Ｎ海都記者 張志宏 餘根坤 文／圖
近段時間以來，因國外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一些旅居國外的人士和留學生選擇回國，回國的機票也水漲船高，從幾千元漲到數萬元，甚至一票難求。
近日，一位在澳洲留學的談同學選擇了回國，通過攜程網花費1.8萬元購買了3月29日從中國東方航空（以下簡稱“東航”）由悉尼飛上海的機票，然而在起飛前收到“航班取消”的信息。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的同學花了3.5萬元竟搭上這趟被“取消”的航班。
花費3.5萬元買的機票
航司網站上顯示無票的情況下，卻依然有高於限價數倍的“黃牛票”大行其道。
這些“黃牛票”從何而來？
是誰在擾亂航空運輸市場秩序，
倒賣高價票？
航班神秘“取消”
票價漲一倍仍在飛
3月26日，因防控疫情需要，中國民用航空局發佈通告：國內每家航司至任一國家的航線只保留1條，外國每家航司至我國的航線也只保留1條，每條航線每週運營班次不得超過1班，且每個航司客座率不得高於75%。
眼看著國外疫情愈演愈烈，在澳大利亞讀大一的談同學選擇了提前回國。3月25日，談同學的母親李女士在攜程網，將4月13日由布里斯班到上海的機票改簽到3月28日。這班飛機需先在3月28日從布里斯班飛墨爾本，然後再轉機悉尼，最後於3月29日12時從悉尼出發，乘坐東航MU562航班飛往上海。
收到短信通知航班取消
3月27日19時，攜程App通過微信、郵件和短信告知談同學：受特殊時期影響，該航班取消。家長李女士經過一夜刷票，在3月28日搶到了一張4月份從悉尼飛往廈門的機票。而就在李女士搶到另外一張票的當天，她發現原來那趟“取消”的航班竟然還在飛。
李女士告訴海都君，談同學的一位同學竟然在3月28日搶購到了29日悉尼飛上海的MU562航班，而這個航班正是“被通知取消”的航班，不同的是機票的價格比她此前購買的將近翻了一倍，高達3.5萬元。
李女士和攜程App客服的聊天記錄
3月28日下午14時，李女士向攜程網客服提出疑問。15時，客服人員仍然回覆：3月29日航班取消。20時，李女士從攜程App發現，3月29日MU562顯示正常起飛。這時，談同學已經錯過了聯程的航班，趕不上從悉尼回國的飛機了。
持票旅客到機場 價高者先登機
李女士遇到的怪事並非個案。海都君在調查中瞭解到，類似的事件頻頻發生，甚至有的旅客到達機場後被告知機票取消，被工作人員要求加價2萬元才能登機。
網友“商日葵”稱：
“8名從渥太華來的學生包車前往機場後無法登機，只能返回學校；50多名滯留乘客在現場等待數小時後，被通知由於機票超售，他們沒有座位、不能登機；一名老奶奶的機票在現場被高價售賣；有些租房的留學生已經退租，到機場後卻被告知無法登機；而那些出價更高的乘客，則可以搶佔他們的座位，順利回國。”
4月７日，公眾號“INSIGHT視界”發文稱，
“一位在3月底買好了從巴黎回國機票的留學生，與東航確認乘坐信息後，提前７小時到達機場，卻被現場工作人員拒絕換登機牌。而花費2萬元單程票價格的其他乘客卻按時上了飛機。航司工作人員在機場現場通知，建議旅客加價將經濟艙升級為商務艙，最後幾乎把所有的機上座位都留給了“價錢合適”的乘客。甚至在行李停止託運之後，飛機起飛前10分鐘，只要加價還能登機。”
有網友稱，
一名老人去年8月花費一萬多元購買了從多倫多飛上海的機票，在登機現場，該老人的機上座位卻被航空公司值機經理高價轉賣給他人。現場一些乘客詢問客服：加價多少才能讓我們返回國內？客服回應稱：“加2萬，立馬就能飛。”
海都君發現，東航航班遭旅客的投訴居多。
航司網站顯示無票 “黃牛”手上卻有票，在加價銷售
海都君查看東航官方App，發現4月份從悉尼飛上海的機票基本售空。東航客服表示，目前能提供的最早一班從悉尼回國的機票，也要等到4月26日，售價1.8萬元。“近期悉尼回國航班的全票價一般不會高於這個價格”。
4月14日，海都君來到東航福州營業部，營業部工作人員婉拒採訪
海都君在微博搜索“悉尼回國”，出現了不少個人博主發佈的出售國際機票的廣告信息。海都君以在澳留學生的名義，添加了其中幾位博主的微信。
“悉尼回國還有機票嗎？”
暱稱為“aimeee030*”微信號的博主秒回海都君：“有的！”
該“黃牛”轉賣的機票為4月12日由悉尼飛往廣州的CZ326航班，其中經濟艙價格3.3萬元、公務艙價格4.8萬元。“您可以選擇定金出票，成功後再付尾款；也可以直接全款付款。”他對海都君說，“只剩兩張實票，價格22560元。”（4月初採訪）
“黃牛”在朋友圈發佈的機票廣告
另一位微信暱稱為“ＡＡ粵稱簽證－Lee”的“黃牛”則告訴海都君，
30分鐘內就能出票，先付5000元訂金並提供乘機人的護照首頁照片，等驗票完再付尾款，出票成功後會有信息發送到乘機人的手機和郵箱。除悉尼外，還有巴黎、洛杉磯、首爾、阿姆斯特丹等地的回國機票，售價最高的達到了8.8萬元。
