸,会发出响声,不会吹很快就碎掉。有个顺口溜说的好:琉璃不蹲儿,只玩一会儿。我不会吹琉璃不蹲儿,看到别人吹碎扎伤过手,我就从来没有买过,虽然当时只卖几分钱。

懵懂之间到了初三,兰欣和我分到了三一班。三一班是所谓的尖子班,学校和家长都寄予厚望。我并不是尖子生,如何分到了三一不得而知。然而到三一班后,可能是幡然醒悟的缘故,我突然间知道学习了。但任凭我拼命地学,除了语文英语历史地理的成绩尚可外,数学物理化学仍经常不及格。中考时,我失利落榜,没有和兰欣一起考入师范,去上了高中。国朝晚我俩一年参加中考,考上了军医学校。初中毕业之前,我和兰欣、国朝在当年八台街上顶级的迎春照相馆照了一张彩色合影,青涩稚嫩的面孔见证了那段美好纯真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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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伙伴)

初中毕业后,我就离开了八台古镇。当年在八台一起学习和玩耍的同学或升学、或就业、或参军、或外出打工,像天女散花一样,遍布四面八方。加上当时通讯也不发达,多半失去了联系。

随着手机、微信的普及,失联多年的同学又慢慢有了消息。当年的小伙伴各有所成。兰欣现在是一所中学的教师,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国朝成了一家市级医院的医师,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济万家;据说还有不少学长学弟成了公务员、企业家、致富能手……,我则从一个放羊娃一不小心成了一名混迹于省城的非知名执业律师,以己之长,服务社会忙碌无暇。

明年就初中毕业三十年了,中考结束后,我想和兰欣、国朝再去八台照个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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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拥军,舞钢市庙街乡人。一个从放羊娃一不小心混迹于省城的非知名执业律师,横跨文化产业和法律服务领域的业余打油诗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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