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抖音”里看见了什么？

今年初，我下载了“抖音”，原因是听说它很红，年轻人很喜欢。如果硬要说个为什么，不过是研究传播的直觉使然。

但是，我打开它看了不到一分钟，就关掉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因为它的界面画风让我觉得很low，我甚至在内心深处还为自己的这个行为很不耻。

然后，陆续就看到诸如《抖音是如何毁掉我的孩子》这样的文章浮出水面。

“他们从来不知道，只有味道鲜美的肉才能吸引到看门狗啊，历来如此。”想起曾经在传播学理论上学到的这句话，我甚至庆幸自己对抖音的不耻，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即使在课堂上，我也毫不客气地让学生警惕自己对“抖音”的沉迷，因为他们中有不少人已经为此耽误了学业。

“不过又是些让人意志消沉的新玩意儿。”我暗搓搓地对自己说。

广播发明的时候，从最开始的发烧友到普及社会，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靠的是音乐和广播剧。电视的出现，甚至引发了美国人对电视是否会毁掉年轻一代的担忧。但社会对电视的集体声讨，也没能停止它的一往无前。

再说现在的微信。即使它的无力感日渐明显，但是它在中国每天被打开的频次数据还是没能被刷新，毕竟它干掉微博，只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不管哪个时代的精英，在这些被当时他们不耻的新的传播工具出现的时候，鄙夷的情绪应该都和最初下载抖音的我一样。但是历史证明了，不管我们耻不耻，它们都活过来了，还活得那么身姿摇曳。

趁着在病中，我又暗搓搓地刷了一个半小时的“抖音”，再次感叹：它真的是个打发时间的利器！

刷抖音的一个半小时和在考试的一个半小时，或是背单词的一个半小时，给我们的愉悦感肯定是截然不同的。只有美好轻松的时间才会让人觉得时光如飞。这就是为什么用“嗑瓜子理论”能够解释刷抖音。

首先，是简单，不费事。和嗑瓜子一样，你需要做的就是拿起第一颗瓜子，然后就停不下来。直到磕完全部瓜子，于是你有了期待新瓜子的欲望。

然后，是即时犒赏。你每磕开一颗瓜子，就会得到一粒瓜子仁。抖音上，每个视频的作者都想法设法在30秒以内博取你的笑点、泪点和痛点。快感的获得接近于人体心电图。

光是这两点，你想不去刷抖音都难。

如果你知道现在每天中国人通过各种社交网站上传了近3亿张照片的话，你一定不会惊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源源不断地往抖音上传自己的各种视频。这不过是“自拍”的升级版而已。

但凡能够解放13亿人表达欲的工具，在中国，想不火都难。

中国互联网统计研究中心2017年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的网民已经达到7.5亿，其中手机网民规模达7.24亿。而在这些网民中，农村网民规模约为2亿，城镇网民用户规模为5.5亿。城乡差异依然存在，但是，这个差距在逐渐缩小。

而在这些网民中，中坚力量的网民正在从精英高学历走向低龄低学历。换句话说，今天的互联网世界是“得屌丝者得天下”的局面。

今年6月，抖音首次公布的其日活跃用户数为1.5亿，月活跃用户数为3亿。“南抖音北快手”的即时短视频格局已然成形。

如果说我们在“一条“二更”上看见的是中国新中产对品质生活方式的想象，那么在抖音快手上我们可以看见另一个维度的中国。

所以，我在抖音上究竟看见了什么？

三样：爱情，奇观和平凡中的小确幸。

首先说爱情。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和永远无法停止的追问。所以，不管传播的工具如何改变，这个命题一定也是永恒的。尤其是以“爱情的心灵鸡汤”最受人欢迎，因为谁还没有在爱情里受过伤呢？

其次是奇观。

在我仅有的一个半小时的刷抖音经历里，有个视频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年轻男孩，背向海边，他前面大约三米远处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有两个嘴对嘴的汽水瓶子，下面的瓶子盛满了红色的泡泡，上面的瓶子盛满水。只是，这两个瓶子中间插了一张IC卡。然后男孩拉开他手里的弹弓，“嗖”一下，卡片飞出去了，红色的泡泡填进了上面的汽水瓶。

我莫名地就被眼前这一幕感动了。

我不知道为了拍好这个视频，和让那一下的准确无误，男孩究竟试验了多少次。一个在海边的小镇青年，在那些无所事事的时光里，应该也曾挖空心思地去想怎么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看到有人留言或评论的瞬间，也一定觉得志得意满吧？

最后是平凡中的小确幸。

这是抖音上最多的内容。孩子的第一次微笑，路边人的善意，总之就是平凡生活中的各种小欢乐和小善良。小镇青年的生活常态，往往就是细数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过日子，可是，再平凡的生活也该有自己的小确幸吧？再微小的野花也有想绽放的姿态吧？以前是精英一统天下的时代，现在我们也有自己的幸福宣言。

我想今天看抖音的人不外乎是两类人，一是在抖音里找到了共鸣和知音的人，二是心态复杂的看客，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时的样子。贾府里，人人都是刘姥姥的忠实看客。找到共鸣和知音的人，恐怕会因为门槛的低廉而在博出位和成为短暂网红的路上前赴后继，而充当看客的人，保不齐也能从中看见人性的善意浅薄或是悲凉，或是借此唏嘘感叹一番自己的生活。

一位母亲阻止自己孩子上抖音的理由是，如果你在三楼，就永远只能看见楼底下的垃圾场，但如果你站在30楼，就能看见更广阔的风景。

对此，不予置评。毕竟，能住3楼，还是30楼要靠自己，也要靠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