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年),英國浪漫主義詩人,也是”湖畔派”代表詩人。華茲華斯歌頌自然的美好以及人類崇高的心靈,是英國著名的山水田園詩人,被授予”桂冠詩人“的稱號。

華茲華斯提出的”plain living and high thinking“(樸素生活,高尚思考)至今仍是牛津大學基布爾學院的名言。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華茲華斯(1770-1850),英國詩人

一、華茲華斯——嚮往隱居田園生活的“湖畔派詩人”

華茲華斯對自然的熱愛與他的生活經歷是密不可分的。他出生於英國坎伯蘭郡的水鄉科克茅斯,畢業於英國劍橋大學的聖約翰學院。華茲華斯從小生活在有山有水的優美的自然環境之中,這為它提供了源源不斷地創作靈感。

華茲華斯受法國大革命的影響,他反對英國當時正在發展的工業文明,於是選擇迴歸自然,返璞歸真,在英國大湖區的“鴿舍”(Dove Cottage)與他的妹妹多蘿西(Dorothy)度過了八年(1799-1808)的隱居生活。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華茲華斯故居——鴿舍

華茲華斯的故居“鴿舍”(Dove Cottage),與莎士比亞位於斯特拉福小鎮(Stradford)的故居一樣聞名遐邇,成為很多文學愛好者去英國的旅遊打卡之地。

“鴿舍”位於英國英格蘭和蘇格蘭交界處的溫德米爾湖區(Lake District)的格拉斯米爾小鎮。這裡有英格蘭最大的湖溫德米爾湖,湖光山色,風景秀麗,令人流連忘返,這種絕佳的自然景觀也為華茲華斯的創作提供了靈感。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英國大湖區風景

華茲華斯於1797年結識了同是詩人的柯勒律治,二人於1798年共同出版了《抒情歌謠集》,掀起了英國曆史上詩歌成就最為輝煌的浪漫主義運動。華茲華斯、柯勒律治與騷塞並稱為”湖畔派“詩人。

”湖畔派“詩人是英國浪漫主義運動早期的詩人,他們隱居在英國西北部的昆布蘭湖區,反對英國工業文明,主張迴歸自然,從大自然中找回本真。正如梭羅所說:"野地蘊含著這個世界的救贖”。三人中,以華茲華斯的詩歌成就最高。他們的詩歌對後來的後期三位浪漫派詩人雪萊、拜倫、濟慈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二、華茲華斯的詩學創新——詩歌是人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以及平靜時回憶起的情感

華茲華斯在詩歌的理論與實踐上都有所創新,華茲華斯提出了詩歌是“人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源於寧靜中回憶起來的情感”的詩歌理論。

作為英國浪漫主義運動的創始人,華茲華斯為詩歌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及創新。

華茲華斯的創新首先體現在詩歌理論上。

在華茲華斯與柯勒律治共同出版的《抒情歌謠集》的序言中,華茲華斯針對詩歌的定義、詩歌的語言、詩歌的性質以及詩人的定位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這也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向古典詩歌提出的宣戰書。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抒情歌謠集》

華茲華斯認為,詩歌是“人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源於寧靜中積累起來的情感”,華茲華斯對詩歌的定義,打破了之前古典主義和新古典主義主張詩歌理性的原則。

在詩歌的語言上,華茲華斯主張擯棄古典主義的華麗詞藻,以及蒲柏等人所用的英雄雙韻體的過於嚴謹的形式,運用簡單的語言,改用無韻白體詩寫作,使詩歌的語言也迴歸到自然狀態。

華茲華斯認為,詩歌的性質是崇高的,而詩人是傳播情誼與愛的人性的保衛者和支持者。

在這種詩歌理論的主張下,華茲華斯的詩歌寫的情景交融,清新活潑,而且充滿想象力。湖區的花草樹木,牛羊成群,寧靜的湖泊與遠山,天空中的彩虹及白雲,在華茲華斯的筆下都被描寫的栩栩如生, 充滿生機與活力。

