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母豬

家裡養著4頭老母豬,哪頭母豬跳欄,不吃食,阿婆就踩著厚厚的豬屎拿著電筒照它屁股,屁股紅通通的,說明豬“起生”了,要找村上豬郎來配種了。

第二天,豬郎坐著那輛破破爛爛,兩裡遠地都能聞見聲音的“三輪車”來了,後面拖著個大鐵籠子,關著一頭大的嚇死人的“公豬”,使勁地搖著兩隻髒乎乎的耳朵,呼呼喘著粗氣,屁股後面吊著兩個大“串子”,宣示它的無窮的力量,阿婆圍著公豬前後左右瞧了一通,滿意得很,又叫上村上幾個年輕的男人,打開籠子,連拖帶拽地把它趕到母豬欄裡。

剛開始,母豬似乎挺怕公豬,一直躲躲閃閃,母豬煩躁的轉著圈,公豬幾次不得手.......最後,豬郎狠狠的拿起了鞭子,重重的敲打著公豬的耳朵,口裡罵罵咧咧,終於,在幾個人的努力下,公豬騎到母豬的背後,母豬也累了,不知是認命還是本身需要,靜靜地呆住不動,眼神空洞,公豬呼呼喘著氣,左右搖動,人笑起來,講著粗俗的話語,自顧自抽著煙……大概一支菸功勞,豬郎又把豬趕回籠子,重重扣上籠子鐵大門,公豬待著腦瓜,一動不動,聽話地像個玩具,豬郎得意與阿婆耳語幾句“這肯定成,放心!”收了錢,喜滋滋地駕車而去…

沒過不了多久,母豬肚子大起來,母親捨得在那紅薯葉豬食湯里加上熱水,再加兩勺黃豆渣,又去鎮上買了幾袋豆粕,晚上父親還要在豬圈墳上稻杆,以免蚊子,蟲蟻太多誤了母豬懷仔,阿婆晚上也有事沒事跑去看兩眼,我一放學也把她放出來曬太陽,老母豬也在家裡的草地裡滾著泥巴,到晚上了才回到豬圈……

豬開始不吃食,大耳朵與尾巴扇動起來,顫抖著……開始還能“噠噠噠”地踩著流滿厚厚的豬糞水來回緩慢拖動,肚子大得垂到地上,乳房漲得要崩出水來,它是痛苦極了,發著低低的嘶吼聲,口裡大口呼著氣,又重重的呼出去,後面就趴在地上,低低地呻吟……我是極怕它死去,每天看三回,母親是不怕,在飯桌上打了包票:快生了,許是今晚……我又擔心又欣喜,欣喜地是晚上能看到小豬啦…… 果然,爸爸拿著電筒往豬圈一照,一個帶著黑色斑點的腦袋探出來……“生了,快拿蘿框!……”我一下子從床上蹦下,來不及穿上外衣,飛快地衝到豬圈……豬圈沒有燈,黑壓壓的全是蚊蟲,一股豬屎味迎面撲來,我快要嘔了,但為了看小豬,我是不怕的。奶奶早準備好了蘿框,上面墊滿了金黃的稻杆,點著三盞煤油燈,迷信說法,燈照前路,豬好生……一隻,兩隻……剛出生的小豬拖著長長的肚臍帶,軟軟的,站不起來,睡在稻杆上,睜著大大的眼晴,可愛極了!我忍不住拿手去摸它的頭,“吱吱吱”小傢伙反抗著,試圖站起來,又輕輕摔下去,我也呵呵笑起來……母豬還在呻呤,粗重的喘息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惹人心疼……父親眉頭皺起來,大聲喊起母親,剛生了3只,許久不見母豬再生,可能母豬難產……母豬呼呼叫著,聲音越來越小,又動彈不得,我嚇壞了,用電筒照了照它的眼晴,睜得大大的,無助地望著我,向我求救一樣,眼睛下面溼溼的,豬流眼淚了!可怕的是在地下流了一地鮮紅的血.....我顧不上小豬了,跑到母豬旁,想撫摸它,父親大聲訓斥我:別動,它咬人……傳說剛生小豬的母豬兇得很,會咬人……母親為難:這麼晚了,只能請村中的貴叔,貴叔是半路出家的土醫,不管豬狗,還是人,都會搗鼓兩下,治好冶不好全看命,沒辦法,這裡沒有正經的醫生,全是靠經驗…… 雖然不信任貴叔,但這時候,貴叔就是我心目中的神,盼望他快快到來…… 貴叔來看了看母豬,又往母豬屁股照了照,搖著頭,“仔太大,卡住了,出不來”他又把手粗魯伸進豬屁股,搖來晃去,折騰了一通,還是出不來,我極想勸貴叔慢點輕點,別弄疼了母豬,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貴叔責怪起母親:別喂這麼好,豬仔太大,害死!……母豬沒聲了,母親走近去,探了探氣,搖著頭,奶奶又追著夜去搞回了姜,芋頭,拍碎,往豬肚子擦,豬一動不動…… 夜,越來越深了,一點風也沒有!三隻小豬可憐岑岑地擠著,發出“咕咕”聲音……睜著無知的眼晴,不知道自己剛剛發生什麼事!母豬屍體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等明天天一亮,豬倌來估個價,就會拉走,然後剖肚,賣肉……生與死就那麼近,死換回了生,偉大嗎?誰想要這偉大?但半點不由人呀!

母親奶奶搖著頭:不爭氣,真喪氣! 父親感嘆著今年運氣不好,白白失了大幾百! 母親一聲不響地趕我回到床,拉黑了燈!我翻來覆去,一閉眼,母豬的眼睛,淚水一遍一遍的飛過我眼晴,我嚇得抓緊被子,汗滲出來,心裡憋得難受!……夜更濃了!窗外的風吹起來了!吹吧吹吧,把世間悲傷統統吹走!又不期待明天,明天也許會好起來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