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女魔頭”勞榮枝家鄉:同學印象中的她“不缺愛”“會害羞”,家人至今仍不放棄為她請律師

2020年8月31日,江西省南昌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對勞榮枝涉嫌故意殺人、綁架、搶劫罪一案向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從1996年至1999年,勞榮枝夥同男友法子英涉嫌在3地殺害7人,法子英於1999年被執行死刑,勞榮枝潛逃,2019年11月28日,勞榮枝在廈門被警方抓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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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英被捕

目前,勞榮枝案已經進入法庭審理階段。

勞榮枝是個怎樣的人,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她成為涉嫌殺害7人的“女魔頭”,津雲新聞記者來到勞榮枝的家鄉,從勞榮枝的家人、鄰居、同學的講述中,探尋勞榮枝的人生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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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榮枝被捕前的照片

勞榮枝哥哥最怕的一句話

九江市潯陽區濱江東路。

從濱江東路拐進一條小路,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和熙熙攘攘的快速路相比,這裡顯得很安靜。

這裡是金雞坡村,整個村子緊鄰濱江東路,從濱江東路入口處至村子盡頭不足1公里,一條水泥鋪就的小路貫穿整個村莊,小路兩旁是一排排二層小樓,看起來都是老房子,街道兩旁有小賣部、理髮店、小飯館等,午後時分,一些老人坐在路邊曬著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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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雞坡村

九江石油分公司的兩個油庫在位於金雞坡村不足兩公里的範圍之內,目前分公司有100名左右員工,大部分家屬樓坐落於金雞坡村中。

勞榮枝的二哥、54歲的勞聲橋走在村間,和村民打著招呼,他目前是九江石油分公司的一名員工,勞榮枝的大哥和兩個妹妹成家後搬離了金雞坡村,而勞聲橋除了兩年的當兵經歷外,幾乎都生活、工作在金雞坡村兩公里的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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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聲橋

2002年,勞聲橋家原來的房子被拆除後,全家搬到了金雞坡村盡頭處一片新的石油公司家屬樓,勞榮枝的事讓母親備受打擊,老人在家屬樓附近租了一間兩室的小平房,很少與人交流, 2003年,勞榮枝的父親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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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聲橋現在的家

“是不是勞榮枝要審了,這孩子以前挺好的……”最近時常有記者來到金雞坡村,對勞榮枝的回憶又漸漸成為村民們議論的話題。

在記者採訪到的村民中,幾乎所有的村民對勞榮枝的印象都是“文靜,有禮貌,愛笑”,對於勞榮枝離家後發生的一切,村民們都表示“很意外,想不通為什麼。”

在村民的議論中,勞聲橋低頭不語,時不時發出嘆息聲。

勞榮枝所發生的一切,給勞家帶來了莫大的傷害,全家人從不提及勞榮枝,親戚們漸漸疏遠,儘量不向外人透露自己和勞榮枝的關係。

勞聲橋本來想做生意,但又放棄了,“做生意難免和人起衝突,就怕惹怒了別人,說出那句話。”“你家有個殺人犯”是對勞聲橋來說最刺眼和傷害的字眼,勞聲橋變得謹小慎微。

勞榮枝為何會涉嫌殺人,她離開家後發生了什麼,勞榮枝為何會和法子英在一起?勞榮枝離家後的一切都是謎團,在勞聲橋心裡,他對勞榮枝的記憶還是那個曾經“單純、文靜”的小妹妹。

兩點一線的童年

金雞坡村的入口處是一片空置多年的商品房,已經爛尾多年。

曾經,這裡是九江石油分公司的家屬樓,一排三層高的小樓,一共三棟,勞榮枝家住靠東一棟的一樓,樓門口正對著濱江東路,勞榮枝的爸爸當年是九江石油分公司的一名員工,媽媽是家屬工,勞榮枝的家是一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三個房間,勞榮枝和兩個姐姐住一間,父母住一間,兩個哥哥住在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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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榮枝原來的家變成了商品房

離家不足100米的地方就是勞榮枝小學就讀的石油公司子弟小學,如今的學校校址還在,但已經空置多年,學校的小院裡還保留著紅磚的平層教室,學校對面的幾間教師職工宿舍大門緊鎖,校門口的籃球架已經不在了。

小學的時候,出門了就是學校,勞榮枝每天獨自上下學,回到家寫完作業後,還會和哥哥、姐姐們一起幫家裡做些擇鴨毛、糊紙盒的加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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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聲橋在勞榮枝小學校址門口