對於華茲華斯關於詩歌是“人強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它源於寧靜中回憶起來的情感”這一主張,最明顯的體現就是華茲華斯最著名的代表作《詠水仙》,又叫做《我好似一朵流雲獨自漫遊》。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詠水仙》是華茲華斯的一首抒情詩,這首詩是華茲華斯與妹妹多蘿西隱居在”鴿舍“時,在湖邊外出散步偶遇一片隨風搖曳、燦爛綻放的水仙花,而後回到房間時回憶所作。

這首詩情景交融,前半部分寫景,描寫水仙花翩翩起舞,又如銀河群星般璀璨閃耀,我們會被華茲華斯筆下彷彿在跳躍,而又充滿靈動美的水仙花所深深感染。

我好似一朵孤獨的流雲,高高地飄遊在山谷之上,突然我看到一大片鮮花,是金色的水仙遍地開放。 ——《詠水仙》

​​​那片隨風搖擺,洋溢著歡樂的水仙花,帶給詩人的不僅僅是視覺上的驚喜。後半部分寫詩人試圖理解大自然帶給他的精神財富,當他看到映入眼簾的水仙花時並未領悟。但當詩人返回“鴿舍”,孤獨一人時才理解,腦海中閃現的那片水仙花帶給了他的精神上的慰藉與歡樂。

這景象便在腦海中閃現,多少次安慰過我的寂寞;我的心又隨水仙跳起舞來,我的心又重新充滿了歡樂。 ——《詠水仙》

這首詩是華茲華斯”平靜中回憶起來的情感“(emotion recollected in tranquility)的體現,也是大自然的湖光山色帶給華茲華斯的創作靈感,體現了大自然對人的治癒作用,以及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

三、華茲華斯的自然觀——大自然與人和諧相處,並帶給人類心靈與思想的昇華

華茲華斯說,“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地方能在如此狹窄的範圍內,在光影的幻化中,展現如此優美的景緻。”

華茲華斯的詩歌不僅僅是山水詩,他的詩還很有哲思,這與華茲華斯的自然觀是緊密相關的。

華茲華斯認為,自然不僅僅是物質世界的自然,大自然充滿了純真和靈性,可以與人類進行精神層次的溝通與交流。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華茲華斯讚美自然,謳歌自然,在他的筆下,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低頭吃草的牛羊,都充滿著靈動的美。華茲華斯說,“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地方能在如此狹窄的範圍內,在光影的幻化中,展現如此優美的景緻。”

看他筆下的《寫在早春》:

萌芽的內枝張臂如扇,捕捉那陣陣的清風,使我沒法不深切地感受到,它們也自有歡欣。 ——《寫在早春》

華茲華斯認為工業文明破壞了人類社會本來的純真與寧靜,而大自然是一種純淨的精神力量,

在大自然中可以找到這種本真,這是對人類心靈的慰藉。這也是他選擇隱居湖畔的原因。

華茲華斯崇尚自然,是大自然虔誠的歌者,他認為人類要敬畏自然,在上帝的安排下,自然與人類可以平靜、和諧地相處。

《丁登寺》(Tintern Abbey)這首詩寫於1798年。這首詩不論是詩歌的內容還是詩藝都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成就最高的作品之一。

詩歌主要描寫了華茲華斯重遊丁登寺所看到的懷河(the Wye)兩岸景色時的所想所感。這首詩語言樸素平實,但含義雋永,意義深邃,蘊含著人與自然關係的深刻思考。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丁登寺

這首詩從五年前遊覽丁登寺的感嘆寫起,“五年過去了,五個夏天,還有/五個漫長的冬天!並且我重又聽見/這些水聲,從山泉中滾流出來,/在內陸的溪流中柔聲低語。——”。

雖然五年過去了,這些山山水水帶給詩人的寧靜,並不曾遺忘,在詩人獨處,深感喧囂的疲憊時帶給它甜蜜,“進入我最純淨的思想,帶給我恬靜”。

之後,詩人開始思考他與自然的關係,分為童年、青春、以及現在的第三階段,隨著年齡的增長對於自然的認識逐漸加深。童年時期大自然帶給他“粗鄙的樂趣,和動物般的嬉戲”,在山巒間跳躍,在江兩岸奔跑;青春時期,對瀑布、巨石等大自然的愛變成了“一種情愫,一份愛戀”;而現在,詩人認識到了大自然的本質並帶來了“崇高思想的快樂,一種超脫之感”。

