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洒桐庐郡十绝》
范仲淹
萧洒桐庐郡,乌龙山霭中。
使君无一事,心共白云空。
萧洒桐庐郡,开轩即解颜。
劳生一何幸,日日面青山。
萧洒桐庐郡,全家长道情。
不闻歌舞事,绕舍石泉声。
萧洒桐庐郡,公馀午睡浓。
人生安乐处,谁复问千钟。
萧洒桐庐郡,家家竹隐泉。
令人思杜牧,无处不潺湲。
萧洒桐庐郡,春山半是茶。
新雷还好事,惊起雨前芽。
萧洒桐庐郡,千家起画楼。
相呼采莲去,笑上木兰舟。
萧洒桐庐郡,清潭百丈馀。
钓翁应有道,所得是嘉鱼。
萧洒桐庐郡,身闲性亦灵。
降真香一炷,欲老悟黄庭。
萧洒桐庐郡,严陵旧钓台。
江山如不胜,光武肯教来。
《富山春居图》(局部)
明道二年(1033年)冬,郭皇后误伤仁宗,宰相吕夷简因与皇后有隙,遂协同内侍阎文应、范讽等人,力主废后。
因吕夷简事先令有司不得接受台谏章疏,疏入内廷,不得奏。范仲淹遂率中丞孔道辅、侍御史蒋堂、段少连等十余人跪伏垂拱殿外,请求召见,仁宗不见,派吕夷简出来解释。范仲淹等与之当庭辩论,吕夷简理屈词穷,无以为对。
第二天,范仲淹与众人商议,打算早朝之后,将百官留下,再次与宰相谏争。一行人刚走到待漏院,朝廷诏书下达,外放范仲淹为睦州知州,睦州治所在建德县(今浙江建德市东北),辖境约当今浙江省桐庐、建德、淳安等县市,所以范仲淹称之为“桐庐郡”。后来举世曙目的中国十大名画之一的《富春山居图》也创作于此。
仕途不顺,遭遇官场危机的范仲淹在这山清水秀的桐庐找到了精神抚慰,期间创作出人生六分之一的诗作,最为著名的便是《潇洒桐庐郡十绝》,是一组十首的五言绝句。
范仲淹在诗中把“潇洒”一词用到了极致。潇洒原意是指清高洒脱、不同凡俗、不受拘束。一般是用于形容人的风度气质与行为神态的。这里用潇洒来形容桐庐郡山水人文景象,显然将其拟人化了,表现出桐庐郡自然与人文和谐相处的一种状态,这种天人合一的意境是最为美妙的。通读整组诗,无不给人留下这样的意境美。
第一首,这是整组诗的灵魂。诗中借景抒情,表达了“使君无一事,心共白云空”的潇洒心情。正因为范仲淹怀有这种心情,因而在他眼里,青山、石泉、春茶、嘉鱼、钓台等景物与全家道情、午睡正浓、居家怀古、舟中采莲、进香悟经等事情无一不潇洒。
再说第二首,桐庐郡本来就是一处多山的丘陵地带,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智者乐山,平民百姓又何尝不乐山呢?这首诗将人和山融为一体,身临其境,心中自然潇洒自如。
第三首诗写得极具人情味,是一幅家庭和睦图,充满天伦之乐的幸福与潇洒。诗中所写的居家生活是平淡宁静的,但正是诗人心中想要追求的。
第四首诗实在是以小见大,连公余午睡正浓也能入诗,表明作者的淡泊心境。其实也从侧面反映了桐庐郡环境之美。“人生安乐处,谁复问千钟(谁还再去问有无优厚的俸禄)”,这是何等的潇洒豪迈。
第五首用了一个典故。杜牧乃唐朝诗人,曾任睦州太守。写有《睦州四韵》,其中一首便有“有家皆掩映,无处不潺湲”二句,这首诗直接引用“无处不潺湲”句,无非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融为一体的潇洒心态。
第六首是最为今日桐庐人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一首诗,几乎人人会背。桐庐历来产好茶,让后人尽情品尝桐庐好茶理所当然。冬去春来,新茶一杯,静心品尝的生活是多么潇洒惬意。
桐庐茶田
第七首诗写得动静结合,在“千家起画楼”之背景下给我们画了一幅充满动感和生活气息的舟中采莲图。让人产生潇洒快乐的意境。
第八首显然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渔翁垂钓图。在清潭之畔,坐着静心垂钓的老翁,与其说钓翁是在垂钓,还不如说是在钓得休闲生活,这是令人称羡的潇洒悠然境界。
第九首诗本身就给人悠闲空灵的感觉。降真香的丝丝香烟让人心无杂念,在如此宁静安详的环境中,人们自然而然地慢慢感悟到道教《黄庭经》的真谛。这一份潇洒与逍遥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第十首诗写得很高明,诗中巧妙地用反衬手法来极言桐庐江山之胜。短短20个字就把富春山水的潇洒胜景、严子陵先生归隐其间的自得其乐和汉光武帝的大度气量一并表达了出来,读来让人怀想严子陵和光武帝的潇洒风范。
严子陵钓台
注释:
乌龙山:今浙江省建德市梅城镇东北,山中多名寺、名迹。
劳生:劳碌之身。
千钟:富贵之意。
杜牧、潺湲:唐人杜牧尝知睦州,作有《睦州四韵》,其中有”有家皆掩映,无处不潺湲“一句
黄庭:养生之意。
严陵旧钓台:东汉时严子陵与汉光武帝刘秀有旧,不仕,隐居于此,悠游垂钓,樵渔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