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這件事,誰沒捱過刀?

租房這件事,誰沒捱過刀?


前不久,一則“租房人群中超六成是90後”的新聞上了熱搜,內文提到,年齡在21-30歲的租客佔比最高,有61.3%。

這一數據出自社科院最近發佈的一份研究報告。但這組數據所反映的現象,在很多人看來,早已經是常識——評論欄裡,有人說90後已經是老“韭菜”了。

那天,王木木也看到了這則新聞。

週末剛搬完家,加上那幾天“水逆”,她被這則新聞戳中了軟肋。她看完後留了一條評論,“3年租房差不多花了10萬,依然買不起房,湊不齊首付,不想結婚,談戀愛的興趣都快沒了。有時候感覺要不一個人過,吃飽喝足也挺好。來北京四年,從南六環搬到東二環的群租房,再到東五環到西三環,再到現在的北五環外,生活的雞零狗碎總能打破你對生活的新追求。”

租房這件事,誰沒捱過刀?

這條評論,獲得了3276個贊和632條回覆。回覆中點贊最高的那個姑娘說“北京掙錢北京花,一分別想帶回家”。

01

故事從大城市開始

從2016年大四實習時算起,王木木在北京待了四年,搬了六次家。

她的租房生活始於北京南六環的一個村子,那時候《五環之歌》帶火了北京五環,而六環對於很多人來說還很陌生。地方偏僻,王木木每天通勤要花近三個小時。

從住處出來坐半小時一趟的公交,然後再轉兩趟地鐵,從頭坐到尾。有的時候遛彎到村子邊的河壩上,手機就會收到“河北歡迎你”的短信。

雖然位置偏遠,但王木木覺得住得挺好,因為是跟父母住在一起。她父親原本在家鄉一家國企上班,後來國企倒閉,就受邀在北京創業的同學那裡幫忙。之後母親也去北京陪父親。

王木木並非在北京讀的大學。去北京實習之前,她體驗過那種悠閒、穩定、一眼能看到好幾年後的實習生活。去了北京後,節奏變快,但她覺得那樣很有活力,“更多的機會、更大的平臺”。

每個年輕人的租房生活幾乎都是這樣開始,他們體嚐到大城市濃濃的“甜”味,儘管這種“甜”很多時候只是期望中的,但他們卻深受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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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洋在深圳的生活就是這樣開始的。但相比於木木,黃洋的租房生活穩定很多。從2017年畢業後來到深圳,他途中只搬過一次家,只是在原來的地方換了棟樓而已。

黃洋沒有曲折的租房經歷,首次租房和搬家只用了一天就完成。那是他到深圳的第二天,沒找中介、沒用各種租房APP,他直接去公司附近的城中村找房。順著貼在牆上的租房廣告,沒多久就把房子定了下來。

房子是個單間,在三樓,房租每月1250元。城中村環境不比小區,黃洋對那裡的印象是:髒亂差臭。但他覺得無所謂,租的房子只是個睡覺的地方,“我想把錢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因為樓棟過於密集和住的樓層太低,黃洋屋子的通風和採光很差。一天基本上照不到陽光,衣服洗了很難幹,黃洋常用的晾衣服方法是用吹風機來吹。

最難受的是每年三、四月,深圳的梅雨從來不會遲到。一到那時,黃洋的屋子一股黴味,整個房間水嗒嗒的。

在大城市,很多人都只是孤獨的個體,尤其到了晚上,孤獨感像是潮水一樣。黃洋有自己的方法抵禦襲來的“潮水”,這種方法很傳統又很“男生”——去網吧打遊戲。

最初的那段時間,他每晚都會例行去網吧打遊戲,這是城中村裡少有的娛樂方式。每天下班吃完飯,他一頭扎進網吧,打遊戲打到10點多才回家。洗衣服、洗澡,躺床上……一系列流程做完後,睡意就來了,也不再有心思想那些觸及人生本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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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黃洋,王木木在租來的房子裡仍然感受到家的溫馨。

四年前,她毅然選擇留在北京,開始正式追夢。為了上班方便,木木離開了那個偏遠的“家”,搬到了離公司5公里的群租房裡。家裡出了變故,她只能選擇價格最低的一類——那裡,臥室裡更像是宿舍,住了六個人,租金日結,每個月1000元。

兩室一廳的房子裡,人最多的時候住了20個,兩個臥室分別裝下了六人,客廳能住得下八個人。

但住在群租房裡,安全感是缺失的,“幾乎每天都在換室友”。有人搬來,很快有人離開,很多人選擇這裡只是為了暫時歇腳,室友之間很難熟絡。

木木記得,有個女室友經常會在宿舍大聲打電話,有時還會在打電話時用英語罵她們。不安感不僅來自於陌生人,更多的是來自“群租房”這種不合規範的租住方式。

木木所住的小區發生過群租房失火的事情。木木每天都擔心自己住的房子被查,怕她哪天下班回去發現自己的東西都被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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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座孤島

一年後,藉助同事的幫忙,木木搬離了群租房,她找到了東五環外常營的一間次臥,每月房租1790元,還要交中介費。那時候工作忙,經常三班倒,木木根本沒時間自己找房,中介就是必須的選項。

