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99天,九九歸一,是她夢醒的時候。術法為她反彈了外來攻擊

小說:99天,九九歸一,是她夢醒的時候。術法為她反彈了外來攻擊

酒兒——現在應該叫她江微酒了,她記起了所有事,也就成了完完整整的自己。她快速向家裡飛奔,狂風吹舞起她的長髮,她穿著純白襯衣的身影在烏雲裡猶如一隻白鷺。

她的家門前,院落之外,童話鎮的居民擁擠在那裡,呼喊著,暴動著,要衝門而入。竭力煽動的是喬大夫與喬一羽,而與他們對峙阻攔的,竟是週一鴻帶領的十幾名居民。

週一鴻仍然是獵人的裝束,他的傷口已經癒合,讓他足以有力地握住弓箭,而他這次拉弓,不再是為了狩獵,而是為了彌補心中的愧欠。

他對峙著、勸說著,在風裡大聲呼喊,想喚醒更多的人站到他這邊。他說其實我們一直都有機會選擇,可以選擇不自私,可以選擇不傷害,可以選擇不虧欠。他又說錯的從來不是這對父女,你們恨的也不是這對父女,你們恨的是自己的罪惡。醒醒吧,受的煎熬還不夠麼?為了你們自己,也不要一錯再錯了。

江微酒對他一笑,撥開人群擠向自己家門,她看見院落中那兩個在烏雲裡糾纏的身影,是她的爸爸與隱龍。

仍舊有人要撕扯她、打她,攻擊從四面八方來,她如與玄素對掌時那樣,或閃避、或化解,輕輕柔柔地在人群中撥開一條通道,來到前方。

一片刀鋒倏然划過來了,猝不及防,貼著她的頸側的肌膚劃過。她恰好抵開喬大夫的棍棒,轉頭去看時,見喬一羽倒在地上,絕望恐懼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合不止,脖頸動脈處鮮血迸流。她的身側,靜靜地躺著那把染血的手術刀。

喬大夫驚叫起來。他剛剛打江微酒時毫不留情,因而被反擊出去很遠,此時他踉蹌著奔回來,爬到喬一羽身邊,徒勞地按住她的傷口。

“妖女,你……你害死我女兒……”

江微酒微微皺眉,搖頭說:“不是我,是她自己。你打我會被同等力量反擊,她要殺我,自然也一樣被反擊。手術刀是你的,你是大夫,為什麼不教你女兒救人,反而教她殺人?”她又對仍圍在身邊的居民說:“你們也一樣,不要再傷人自傷,讓開吧,不要擋著我去找我爸爸。”

居民們因為懼怕而讓開了。這一刻江微酒忽然明白,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請她原諒過,唯獨週一鴻浪子回頭了。在那晚週一鴻行兇時,玄素出來懲罰了週一鴻,他右手虎口處的傷口是玄素留下的,很細,但是不可癒合,輕微一動就會撕裂流血。有時候人是需要一點疼痛的,疼痛才會懼怕,懼怕才會有敬畏之心,有敬畏之心才會進一步想要做個好人。

她沒有再遲疑,舉步跑進了院中。

她仰頭望著半空中父親與隱龍糾纏的身影。隱龍低頭看看她,枯皺的臉已經做不出表情,但他眼中現出放心的笑意。他不再抵擋江未陽的攻擊,忽的把身體主動迎上去,用胸口承受了江未陽重重的一拳。

他失了力,從半空中墜下來了,像一個軟塌塌的稻草人,無聲地落在地上。

江未陽也落下來,雙拳仍緊緊握著,似一頭餘怒未消的猛虎,粗聲喘息。

“爸爸,”江微酒走到父親身邊,抱住他的手臂,輕聲說:“我知道你很傷心,你一直忍到現在才找隱龍報仇,是因為你打不過他,你要先陪陪我。有你在我才這麼安心,才沒有被他誘導而走錯路。我都想起來了,後來玄素幫你和媽媽報了仇,隱龍已經自食惡果了。現在你又親自報仇一次,所以不要再生氣了,好嗎?”

江未陽的雙拳鬆開了些,轉頭看向女兒,問:“真的……報仇了麼?”

江微酒點點頭,伸手擦淨父親額上的汗水,安慰說:“是的。玄素不喜歡殺人,他把隱龍丟進了一個叫混沌裂隙的地方,他在混沌裂隙迷失過,說裡面一片虛無,沒有時間、沒有方向,只有風、火、雷。他用這種方法懲罰隱龍,然後又帶我去找你和媽媽。爸爸,你不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媽媽是天上的仙女,我也是小仙女麼?我相信你的話,一直用仙女的標準要求自己,玄素也說,是你把我教得太好了,真的像個小仙女,所以我才能那麼快跟他一起練行止劍法。他從來沒有教會一個人能練行止劍法,以前他只能用行劍,所以幫我尋找你和媽媽時才會受到懲罰,後來有我用止劍配合他了,我們一起行止有度,就可以不受懲罰了。”

“那你……見到我和你媽媽了麼?”