時光荏苒,華茲華斯源於童年時期的那份對大自然的愛,一直沒有改變,並且隨著閱歷的增加,對大自然的喜愛從感官感受,上升到了思想、心靈與道德的昇華。這正和“愛一個人,始於顏值,忠於才華,陷於人品”是相似的道理。

我高興地發現:在大自然和感覺的語言裡,我找到了最純潔的思想的支撐,心靈的保姆,引導,保護者,我整個道德生命的靈魂。 ——《丁登寺》

四、華茲華斯與中國古代山水田園詩人陶淵明、王維的異同點

生活在19世紀英國的華茲華斯與生活在東晉時期的陶淵明以及8世紀的王維都是著名的山水詩人。陶淵明是我國第一位田園詩人,官場失意,歸隱田園。王維的詩被譽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他的詩情景交融,渾然天成。

他們都歌頌自然,讚美自然,選擇隱居,返璞歸真,認為自然可以帶給人類思想的寧靜,詩人都用極其美妙的語言描繪了自然與人和諧共處的美麗畫卷。

但由於文化背景尤其是宗教信仰的差異,中西方田園詩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

對比一下華茲華斯的《詠水仙》,陶淵明的《飲酒》其五和王維的《山居秋暝》。首先在情感表達上,最大的感受就是英詩直抒胸臆,感情表達較為強烈,

這與華茲華斯作為浪漫主義詩人倡導“詩歌是人強烈感情的自然流露”的主張分不開的。

而我國古詩表達強調意境,託物言志,寄情于山水之間,表達更為含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傳達了詩人在歸隱生活後,精神世界和自然景物渾然契合、悠然自得的心情。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則描繪了一幅空山雨過天晴、皓月當空的清新、靜美的畫面,借景物傳達了作者的歸隱逸趣。

其次,有我與無我的區別。華茲華斯的《詠水仙》中,多以第一人稱“I”為主語,如“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I gazed—and gazed—but little thought",詩歌傳達了景物帶給作者的感情波動以及後來領悟到的慰藉作用。華茲華斯信仰西方的基督教,認為上帝主著大地,在上帝的安排下,大自然、人類和諧共處。大自然與人類是分離的。

《飲酒》及《山居秋暝》多重在描寫景物本身。陶淵明受中國傳統老莊思想的影響,相信天人合一的理念。王維信仰佛教,他的詩多充滿形雲流水般地禪意,如“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讀陶淵明與王維的詩我們會感覺人與自然是融為一體的。

再次,較之於陶淵明與王維,華茲華斯的詩歌展現的歷史畫卷更為廣闊,更具有哲理性。華茲

華斯在隱居“鴿舍”後,並非消極地逃匿社會現實,他寫了很多心繫普通勞動人民、反映當時法國及英國社會革命現實的詩歌。如《孤獨的割麥女》通過一位愛爾蘭少女在田間勞作的場景體現了詩人心繫普通勞動人民。

華茲華斯在《我心雀躍》(My Heart Leaps Up)這首詩中,首先描述了他見到彩虹的激動心情,他對彩虹的愛不僅孩童時代如此,長大後亦如此。但詩歌不僅僅侷限於寫景,更引申出了“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的名句,意為每個人都由童年到成年,成年中性格中美好的一面來自於純真的童心。彩虹在《聖經》中代表著著美麗與信實,也代表了華茲華斯對大自然的熱愛以及對宗教的虔誠。

由此可見,華茲華斯的詩歌,不單單侷限於寫景,更在於從景物中提煉出哲理,從大自然與人類的關係中汲取對人類精神的淨化力量。

華茲華斯——詩的強烈美感源於寧靜時回憶起來的幸福

總之,華茲華斯是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代表人物,他打破了古典主義的詩歌限制,開創了詩歌的新時代。他崇尚自然,認為在大自然中可以找到工業文明中人類丟失的那份純真。他的詩歌樸素清新而又含意雋永,並且富含哲思。

如果你在塵世喧囂中感到疲倦,不妨向華茲華斯一樣,親近自然,找尋人類心底最本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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