也是因為忙,她跟合租的室友基本沒有交流,僅有的連接是互相通知水電費的時候,甚至,她還不一定認全同住一間房子的室友。

木木住的小區樓棟附近沒有路燈,每次走路多少都有點怕。有次她晚上下班,在電梯口碰到一個渾身酒氣的男生,他沒有按樓層,還跟著木木一起出了電梯。

木木當時害怕極了,打開門後,發現陌生的男生跟著木木一塊進去了,她很詫異,後來才知道這是她室友的男朋友。

日常忙碌導致的不交流加上陌生人之間的距離,讓原本不熱烈的人情變得越發寡淡。木木記得有次她過年值班,父母就過來跟她住幾天。儘管特別擠,但她覺得只要父母過來,那個租來的房子會突然有家的感覺。就那幾天,有次她媽媽幫一個室友簽收了快遞。室友出來以後,當著木木媽的面把快遞拽了進去,“謝謝都沒有,一聲沒吱,人情很冷漠。”木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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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經歷,今年剛畢業留在廣州的高翔也有。他像黃洋一樣,找房子找得很快,那是臨珠江的小區,環境不錯,只是臥室面積不大,一張床、一個櫃子和小桌子就把空間填滿了。

房子裡住了四“戶”人,高翔不知道另外三人的名字和身份,只知道他們是男是女。那是高翔第一次租房,他以為合租就像學校宿舍,大家會是一個集體。但他完全錯判。

高翔剛住進來那幾天偶爾會在客廳碰到室友,他還會熱情跟對方打招呼,但沒想到的是,室友就像是沒有聽到,頭也沒回一下。反覆幾次後,高翔放棄了,留下心裡強烈的不適。

不止如此。高翔喜歡自己做飯,他看到廚房裡有廚具,以為是公用的物品,自己用了兩次。之後,租房平臺的管家給他發消息,說是有室友反映他用了別人東西。高翔只能道歉,稱自己不清楚。但他想不通:互相之間就隔著一堵牆,為什麼不直接找談,而要通過第三人傳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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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翔喜歡拍照,他經常到租住小區的頂樓拍夕陽和日出)

很多人看來,房子類型的不同決定了是否能擁有“家的感覺”,但黃洋說,如果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在哪裡住都沒有家的感覺。

03

上漲的房租與對房子的渴望

對漂在大城市的人來說,房租是他們每月最大的開銷。木木大概算了下,她每個月交出的房租佔了她每月收入的三分之二。這算非常高的比例。跟木木比,黃洋的房租收入比少了很多,只有14%左右。因為城中村的房租的確低了很多。

一般而言,30%被稱為房租收入比的“黃金分割點”。超過這個點,租金壓力就會影響到生活幸福。但漂在外面的人又該如何談幸福呢?很多時候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在為房租奮鬥,可交完房租後他們又獲得了什麼?木木他們很多時候會懷疑來大城市的意義,但答案只能交由時間來回答。

租房這件事,誰沒捱過刀?

一代人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根據最近一次(2017年)流動人口的調查,每年約有2.5億人離開家鄉。這其中,有67.3%也即1.68億人需租房居住。與巨大的需求相對的是增長緩慢的供給方,同時,在“散租房”被整治後,資本套著公寓外殼進入租房市場,將房租猛抬。

“房租每年都漲,可工資不是”,木木告訴我,每次房子續約的時候都會漲不少錢,在她的記憶中這個數字是五百。這意味著,每年她都要為房租多付出6000元。

漲房租是他們預料到卻又無法阻擋的事情。在東五環外住了四個月後,木木突然接到通知,房東要把房子賣了,讓她們儘快搬出。

如何在大城市紮根,是各種“漂”們深思又無力的問題。大城市的活力在吸引年輕人蜂湧,房價卻又驅趕他們逃離。在大部分人眼中,成為“北京人”“深圳人”,既要有戶口,又要有房子。有些大城市,戶口難擁有,有些則易,但所有的大城市房價都高。

不少人在大城市奮鬥是為了後代,有了大城市的戶口和住房,就意味著後代有了更好的教育和生活。近年來,政策在逐漸寬鬆比如租售同權的政策推出,可以讓沒有房子的人兼顧教育和生活的難題。但租房帶來的不確定性和人們對房子不知所以然的執念,還是讓“擁有一套房子”成為最終的目標。

黃洋說,畢業的時候同時拿到了兩份offer,一個北京的,一個深圳的。最後,他選了深圳,“因為深圳給的錢多,離老家近,最主要的在北京買不起房子”。當時,黃洋覺得在深圳奮鬥十幾年,也許勉強可以買得上房產,但現在他知道沒有那麼容易。

租房這件事,誰沒捱過刀?

黃洋深知靠拿工資在深圳買房是天方夜談,所以他有創業的打算。即使這個打算仍在計劃,卻非常堅定地存在於他的腦海裡。

王木木也想要有自己的房子。她說,“作為一個在外漂泊的人,房子對我來說就是一個依靠,是最後的安全感。”但她從沒想過在北京買房,家庭收入無法負擔得起天價的房價,而且在北京很難拿到戶口。“之後考慮在天津買房落戶,壓力小一些”,木木說,那樣的生活會比在北京只有房子沒有戶口來得靠譜一點。

高翔也想有自己的房子,但不是在高樓林立的大城市。他說,以後掙了錢就回老家去,在村子裡蓋一棟傳統樣式的房子,明亮又寬闊。

(文中採訪人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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