“小的時候,爸爸一個人的工資要拉扯我們5個孩子,爸爸很勤快,在村裡種菜、養魚,我們小時候不缺食物,生活清貧,但也不覺得多艱苦。”勞聲橋說。

轉眼,勞榮枝上了初中,她就讀的中學是在離家一公里遠的二電廠職工子弟學校,她依然獨自步行上下學,在勞聲橋的記憶中,那個年代家裡孩子多,父母為生計奔波,很少有精力過多關注孩子們,勞家的幾個孩子都很懂事,學習全靠自己。

學生時代,勞榮枝的生活半徑幾乎是從家到學校的兩點一線,她的學習成績很好,再後來,勞榮枝的哥哥姐姐們都相繼找到了正式工作,家庭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

同學眼中的勞榮枝

1989年,勞榮枝考上了九江師範學校幼師專業。

“那個時候,師專比當地重點高中的錄取分數線還高,畢業後還能包分配。”面臨中學後選擇中專還是高中的問題上,勞榮枝聽從了勞聲橋的建議。

勞聲橋在家裡排行老二,比勞榮枝大8歲,大哥和兩個姐姐相繼成婚後,家裡就剩下勞聲橋和勞榮枝兄妹倆,勞聲橋和小妹勞榮枝的感情也最好。

九江師範學校在九江市區,幼師專業每年只招一個班,除了學習成績之外,學校對學生的相貌也有要求,勞榮枝那屆全班有42 名學生,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張紅(化名)和劉穎(化名)是勞榮枝在師範學校的同班同學,張紅是她最好的朋友,劉穎是她同寢室的舍友。

張紅和勞榮枝同窗三年,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每週末,兩個人會一起逛街、一起回家,張紅也經常到勞榮枝家吃飯。

“勞榮枝的哥哥姐姐都有正式工作,她的生活條件比我們都好,她很大方,買東西經常搶著埋單。”張紅記得,有一次,勞榮枝把自己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借給她穿,她摔了一跤,褲子摔破了,勞榮枝知道後只關心她的腿傷,完全沒有顧及自己的衣服破了。

劉穎則還清楚地記得,一次,她的宿舍床上遛進一隻小老鼠,勞榮枝讓她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個星期。

說話溫柔、善良、開朗是張紅和劉穎對勞榮枝共同的印象。

張紅說,那個時候,女孩子們都很單純,“我們都是漂亮的女孩,走在大街上,有男生向我們吹口哨,都會害羞。”在張紅的記憶中,學校的三年生活,她們從沒有接觸過男生,“大家談論的話題都是什麼好吃,去哪裡玩,生活很單純。”

放棄鐵飯碗離家出走

1992年,勞榮枝從師範學校畢業,在當時,石油公司的待遇比一般工作好,勞聲橋將妹妹辦入石油公司子弟學校任職,學校就在離家50米遠的地方,如今校址也被商品房佔據。

畢業之後,劉穎也當上了老師,工作忙碌,和勞榮枝的接觸少了很多,她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勞榮枝是在1994年,“她逛街之後來我家吃飯,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劉穎說,在她的印象中,幾乎沒看到勞榮枝有不開心的時候,“她有那麼愛她的哥哥姐姐,不缺愛,總是開心的樣子。”

張紅和勞榮枝的接觸多一點,勞榮枝畢業後成為石油公司子弟學校小學4、5年級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經常會和張紅聊起自己的學生,“她很愛孩子。”張紅說。

一次,勞榮枝和張紅提到了法子英,“她說找了個男朋友,比他大很多,是個有婚史的,我當時就很反對,怎麼能找個有婚史的男人呢?”張紅記得,那一次,勞榮枝有些不開心,“她說,你找的男朋友好,我找的就不好嗎?”

從那之後,勞榮枝沒再和張紅提起過法子英。

張紅見過法子英一次,“有一次法子英來找勞榮枝,還給了我一塊大白兔奶糖,我本身就不同意勞榮枝和他在一起,覺得他這麼大年紀,還結過婚,是欺騙勞榮枝的感情,就沒理他,走了。”張紅說,法子英幾乎沒給她留下什麼印象,直到媒體上披露了法子英的照片,她才回憶起來。

知道勞榮枝有了男朋友後,張紅找過勞聲橋,讓勞聲橋囑咐勞榮枝不要和法子英在一起,“我沒敢說太多,就說法子英是個有婚史的男人。”

那時候,勞聲橋也聽母親提起過法子英,“我媽碰見過法子英送小妹回來,母親說那個男人不好看,看上去年紀很大,讓我去打聽一下。”勞聲橋考慮到妹妹長大了,不該干涉妹妹的感情,“妹妹有一次哭了,讓我別去找他,說法子英很兇。”勞聲橋說,法子英知道家裡的地址,擔心惹怒了法子英,會對妹妹造成危險,就沒去找他,這也是勞聲橋最後悔的事情。