兩種操作手段 海都君暗訪“黃牛票”來源
航司出售的國際機票減少，甚至一票難求，那麼“黃牛票”究竟從何而來？
海都君瞭解到，從悉尼到國內的機票全價票款大約在1.9萬元左右，而“黃牛票”的價格卻是全價票的2倍以上。
一位名為“畫心”的“黃牛”告訴海都君，近期從悉尼回國的機票，僅剩4月9日悉尼直飛廈門的MF802航班，機票售價4.3萬元，買票前要先付一半票價的定金，“這班暫時無票，要刷票後才知道還有沒有”，需先付完定金後提供護照首頁的拼音大寫，她會用該護照申請刷票。如果刷票成功，會給出行程單和驗票號，購票人可以在航司官網驗真後再付尾款。如果沒刷到票，她將返還所有定金。（4月初採訪）
此外，還有一種操作方式為“佔位置”，就是借用他人的身份信息搶先購買機票，然後轉手倒賣，一旦有人花高價購買，“黃牛”就會將原有“佔位置”的機票做退票處理，在退票的同時搶購這張退票，最終轉賣。
一位微信名為“岱青”的“黃牛”告訴海都君，
不管“佔位置”還是通過技術手段刷票，最終都需要通過航空公司的系統進行操作，甚至還需要一些“內部”的“配合”，這些“刷”到的機票則會通過個人分銷、代理分銷等利益鏈條加價後賣給旅客。
網絡意外曝光 疑似航司“價高者登機”文件
在網絡上，有一則“關於調整特定國際航班優先保障乘機次序的函”被曝光，在該函中第g條優先登機的條件為“購票價格高的旅客、價格相同購票時間較早的旅客”。 雖然該函的落款是“客戶委”並未署名是哪家航空公司，但條款中第d條和e條中，“東方萬里行白金卡”和“東方萬里行銀卡”的字眼，讓該函的出處指向了東航。
對於“購票價格高的旅客優先保障乘機次序”的條款，很多旅客對此提出了質疑。一些旅客表示，目前由於機票緊張，航司出售的機票基本都是全價票了，何來“價高者”一說？這條規定中的“價高”是什麼價格？是從航空公司購買的票價，是通過攜程或者其他代理商購買的價格，還是從“黃牛”手上購買的價格？
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這個條款似乎都在引導旅客競價登機，通過代理商和“黃牛”繞過限價的規定，將機票價格不斷推高炒賣，從中謀取暴利大發疫情財。根據民航局印發的《國際航空運價管理規定》(以下簡稱“規定”），國內、國際機票有全價經濟艙和全價公務艙的金額限制。該規定第十條寫明：“要建立、調整、修改國際航空運價，中方(或外方)航空公司與外方(或中方)航空公司商定後，需要將擬實施的運價向民航局申報。”當某條航線的機票供不應求時，票價自然會上漲，但並不能高於這條航線的全價票。
航司與代理商均難以撇清自身疑點 民航局出手規範市場秩序
４月３日，海都君三次撥打東航人工客服電話95530，均處於忙音狀態。４月５日，終於打通了客服的電話，就消費者花費3.5萬元購買到的３月29日MU562航班一事進行詢問。東航客服表示，悉尼飛上海經濟艙全價票價格為１.9萬元，而3.5萬元的價格可能是經過“黃牛”、代理等“中間商”層層轉賣的結果。
作為機票代理商的攜程在接受海都君採訪時，卻表示其對機票並沒有定價權，只是根據航司的票價收取一定的代理費用，不存在加高價出售的情況。
4月8日，東航通過官微發佈《關於遏制違規加價銷售機票行為的緊急公告》。通告稱：近期由於國內疫情防控需要和境外疫情持續變化，東航國際返程航班座位供需矛盾異常尖銳，市場上存在個別違規虛佔座位、高價倒賣機票的不法行為，嚴重擾亂航空運輸市場秩序。即日起將開展遏制違規倒賣機票的專項行動，凡購買機票支付的費用高於公佈運價的旅客，請向東航投訴舉報並提供相應憑證，東航將進行調查並協助維護旅客合法權益。
一位業內人士對海都君表示，在目前疫情期間的特殊背景下，雖然旅客可以通過航司網站或者App購票，但事實上很難刷到限價的機票，而航司內部或者代理商卻有便捷的渠道取得機票。這也許就是航司網站上顯示無票而依然有高於限價數倍的“黃牛票”大行其道的原因。由此看來，僅僅通過發佈一則“遏制違規倒賣機票”的公告來自證清白，航司和代理商都很難撇清自己與“黃牛”之間的利益聯繫。否則，航司如何認同高價倒賣的“黃牛票”並讓其“先行登機”呢？
4月7日，民航局下發了《關於進一步加強疫情期間國際航空運輸價格管理的通知》，要求民航各地區管理局加強對國際運價的監督檢查，依據《民航行業信用管理辦法(試行)》查處價格違法違規行為；要求中國民航信息網絡股份有限公司加強對訂座系統的管理，對異常訂座賬號、訂座指令等及時干預；要求中國航空運輸協會加強對會員銷售代理企業的管理，從嚴處理違規操作的銷售代理企業。
民航局發文後，市場上依然存在高價轉賣的“黃牛票”。
為進一步規範市場價格行為，民航局於4月16日又下發《關於進一步明確疫情期間國際機票銷售有關問題的通知》，要求航空公司對國際機票全部採取直銷模式，確保公開透明、明碼標價，杜絕中間環節倒票、炒票行為。
統籌：小燕 編輯：邦邦