“差一點就見到了,但是玄素給我的愛太多了,我身體裡的那顆內丹越來越強大,最後我壓制不住姬九的力量,被她偷走了生命。不過爸爸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傷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玄素從來不騙我,他說帶我找到你和媽媽,就一定能帶我找到。你等等我,也讓媽媽等等我,我很快就來,好麼?”

江未陽的雙拳徹底鬆開了。他撫摸著女兒的頭,嘆口氣,說:“酒兒,你真的長大了,會安慰爸爸了。你故意報喜不報憂,把受的苦都一一隱去。爸爸曾是持道門的左長老,知道行止劍法是怎麼一回事,你瞞不了爸爸。你尋找我和你媽媽的過程一定很辛苦,不過玄素肯縱容你任性、陪你受苦,足以證明他對你的真心。”

“對的爸爸,他對我很好,只想哄我開心。在一起修煉行止劍法的過程中,他慢慢找回許多丟失的記憶,記起自己的許多過往,我們一起做了很多事,了了很多恩怨,因而他更愛我,我也更愛他。上次有姬九搗亂,這次就沒有啦,我會快快樂樂的,順順利利的,所以你不要擔心,只要放心等我就好啦。”

江未陽笑了。他把女兒護進懷裡,溫聲說:“乖女兒,你讓爸爸欣慰又驕傲。大仇得報,你也已有歸宿,爸爸了無牽掛了。記住爸爸叮囑,你既然進了修真門,就會接受各種劫難的考驗,無論經歷什麼,都不要忘記你這顆質樸純真的心。當年爸爸就是忘記初心,離道太遠,才種下了惡因,牽連你和你媽媽。不要著急找我們,剛剛隱龍一直等你回來,才肯受我致命一擊,我瞭解他那個笑,必定是與姬九有關。只怕你離開童話鎮,與姬九又會有一段恩怨糾葛,好好待在玄素身邊,讓他護好你。一切都需水到渠成,你不要為了找我和媽媽而著急逞強,知道麼?”

“爸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現在不像以前那麼驕傲任性了,我懂得要謹慎一些,才不會辜負愛我的人。”

一道驚雷劈下,鐘樓塔尖被擊得粉碎。隨著鐘樓的坍塌,以鐘樓為中心,整座童話鎮的建築也開始坍塌。

大地出現深深的陷坑,風愈緊,夾著漫天雨絲橫切而來,切不斷自陷坑內升起的火舌。

安靜片刻的人群再度躁動起來,眼睜睜地望著坍塌與地裂迅速逼近,他們失去了理智,爭先恐後地衝破週一鴻的阻擋,擠入江家這片最後的完整孤島。

江未陽把女兒送到石板旁,然後大跨步轉身攔住人群,阻止他們繼續靠近。

不斷有人被他震開,喬大夫擠到前方,抓著江未陽聲嘶力竭地嘶吼:“你不能讓你女兒走,她害死我女兒,應該留下陪葬,應該留下給我們所有人陪葬!”

群情被煽動著,人們奮不顧身地推搡著,擁擠著,密集的手臂伸出去,去抓江微酒。

江未陽沉喝一聲,說:“你女兒咎由自取你尚且不甘,我女兒無辜受害又怎麼算?誰若再近前半步,以此為例!”他抓住喬大夫的雙臂,猛然發力,喬大夫便長嚎一聲,身體化作縷縷灰氣,被烏雲吞噬。

人群怔住了,都望望自己的身體,似乎想起了什麼。

江未陽說:“童話鎮裡沒有一人無辜,都是些虛幻殘影,還要執迷不悟麼?”

又是一道驚雷,江家的二層小樓與院落開始下沉,像一座孤島沉入火海。

江微酒已掀起石板,看見石板底側的天數剛好是99天。九九歸一,她該離開了。

“快走,來不及了。”江未陽轉頭催促。

“爸爸,我很快去找你,我只有暫時離開,才能回頭找你。”

“爸知道,走吧。”

江微酒踩在石板上,握著粉筆,於周圍畫了個圈。

同一時刻,地面完全沉下去了,載著童話鎮那些已醒或未醒的殘影,完全沉入火底,不留一絲痕跡。火海如血,烏雲如墨,天與地漸漸靠近,漸漸併攏。

石板帶著江微酒離開了這片空間,她看見沉沒的童話鎮越來越小,最終凝成一顆小小圓丹,泛著黑與紅的光澤,向虛無中飄去了。她也在飄,不知方向,唯有眼前一點光亮。

光亮越來越大,忽然間像是突破了無形的邊界,眼前豁然開朗。

清風徐來,是真實的山風的味道。天空蔚藍澄亮,浮動著絲絲雲縷。耳邊有流水的涓涓聲響,帶著無盡的滋潤與生機。

她認識這個地方的,無比熟悉,即使在童話鎮,也於夢中來過。

下一刻,她被擁入了一個潔白寬和的懷抱裡。

“酒兒,你回來了。”簡單的言語,無盡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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