對於勞榮枝,張紅也有內疚,“勞榮枝說過好幾次,他們的學校要關門了,她可能會被分去加油或養雞,那個時候她特別煩。”當時,張紅和男朋友一起開始做生意,工作很忙,疏忽了對勞榮枝的關心。

1995年暑假,因為生源的問題,勞榮枝就職的子弟學校被解散,老師們要面臨重新再分配,“那段時間,在家裡發現一條煙,我猜是妹妹要走關係調工作。”但勞聲橋沒想到,沒過多久,無意中聽學校的校長說,勞榮枝辦理了停薪留職,要和朋友去做生意。

勞聲橋說,勞榮枝辦理停薪留職大約是在1995年9月,“那時候人們對穩定的工作很重視,石油公司福利很好,勞榮枝每個月的工資有300多元,每個季度有600元季度獎,還有相當於半年工資的年終獎。”對於勞榮枝辦理停薪留職,家人都很不理解,母親甚至和勞榮枝大吵過幾次,用鐵門把她關在家中。

1996年3、4月的一天,勞榮枝又說起要和朋友去做生意,和母親大吵起來,“當時我在另一個房間,我跟我媽說,別管她,讓她走。”

這一句話,放走了勞榮枝,勞榮枝帶著工作兩年積攢的1萬元錢和幾件隨身的衣物離開了家,再也沒回來。

家屬正式申請更換法援律師

勞榮枝離家最初的時候,勞家人真的以為她在外面做生意,勞榮枝也會偶爾打來電話報個平安。

直到媒體報道了法子英、勞榮枝涉嫌在3地殺害7人的消息,讓勞榮枝的家人驚呆了。

“天塌下來了,不敢相信。”勞聲橋說,從那之後,家人不敢提及勞榮枝。

從那之後,勞聲橋才通過媒體瞭解到法子英的真實情況,“在一次朋友的生日聚會中,勞榮枝遇到了法子英,當天生日聚會結束後,因為勞榮枝回家不方便,法子英看到後就送她回家,就這樣他們認識了,不是媒體的報道,我們家人對法子英幾乎一無所知,勞榮枝也沒有提過這個人。”

1999年,法子英被執行死刑,勞榮枝潛逃,2019年11月28日,勞榮枝在廈門被捕,2020年8月31日,江西省南昌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對勞榮枝涉嫌故意殺人、綁架、搶劫罪一案向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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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聲橋說,勞榮枝被捕至今,他沒見過妹妹,關於妹妹的現狀,他只聽看守所的警察稱,勞榮枝在裡面挺好的。

“如果妹妹真的罪惡滔天,家人不會姑息她,但現在還是希望能為妹妹爭取到法律的權益。”勞聲橋說,早在2019年底,家人就為勞榮枝聘請了律師,2019年12月12日,南昌市公安局發佈公告披露,勞榮枝於12月11日分別以口頭和書面形式向公安機關提出,拒絕親屬與南昌警方接觸,希望家屬擺脫陰影,拒絕家人為其聘請律師,並申請法律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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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於這一點,勞榮枝的二哥勞聲橋一直心有質疑,“我至今沒有見到勞榮枝,很難確定拒絕家人請律師是不是她的本意。” 勞聲橋表示,他曾多次聯繫本案法律援助律師瞭解妹妹勞榮枝在看守所的身體情況及精神狀態,但法律援助律師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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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聲橋申請更換法援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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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榮枝二哥勞聲橋(左)與周兆成律師

2020年9月27日,勞聲橋與其委託的周兆成律師向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提交了《關於更換法律援助律師的申請書》,向南昌法律援助中心以及南昌市司法局提交了《關於終止對勞榮枝法律援助的申請書》《關於督促南昌市法律援助中心終止對勞榮枝法律援助的申請書》。

“我國法律已經明確規定了公民向法律援助機構申請法律援助的特定情形,即‘沒有委託辯護人的’、‘經濟困難’的,才依法由司法機關指派律師為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提供法律援助。但是在本案中,無論是被告人勞榮枝在廈門生活期間,還是其家人,均有穩定、合法的收入,根本不存在‘經濟困難’的情形。”周兆成律師表示,作為勞榮枝家屬委託辯護律師,他認為勞榮枝家屬有權申請更換法律援助律師,一方面是為了依法維護被告人勞榮枝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勞聲橋為妹妹聘請律師,也是源自於想彌補20年前對勞榮枝關心上“缺失”,家人不願意放棄她。

勞榮枝案目前已經進入法庭審理階段。

勞聲橋表示,希望勞榮枝得到公正的判決,她離家後遭遇的一切也能大白於天下。

津雲新聞記者 勞韻霏 發自江西九江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津雲】創作,獨家發佈在今日頭條,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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