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最後一首詩,道盡了自己的無奈,也盡顯豁達

将死之老者,千古之苏轼

建中靖国元年,初夏。

一位花甲老人,杵着木杖,缓缓踏过绿荫笼罩的青石台阶,来到了金山寺的门前。望着端坐在宝殿庄严而慈悯的佛像、闻着夹杂在山风清幽而缭绕的禅香、听着回荡在深谷宏大而悠扬的钟声。这位老人心有所感,他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佛前,久久无言。

这位老人便是苏轼,此时他离死亡只有两个月,他或许难以知晓,也或许早已预料,不过这并不重要,死亡,对于苏轼来说,并不可怕。

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扬;宽大的衣衫,在猎猎作响;衣衫下的躯体,已经行将朽木;衰老的容颜,唯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这道光芒中,有“大江东去”的豪迈、有“江海寄余生”的恬淡、有针砭时政的锐利,当然,还有一种对尘世的勘破,流露出一种平和。他用这种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风景、打量着身边的亲人,他看到墙壁上,有一幅他的画像,是他的好友李公麟所画。

看着自己的画像,苏轼微微一笑,笑得就像一个孩子,犹如当年他在眉山那片蓝天之下的无邪,他提笔,在画像旁边写了一首绝句。据说这首诗,是苏轼生命中最后一首诗,堪称绝笔,名为《自题金山画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透过画像,苏轼脑海中走马般的轮转了一生。闭眼沉思,睁眼感慨,一瞬之间,已是六十五个春秋。此时的苏轼,心灵寂静,古井无波,就像一段烧成灰的枯木,回首望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正如《庄子·齐物论》所言:“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可使如死灰乎?”

所以,从这句可知,苏轼或许有眷恋,但是没有遗憾,他用最纯真的心灵,和最诚挚的胸怀,去拥抱了生活,而生活,也让他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无论是生离,死别;亦或是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大起,还是大落,苏轼应之、受之。

庄周梦蝶,人生梦也好,蝶也罢,何须问个明白,过好每一天,才是最应该做的。苏轼的“心似已灰之木”,不是无悲无喜,而是无怨无恨;也非无爱无欲,而是真心爱过,所以无悔,而是曾得到过,发现不过如此。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曾经有拿不起的,也有放不下的。宦海沉浮险恶,他那种沾染不得一丝污浊的赤子心,就如没有系住的孤舟,在风浪中飘零,可是他终究没有随波逐流,没有被环境改变,哪怕被拍打的四处翻飞。

纵观此诗前两句,有佛家的“诸相皆空”,有道家的“清静无为”,那么儒家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苏轼有没有做到呢?苏轼对着画像,问自己的“平生功业”。

我的平生功业,恐怕就在黄州惠州儋州吧!苏轼如此想到。

宦途如江海,苏轼如孤舟

苏轼因为性格单纯、正直,不容于新、旧两党,所以屡屡得罪权臣,被贬谪地方,朝廷虽爱惜其才,几度召回,但清莲终不沉于淤泥,又几度外放。苏轼官宦生涯,几乎就是在贬谪中度过的。

所以最后一句,是苏轼对自己的调侃,哪里还有什么功业,不过是贬谪而已。这声调侃,读来诙谐,尽显苏轼豁达,可是字词之后,又传来一股悲凉之气。

1. 乌台诗案,被贬黄州

元丰二年,因为《湖州谢表》,北宋朝廷发动了一场“文字狱”,风流冠绝一时的文豪苏轼,被捕入狱,成为阶下囚。本以为难逃一死,幸得亲朋好友奔走呼救,宰相王安石和曹太后也极力劝谏,宋神宗才网开一面。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至此,苏轼由湖州知州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这是一个十分地位的小官,仅仅是维持北宋读书人的颜面而已。苏轼此前,基本都是顺风顺水,宋仁宗对他评价颇高,朝中执宰也对他十分欣赏。此番牢狱之灾,苏轼一度怀着赴死之心,不料却逃过一劫,生死一瞬,使其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诗文风格,也由此转变,没有往年那般肆意犀利、没有刻意雕琢,也少了很多抨击讽喻;变得圆融自然、变得灵动有趣,更蕴含了对天地自然的思考,蕴含了对人生大道的感悟。这种变化,是心灵的升华,是精神的蜕变,是对痛苦的超越。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些充满大自在、大智慧的文字,都是在此时所写,正是在黄州的贬谪生涯,使得苏轼完成了像苏东坡的转变。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2. 暂复荣光,再贬惠州

四年黄州的贬谪生涯后,苏轼再复当年荣光,先得宋神宗提拔,宋神宗去世之后,高太后又赏识苏轼,此时苏轼官职一升再升,任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此时高太后任用旧党,司马光为宰相,可是旧党对新党的一味打压,旧党得势后的打压,令苏轼十分不忿。

在苏轼看来,新党亦有可取之处,不能全盘否定,于是上书进谏。当初乌台诗案,是源于对新党的讽刺,苏轼命悬一线。有过这种经历,正常的官员,定然会坚定的站在得势的旧党一边,有被新党打击的经历,以及过人的才华,苏轼定然可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再不济,也应明哲保身,方为为官之道。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然而苏轼从来不知道什么为官之道,只有一颗忠义之心,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抨击旧党的做法,当宋哲宗继位后,苏轼又遭贬谪至广东惠州。不过,此时的苏轼,早已修炼有成,是一个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东坡居士”。

试问岭南应不好,此心安处是吾乡。已经没有困难能够将苏轼打倒,也无法让他感到恐惧焦虑,他“日啖荔枝三百颗”,言“不辞长作岭南人”的乐观精神,令人敬佩,所以惠州,让他的“修为”更加精深。

3. 流落儋州,开拓文化

或许是朝廷看不惯苏轼的乐观豁达,再度将其贬谪至海南儋州。在那个时候,贬谪至海南,是一项严重的惩罚,朝廷欲至苏轼于死地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此时苏轼已经年过花甲,六十有二,虽流落至此,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将儋州当做了自己的故乡。

他创办学校,普及文化知识,许多学子,不远千里来听苏轼讲学,北宋百余年未出进士的儋州,一时间学风蔚然。所以,儋州一直将苏轼看作是文化的开拓者,对他无比尊崇与怀念,至今,儋州还保留着许多以“东坡”为名的景观、地区。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苏轼也曾想过改变环境,但发现是徒劳,因为日月升沉,星辰明灭,自有定数,非一人之力所能及,所以他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造福民生,黄州、杭州、惠州、儋州……,

苏轼每到一处,都留下了许多千秋善政,虽然他谦虚的认为自己一生只在贬谪当中,调侃自己没什么功业,但其美名,千古留存,好与不好,自在人心。

小舟从此逝

佛音随着袅袅的禅香,随着清风拂过苏轼的脸颊,他回了回神,看着自己题的诗,笑着离开了金山寺。

苏轼能够从儋州回来,是因为宋徽宗大赦天下,并任其为朝奉郎,不过,他不想再回朝廷当官了,打算到常州安度晚年。

七月二十八日,苏轼死于常州,一代文宗,就此长辞于世。

苏轼最后一首诗,道尽了自己的无奈,也尽显豁达


苏轼是微笑着去世的,他临死前开玩笑道:“我一生没做坏事,虽然不一定上天堂,但是肯定不会下地狱的”。

我们也不必悲伤,因为苏轼没有下地狱,也没有上天堂,他一直活在我们心中,他那些豁达乐观的文字,曾让我们无数次打开心扉,他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曾让我们无数次燃起对生活的热情。

苏轼,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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